第43章 “天怎麽突然紅了?” (5)
我是花辭。怎麽一個個都不聽話呢。”
他身上的衣服被風刃割得千瘡百孔,滲出不少血跡,不過都是些皮外傷,也沒多嚴重。
應闌重重放下了手中的千回,笑得凄涼。
“每次都是你阻止我,上次是,這次也是……我真不懂,你一個魔族人非要學他們仙族拯救蒼生,可到頭來你近乎魂飛魄散,又得到了什麽?天下沒有人相信你,你犧牲自己救他們,他們卻巴不得你死,夜東籬你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世界之初,本無天地,也沒誰規定非得天族才能拯救蒼生施恩與人,魔族就要霍亂世間危害蒼生。應闌,是你把自己關進了誤區走不出,不是這六界,也不是這六界中的所有人。”
應闌擋在自己臉上的手緩緩垂下,面對着夜東籬,可他茫然的眼睛裏卻是一片虛無,再也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怪不得你會喜歡清作,你們倆實在太像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天界的帝君,他這麽做無可厚非,世人還會贊揚歌頌他的功能。可你這麽做,只會讓世界覺得你十分可笑。年少時我曾游歷人間懸壺濟世,救過無數人的性命,他們都尊我敬我,可有一天一個驅魔人識破了我的身份,他們紛紛拿起武器對準我這個曾經的救命恩人,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我的身體。你可想過我的心有多痛?”
應闌撕扯開衣襟,指着自己身上各處受傷的地方,看起來密密匝匝,難以計數。
他在笑,可是臉上卻不見一絲歡愉。
“我這滿身的傷一輩子的痛全都是拜那些我救過醫過的人所賜。我也曾跟你一樣夜東籬,我相信只要我堅持做一個好人,所有人都不會在乎我魔族人的身份,可是倒頭來我發現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就因為我是魔尊人,所以我做什麽都是錯的,即使我做了再多的好事在世人的眼裏我還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夜東籬靜靜的聽他把話說完。
“因為不被世人認可,所以你放棄了。”
應闌點點頭,嗤笑一聲:“對,我放棄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會導致這樣不公平的結果,就是因為天族是正義的一方,魔族是邪惡的一方,這種觀念在世人的觀念裏已經根深蒂固了,就算我們犧牲再多也撼動不了這種偏見。不過無妨,既然無法改變,那就把這現有的一切通通毀滅了重新建立,新的秩序,新的格局,沒有仙族魔族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這樣不好嗎?”
“平等當然好,可那些被你毀滅的人怎麽辦?他們可不會像我一樣有這麽好的運氣死而複生。”
“犧牲在所難免,為了能讓更多人能過上平等的生活,他們死得其所。”
花辭看着應闌被黑霧漸漸遮蔽的臉,點點頭重複着他的話:“好一個死得其所。應闌,你不是覺得,這世界只要不推翻重建魔族就永無翻身之日嗎,那我們現在就打個賭吧,如果我向你證明,就算這個世界不毀滅,我們魔族也可以跟仙族一樣堂堂正正做個拯救蒼生的英雄,你就交出引魂燈跟小百,就此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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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闌聽着花辭的話,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為什麽這個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跟別人打賭,當年就是因為他跟夜東籬打了一個賭,輸了,他們才成了莫逆之交,可這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輸。
“好啊,那如果你輸了,你就助我一起毀滅六界。”
“可以。”
聽到花辭答應的如此爽快,好像證明這件事就跟證明牛吃草一樣簡單,非閑跟白伶對視一眼,都是憂心忡忡。
只有清作站在花辭身後,将身上的雲紋袍脫下來披在他身上。花辭掙紮了兩下,想說不用,又被他按了回去。
“聽話。”說完還摸了摸他的耳朵。
花辭轉頭看着他,忽然壞笑起來,“帝君這樣肉麻,叫天下人看見了傳出什麽謠言可如何是好。”
“……”
清作被他這副狡黠的目光盯着,四目相對愣了片刻,随後才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麽,不禁輕笑出聲,伸手牽住花辭。
“你我夫妻是事實,怎能稱為謠言,讓他們看看也好,帝君大婚确實該普天同慶。”
聽到他的話,花辭駭然的瞪大了眼睛。不禁啧啧道:“隐藏夠深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臉皮還挺厚的。”
花辭跟清作施法将聚集在天界的黑霧驅散開,就見九州大地上皆是密密麻麻的朝拜者,他們朝着天界的方向,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盞祈福的天燈。
在天光破曉,陽光照亮六界的瞬間,他們紛紛将手中的天燈放飛,星星點點的暖光搖曳在整個九州的上空,飛向九重天的各處。
天燈飛到了他們的面前,所有燈上寫的都是夜東籬的名字。
感受着一盞盞在面前飄過的光亮,應闌苦笑一聲。
“怎麽可能……你作弊?”
“怎麽不可能。剛才我在結界外恢複了記憶,首先就給夜無拘發去了消息,告訴他帶着魔族去人界守着,防止一旦你招魂成功帶着魔獸進犯人界。我們兩個用魔族秘術昆虛鏡在人界跟天界做了兩個鏡面,以便相互傳遞消息。所以從我闖入結界的那一刻開始,這九州大地上的所有人就把我們剛才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公道自在人心,誰也不是傻子。”
“哈哈哈……真不愧是你夜東籬。”
應闌大笑過後嘆了口氣,将小百跟引魂燈都輕輕放在了地上。
“不過也只有你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傷害後,還能繼續堅持着自我,這些福報都是你應得的。”
他一步步後退到了梵天河的岸邊,眼看着兩只腳已經有一半懸空在河岸上,花辭發現情況不對,趕緊跑上去想要拉他一把,不想應闌卻搶先一步向後仰倒,像一條飄然而下的雲,伴着風聲墜入烏黑的梵天河深處。
花辭望着那雙曾經無比清澈明媚的眼,忽然對着快要河水的應闌大喊:“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水面噗通一聲巨響,濺起千層高的水浪,将沒入其中的生命吞噬殆盡。一滴淚沿着花辭的臉頰滑落,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
看着窗外的天終于亮起,夜無拘感覺懷裏的小崽子好像動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小千正睜着眼冷飕飕的看着自己,娘的,這麽一看跟清作那家夥更像了。
難道真是花辭跟清作生的?
可那倆人都是男的,男男生子也太聳人聽聞了。
小千一睡醒就看見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陌生男人正抱着自己,他皺着眉頭動了動,“你是誰?”
說話還挺哼。
夜無拘想要掐死他的手抖了抖,最後忍住了。
“……你舅舅。”
**
把應闌的事解決後,花辭他們就打算打道回府回人界的小家,不然待在那十二個夜叉一樣兇神惡煞的上神面前,花辭感覺飯都快吃不下去了。
清作自然也跟他同去。他是帝君,就算其他人不滿也不敢當面說什麽,可非閑不行,他只是個一大堆上神壓在頭頂的小神仙,哪個他都得罪不起,礙于上級施加的壓力,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去勸清作他倆。
“就算要走也別現在就走啊,這梵天河的水還沒治理幹淨,太陽神的傷也沒痊愈,你們總不能讓小雪球一個人照顧他吧,而且七星君的長女還尋死膩活的,好歹她也是名義上的天妃,你……”
“沒有天妃,我只有花辭一位夫人。”
花辭拉着清作點點頭:“人界的冬天快到了,我已經讓雪一帶着太陽神下凡去養傷了,再說你們天界這麽厚的瘴氣,早該集體下凡通通風了。至于梵天河的水,更簡單,你去半澤荒挖點綠魔獸種到沿岸,不出個三年五載肯定還你一個錦繡家園。”
“綠魔獸?那怎麽行!怎麽能把魔獸帶到天界呢?”
花辭呵呵一聲,拉着清作頭也不回,“那你就自己帶人下河去淨化吧,熏死可不關我的事。”
“別走別走啊,花哥有話好好說,別這麽無情!”
回到家的時候,院子裏彌散着一股焦糊的怪味,花辭跟清作對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麽,頓時滿臉驚慌。
“糟了!我讓夜無拘在家照顧小千,他不會把孩子放在鍋裏煮了吧!”
花辭吓得趕緊跑進竈房去看,踹開房門後,卻見夜無拘跟小千一大一小圍着鍋臺手忙腳亂的擺弄着什麽,走近一瞧,鐵鍋底擺着十幾個煎糊的荷包蛋,冒着滾滾白煙,兩個人都被嗆得直不起腰。
花辭拉着衣領把他們倆拽到了竈房外。
“幹什麽呢你?”
夜無拘抹了把臉上的黑煙,“煎雞蛋,糊了。”
“廢話你煎雞蛋不放油不糊才怪!不會煎就別煎了,你整個放水裏煮不行嗎?”
夜無拘被他說的臉色通紅,張着嘴嗫嚅了半天。
他小時候是魔宮裏錦衣玉食的王子殿下,做飯這種事哪用得着他動手,後來魔宮敗落後搬到外面,也都是夜東籬下廚,他能去吃一口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要他親自做飯,休想!
可這個小崽子想他娘非要吃煎雞蛋,一臉吃不到就絕食的樣,他能有什麽辦法,只能硬着頭皮煎了,哪成想這個破雞蛋這麽難煎,一打進鍋裏就糊了。
那天花辭親自上手,教夜無拘如何煎雞蛋,雖然他當時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可之後足足一個月,小千跟小白每天晚上都能吃到煎雞蛋這道夜宵,弄的他們這輩子都不想再吃任何蛋類的食物了。
漸漸的小百發現母神好像變得越來越聰明了,而且記憶力好到不行,簡直過目不忘的那種。他想背後做點什麽小動作都難逃花辭的法眼。
在不知第幾次做壞事被花辭逮住後,小百嘿嘿一笑,由衷道:“母神,以前我一直懷疑為什麽自己的性格跟您和父神都不像,今日我才發覺,您才是咱家最老的姜,我實在甘拜下風。”
花辭笑着捏了捏大兒子肉嘟嘟的臉頰,“現在知道了也不晚。”
他從桌子拿起被剪得千瘡百孔的桌布,蒙到小百頭上:“限你今天晚飯之前把它補好,不然……就吃你舅舅做的荷包蛋。”
“不不!母神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小百把桌布從頭上掀開後,花辭早就走遠了,只留他在原地黯然傷神,要不是為了幫小千給那個漁家小姑娘做裙子,他至于背這麽大的鍋嗎!
正巧夜無拘進來拿東西,看到蔫頭耷腦的小百哼笑一聲:“臭小子,又犯什麽錯了?”
“沒犯什麽錯,就是要吃你做的荷包蛋而已。”
說到這小百突然想起什麽,一下擡起頭來問夜無拘:“對了舅舅,你上次不是說給母神喝了用忘思池水做成的酒他才恢複記憶的嗎?那都過這麽久了,為什麽水的作用還沒消失啊?”
夜無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搖頭笑了笑。
“那是不大可能了,因為我把忘思池跟你家院子裏的那口井打通了,想要他恢複,就等着半澤荒消失吧。”
“什麽!舅舅你怎麽能這樣!”
看着夜無拘陰險的笑容,小百一把扔掉了手裏破破爛爛的桌布,轉身跑出了房門大喊起來:“父神母神!我們搬家吧,搬到沒有井和舅舅的地方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