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光與影（1）

——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她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18歲這一年，霁藍大二。在C 市的生活可謂是如魚得水。

有學姐給她介紹了教育輔導班。乘坐地鐵，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輔導班是學姐朋友開的，給霁藍的價格也不錯。她去給學生上課，也可以獲得一些收入。學生有很多，大多是小學生，偶爾有初中生需要幫助。

小孩子裏面有幾個調皮的，經常在教室裏面跑來跑去。帶頭調皮的學生叫謝爾東，每次她上課的時候，他就會叫在課堂上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帶起頭後，其他幾個躍躍欲試的學生也會模仿起來。

起初霁藍并不放在心上，畢竟學生的年級很小，批評的話也怕會傷害他們的自尊心。設身處地想一想的話，霁藍小時候也很讨厭被老師罵。更喜歡做通情達理的老師。

霁藍想做學生心目中的好老師，好朋友。可是謝爾東真的是太難搞了，弄得霁藍有些頭大。只要霁藍一來，謝爾東馬上就松懈下來。她和謝爾東聊天，想和他舒緩一下關系，結果這孩子告訴她，老師我不喜歡學習，別讓我學習。

他不喜歡學習可以啊，但是別影響其他小朋友。但是謝爾東在霁藍的課堂上經常制造聲音。

每周有三天，都要面對謝爾東。回到東大，和小花吃飯，霁藍非常心塞，她和謝小花抱怨：“怎麽都姓謝，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氣死我啦！”

謝小花出主意：“要不然你就威脅他，如果他再淘氣就告訴他爸媽。”

霁藍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只是課外輔導班的老師，也沒有這個權利。況且聽說謝爾東的父母都是C市非常厲害的人物，非常的溺愛孩子，還是不要惹吧。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幹完這個學期就換個工作。這謝爾東惹不起啊！我這個小平民瑟瑟發抖！”

“慫！”小花鄙視她。

這個時候，有電話進來。霁藍看了一眼，是蘇姨。

“蘇姨，您最近還好嗎？”自從來到C市後，很少回A市，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蘇姨聊天了。

“藍藍，這個禮拜我讓司機去接你啊？”

“怎麽啦蘇姨？”霁藍問道。

“你這孩子，你也不說回來看看我。想你了啊，想和你吃頓飯。”蘇姨聲音溫溫柔柔的。

“可是蘇姨，我找了一份兼職，最近回不去……”霁藍有些抱歉。

“什麽兼職？累不累？”

霁藍感覺到溫暖，她回複着：“蘇姨，不要擔心。就是教一些孩子學習，不累的。”

“那好吧，自己注意休息，別太累。”

“蘇姨也是，您和陳叔注意身體啊。”

挂斷電話，小花問她：“還是不想面對？”

霁藍想了想，點頭。

霁藍爸媽的事情，過了這麽多年一直是她心頭的耿耿于懷。所以對于親近的人，知道她發生這件事的人，內心都有一些抵觸。或者說，她是在選擇逃避。

她的爸媽也在問她好不好，也會給她打錢。也想回來看看她，霁藍都拒絕了。

她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

這周五很快就來臨了，霁藍拿着要上課的書。心裏想着，謝爾東姐姐我再忍你兩個月。小犢子，等我不是你老師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果然，謝爾東一看是霁藍，馬上坐姿都發生了改變。特別懶散的坐在座位上。書本也不拿出來，這節課他倒是沒有發出怪聲，而是拿紙團扔到同學身上，有好幾個同學都不開心了。

嬸可忍，叔可忍不了。

霁藍把書扔在桌子上，發出“砰”地一聲。教室裏安靜下來。

謝爾東也有半刻的質疑，看着霁藍的臉色也沒敢再扔紙團。霁藍撿起地上的紙團問全班同學：“這是誰扔的？”

下面沒有同學回答，教室裏寂靜無聲。

“早這樣多好。”霁藍冷冷地想着。看着座位上有點忐忑有點茫然的學生，心裏又有點好笑。

但是霁藍認為，這個時候最好能夠給謝爾東一個下馬威，讓他以後不再課堂上打擾學生。

但是霁藍錯了，謝爾東哪怕是個幾歲的娃娃，但是他的心可比二十幾歲的人還要強硬。他就是一副不是他扔的紙團，不管霁藍說什麽就是死不承認。

而霁藍這邊已經下不來臺了，她就是個補課班老師，管那麽多她也是吃飽撐的。

可是沒想到，課間的時候，謝爾東把一個男生推倒，小男孩的腦袋磕在桌角，哭的慘絕人寰。

霁藍害怕小男孩的腦袋磕出什麽問題，馬上帶小男孩去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說并沒有大礙。她才放心下來。

但是這件事情，她已經通知了謝爾東和這個小男孩的家長。

晚上來接孩子的時候，謝爾東家長出面了。看得出來，家境非常不一般。開的車都是百萬以上的。所以謝爾東這麽不服管教，估計是家長慣出來的。

謝爾東的爸爸是C市有名的企業家——謝強東。許薇看見謝爾東，先把孩子護在懷裏，仔細查看他是否有受到什麽傷害。

霁藍冷眼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家長都到齊後，她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就是希望家長能夠管好謝爾東，并且以後不要再做出傷害其他同學的舉動。

許薇聽了霁藍的話，只是問道：“孩子還小，在補課班出了事故，教師是不是也有責任？”

這話一出霁藍當時就氣炸了，感情這是在往她身上甩鍋。

霁藍學姐的同學童昊也在，他出面和解：“班級那麽多同學，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也希望家長能夠理解。”

“我把孩子送到這裏，是讓他學習，不是讓他受委屈的。今天出現這件事，如果老師管的好的話，我相信謝爾東絕對不會推倒同學。”許薇緊緊盯着霁藍。

霁藍明白了，許薇根本不相信謝爾東會動手推同學，出現這件事都是因為她管的不好。所以歸根結底都是她的錯！

童昊在那邊也十分糾結，謝爾東的父母不好惹，霁藍只是個大學生，如果霁藍還不認錯，怕是謝強東施壓讓霁藍離開這裏。

他拉住霁藍，示意她低頭認個錯。

而那個被推倒的學生家長，看到對方是謝強東，也勉強笑道：“同學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也不用往心裏去。”就帶着孩子回家了。

霁藍第一次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她咬緊牙死撐着。她憑什麽道歉，她又沒有錯。大不了就是一份工作，不要就是了，也不能讓自己受這份侮辱。

“想必您還不知道謝爾東平時上課是什麽樣子吧？學校有監控，您要不要來看看？”霁藍覺得讓對方看視頻，就能夠知道自己孩子什麽樣子了。

“霁老師怕是還在上大學吧？看你的年紀也不大。謝爾東什麽樣子，我很清楚。但是作為老師，你是否承認自己有失職的地方。”謝強東突然開口。

霁藍沒有明白自己失職的地方在哪裏，但是她知道今天謝爾東有父母撐腰，她什麽也做不了。多說多錯。

索性破罐子破摔，霁藍說：“都說溺愛會讓孩子失去自我，以前不懂，現在我明白了。”

“你說什麽？”許薇沒想到，這個霁藍說話會這麽拐彎抹角。

“沒什麽，你們自行理解吧。在下不奉陪了。”霁藍拎起包就要走，卻被許薇拽住，明顯要和她争論到底。

碰到這樣胡攪蠻纏的家長，霁藍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黴了。

被抓住的胳膊隐隐發痛，許薇的指甲很長，估計都把胳膊給摳破了。

“童老師，你們學校老師都是這樣的嗎？把你們領導叫來，我想這件事有必要讓你們領導也了解一下。”謝強東質問出聲。

童昊心想，壞了。霁藍怕是惹了麻煩。

“童哥，不用麻煩了。咱們沒簽合同，我不算公司的員工。今天開始我就不在這裏幹下去了。但是今天的事，我并不認為自己有錯。老師應該把學生的問題告訴家長，這樣才能夠有效的溝通，沒有老師希望自己的學生不好，我相信也沒有家長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好。”

許薇“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沒有資格，連大學文憑都沒拿到，黃毛丫頭一個，說自己是老師恐怕沒幾個家長能夠信服的。”

這句話讓霁藍很難堪。

童昊為霁藍感到同情，剛剛出入社會就碰到這麽胡攪蠻纏的。他開口：“霁藍确實年輕，但是當老師期間勤勤懇懇，她年級還小，年輕氣盛。也請你們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就在這時，霁藍聽到後面有人漸漸走過來。走廊裏發出鞋子落地的聲音，謝強東突然上前，語氣讨好：“陳總怎麽親自過來了？實在是抱歉，這裏有個小老師不懂事，我們就耽誤了一點時間。”

霁藍暗自鄙夷，她到成了不懂事那個。

“沒事，我就是過來看一眼。”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霁藍突然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好聽，好聽有什麽用。人家是一夥的。

那個人走到霁藍的面前，低沉的一聲輕笑。

霁藍覺得這個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居然笑話她。擡起頭看向他，然後楞在原地。

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個人是陳硯？似乎有幾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面了，上次還是送他去機場，讓霁藍微微出神。如今的陳硯渾身上下是成熟男人的氣息，五官更加突出，也更加英俊。個子高了很多，再擡頭已經要仰視了。陳硯的聲音也變了，眼神也變了，變的深不可測。

“陳硯？”霁藍不可置信。

“是我。”陳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我回來了。”

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在霁藍深深感受到自己失敗的時候，明明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符合适宜，可是她聽到自己身體猛然跳動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