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怪癖

人生尴尬的事之一,就是偷聽被當場抓包。

高燃咕哝了句,他抓抓耳朵,哈哈哈幹笑,“不是,我那什麽,我肚子餓了,過來吃馄饨的,沒想到小北哥也在這裏,真巧啊。”

封北将少年的小動作收進眼底,他眯眼問道,“躲這兒偷聽?”

高燃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種要被殺人滅口的錯覺,他眨眨眼睛,裝傻充愣,“什麽?”

封北伸出手,高燃條件反射的往下蹲。

結果他沒站穩,身子晃了晃就向前栽去,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

“……”

封北的面部微紅,他繃着下颚線條,單手把腦袋埋在自己腹部的鴕鳥少年提起來,“我不就是想摸一下你的頭發嗎?你躲什麽?”

高燃愣了愣,“我以為你要打我。”

封北的面色漆黑,轉而又笑起來,他像只大灰狼,在誘導着小白兔,“嗯?為什麽覺得我會打你?”

高燃下意識說,“我剛才聽到他們說你……”

話聲戛然而止,他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一不留神就被這個男人帶進了溝裏,可怕。

封北嗯了聲,“說啊,怎麽不說了?”

高燃一咬牙,幹脆破罐子破摔,他仰起頭,底氣十足道,“你的同事們都知道你的怪癖,不算秘密。”

封北瞧着少年趾高氣昂的樣兒,跟一受了委屈的小花貓似的。

他的眼裏有笑意,“那我問你的時候,你幹嘛不直接承認,偏要扯謊?”

Advertisement

高燃一張臉漲紅,支支吾吾個半天,“我……我……我那是……”

封北嚴肅道,“誠實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高燃心虛的垂下腦袋,撇撇嘴,“喔。”

他想起來什麽後刷地把頭擡起來,“你沒跟人扯過謊?”

封北說,“扯過。”

高燃翻白眼,“那你還跟我……”

桌前有人喊封北的名字,打斷了高燃後面的話,他想趁機溜走,封北不讓,把他帶了過去,“葉子,你往旁邊坐點。”

呂葉屁股大,挪了挪也沒騰出多大位置,本來那條板凳上就她跟封北,現在多了個小孩子,很擠。

高燃夾在中間很不舒服。

但他沒跟凳子上長刺般的左右亂動。

那麽做不但顯得不禮貌,還會給自己增加存在感,必須忍着。

封北給高燃要了份馄饨,手在他眼前擺擺,“發什麽愣呢?”

高燃被幾道目光打量着,渾身不自在,他偷偷對封北使眼色,你不是應該幫我們互相介紹一下嗎?

封北回了個眼神,自己來。

高燃飛快的瞪他一眼,轉頭笑彎了眼睛,“哥哥姐姐們好,我叫高燃,是封警官的鄰居。”

腦袋挺大的青年笑成了彌勒佛,唾沫星子亂飛,“原來是鄰居啊,還以為你是頭兒親戚家的小孩。”

其他人也噴唾沫,問高燃多大了,上哪個年級,暑假作業做的怎麽樣。

呂葉嫌棄的把碗往前一推,“沒法吃了。”

楊志咕嚕喝下一大口湯,“葉子啊,別人夏天瘦,你跟人不同,胖的雙下巴都出來了,少吃點少吃點。”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是行動組的人,是坐在辦公室裏整理卷宗,給文檔分類的。”

另外幾個跟着起哄,“腰粗成了小水桶”“胸前的脂肪沒增多,不科學”。

呂葉雙手抱胸,冷冷的笑了聲,把幾個男同志評頭論足了一番,都穩準狠的戳要害。

男同志們把勺子丢碗裏,得,不吃了。

高燃一碗馄饨吃完,桌上就剩他跟封北,他撈着香菜吃,“小北哥,我知道有一家的馄饨特別好吃。”

封北點根煙,“哪一家?”

高燃說,“地兒很偏,我迷路碰上的,是老奶奶在自己家門前的巷子裏擺了個小長桌子,下次帶你去。”

封北噗的笑出聲,“這麽大人了還迷路?”

“主巷有燈,支支叉叉的巷子沒有燈,形狀像蛇,離的不遠,但是拐個彎,哪怕兩家隔的只有兩米,拐進去就相當于是另一個世界。”

高燃雙手托腮,“巷子有L形,斜形,直形,一直拐會拐回去,或拐進一戶人家,也有可能是拐到另一條路上,看着往東,永遠不知道通往哪裏,像個迷宮,我剛搬來那段時間為了熟悉環境四處轉悠常迷路,現在好多了。”

封北把煙灰彈地上,“笨就笨吧,還找借口。”

高燃翻了個白眼,就不該指望能從男人嘴裏聽到知心大哥哥的話,“租書店被查的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封北大方承認,“是我。”

高燃氣不過,抓了男人手臂一下,“叛徒!”

封北的面部抽了抽,“只收了一麻袋小黃書,其他的漫畫書跟小說都在,你看那些不就行了,小黃書看了影響身心健康。”

高燃,“……”

封北起身,“回了。”

高燃推了自行車過來,“小北哥,我老是睡不好,你有沒有什麽法子?”

封北看少年一眼,難怪瘦了很多,他傳授經驗,“背背書,做做題,睡前看一篇英語課文,保準能睡。”

高燃搖頭,“都試過了,沒用。”

封北嘬兩口煙,把煙屁股掐滅了彈出去,“別胡思亂想,你還遠遠沒到因為煩惱跟壓力多的睡不着的時候。”

高燃心說,我是別的問題,很嚴重,也很複雜。

稀裏糊塗來這個世界,有了一個不能說的能力,頭疼的要死不說,還換上了失眠症,三者之間的聯系大了去了。

八月中旬,高燃代表全家去老家喝喜酒。

他起了個大早,頂着倆黑眼圈坐在桌上邊吃早飯邊聽他媽唠叨。

劉秀叮囑兒子放好紅包,不放心的說,“上車以後別跟不認識的人說話,甭管是誰叫你,還是想給你吃的,你都不要搭理。”

高燃說知道,“媽,我不是小孩子。”

劉秀去櫃子裏拿了一把五毛一塊的硬幣,細心給兒子放進書包裏,讓他路上花。

高建軍言詞簡潔,“祝福要帶到。”

高燃喝口豆漿,拿手背一抹嘴,“嗯嗯。”

高建軍又道,“晚上把那兩包煙跟桂圓給大爹。”

高燃抓了書包背上,“嗯嗯。”

高建軍就交代兩句,不多說,還阻止劉秀,“他是男孩子,要經事。”

劉秀收拾桌子,“小燃從來沒出過遠門,這次就他一個人回去,萬一在車上睡過頭坐過了沒及時下車,要多走很多路,這個天多曬啊。”

高建軍說,“什麽事都有第一次。”

劉秀把抹布丟桌上,到嘴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她嘆氣,兒子總要長大的。

“媽,爸,你們放心吧,我到大姨家就打電話。”

高燃出了門又回頭,站在門口笑嘻嘻的揮手,“奶奶,我走了啊,回來給你帶喜糖!”

高老太坐在小竹椅上,眼睛望着門口。

劉秀說,“過兩天就能回來。”

高老太還望着那裏。

劉秀哎一聲,“天這麽熱,小燃還非要睡樓上,他最近瘦了一圈,涼快點就好了。”

高老太突然站起來,滿屋子找小燃。

劉秀拉住老太太,“媽,小燃去他大姨家了。”

“什麽時候走的?”

“剛剛。”

“胡說,我一直坐那兒,怎麽就沒看到小燃出門?他明明就在樓上睡覺!你們也真是的,就顧着自己吃也不把他叫起來,早飯不吃身體能好嗎?”

高老太作勢要上樓,劉秀讓高建軍陪着,她頭疼。

高燃坐了個摩的去車站,從書包裏拿了五個一塊錢硬幣買票,搭上第一班中巴車去老家。

車出發後沒多久,路邊就有人上車,隔一段路又有,暈車的罵兩句半死不活。

誰上來,高燃都會掃一眼。

自從他在殺人犯額頭見過一塊黑斑以後,就會無意識的盯着別人額頭看。

每個人的心裏都藏着秘密,永遠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

高燃閉着眼睛想事兒。

雖然早就搬到了縣裏,不住在老家了,人情世故還是不能避免。

那時候他中考考的不錯,請親戚們吃了飯,大姨一家都來了。

這次表哥結婚,家裏肯定得露面。

過了一個半小時,高燃快到地兒就去車門那裏跟司機打了個招呼,車靠邊停,他在內的幾人下了車,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日頭正烈。

高燃一路走一路看,很親切,他經過河邊,看到一群大白鵝在大水塘裏自在的游來游去,他撿起一個石頭子打了個水漂。

鵝撲騰着翅膀游走,水面濺起層層波紋。

到目前為止,這個世界的老家沒什麽變化,像是從高燃的記憶裏直接拿出來的。

高燃進了村子,輕車熟路的往東頭走,望見了門口樹底下的婦人,他高興的跑過去,“大姨!”

劉文英驚訝的放下簸箕,“小燃,你怎麽來了?”

高燃一愣,“表哥不是過兩天結婚嗎?我過來喝喜酒的。”

劉文英說,“推遲了,早上我給你媽打過電話,那會兒你可能已經出發了。”

高燃問道,“怎麽了?”

劉文英嘆口氣,“你表哥接了個木匠活還沒回來,不知道上哪兒鬼混去了,我這還瞞着女方家裏沒敢說呢,怕大家夥說閑話,讓女方面子上不好看。”

高燃安慰道,“估計是有別的事耽擱了吧,表哥不會在這時候胡鬧的。”

劉文英的臉色不好,“還能有什麽事比結婚更重要?我叫他別去,他不聽,別人說什麽都聽,缺心眼!”

“沒事的,表哥今天不回來,明天也肯定回來。”

高燃撓撓脖子,“大姨,村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怪怪的。”

劉文英把簸箕放到磚堆上,手撥了撥裏面的小魚幹,“還不是那李瘋子,昨晚不在屋裏睡覺,滿村子的大喊大叫,說什麽大水塘裏站了個人,他喊了一晚上,吵的大家夥都沒法睡!”

高燃一怔,“誰啊?”

劉文英往屋裏走,“哪兒有什麽人,瘋子說的都是瘋言瘋語,當不了真。”

高燃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劉文英回頭,滿臉慈愛的說,“小燃,你好長時間沒回來了,現在正在放暑假,幹脆在這兒多住幾天,大姨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高燃說好。

中午高燃吹着電風扇喝綠豆湯,午睡是別想了,睡覺對他來說就是煎熬。

他打算等到三四點鐘,外頭不那麽曬了就去村裏走走,順便去看看李瘋子。

明天一早帶個塑料袋回老房子一趟,門前的梨樹上肯定結了很多梨子,棗子也差不多熟了。

高燃把缸子裏的綠豆湯喝完,準備再去盛小半缸子,就聽到外面傳來驚慌的大喊聲。

“出事啦,惡鬼來害人啦——”

高燃跑出去把李瘋子堵在門口,“惡鬼在哪兒?”

李瘋子打着赤腳,蓬頭垢面,褂子褲子破破爛爛的,一身臭味,他瞪着高燃,一聲不吭。

高燃被瞪的頭毛皮發麻,他又問,“惡鬼呢?”

李瘋子打了個抖,他怪叫一聲,手指着大水塘的方向,“看!在那兒!就站在水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