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竹子
何時走得很快,青竹走幾步還要跑兩步才能跟上他。
高跟鞋,走得很累。
但青竹不敢吱聲。
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他只給她後背。
青竹心中五味雜陳,竟然也找不到任何話說,末了有些鼻酸,于是吸了下鼻子。
然後,何時的腳步慢了下來。
青竹終于能跟上他,看見他冰雕般的側臉。
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青竹第一次覺得有些怕。
恐懼從骨頭縫中向外蔓延,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令她想打哆嗦。
何時……你到底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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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西餐廳距離兩人的家不算太遠,這種難熬的沉默行走終于到了終點。
何時直接把青竹拉進了她的小屋。
兩人在門口站立了半晌,青竹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卻沒勇氣對上他的眼。
終于,何時慢慢松開她的手,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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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有些詫異地擡頭,卻只看見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隔壁的門開了,隔壁的門又關上。
青竹愣愣地滑坐在客廳的床沿,很久很久,腦子都沒轉過個來。
漫無意識地起身,在客廳轉了轉,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擡頭看見陽臺上晾的衣服,于是拿起撐衣杆拉開門,卻忽然聽見隔壁一聲響,仿佛有什麽重重撞擊在了一起。
那是何時卧室的窗子傳來的聲響。
青竹默了一會兒,忽然神志猛醒,抓起鑰匙大步沖了出去。
何時家只有昏暗的月光。
青竹心急,走到哪裏就打開哪裏的燈,給屋內帶來一片雪亮。
她很快找到了何時,靠坐在卧室單人沙發上,微微阖着眼,鞋還穿着,大衣都不曾脫。
右手骨節幾點殷紅,顯然是剛才發出聲響的原因和結果。
青竹慢慢走過去,拉起他的手,看得直心疼,轉身想去拿藥盒,卻被他忽然拉住了手。
青竹有些吃痛地皺眉:“何時……我去拿藥給你擦……”
何時只盯着她的眼睛:“今晚你在幹嘛?”
“那位中校……家裏讓我請人家吃頓飯……”
“相親不是嗎?”
青竹好脾氣地搖頭解釋道:“不是相親,跟人家說好了,吃頓飯而已。”
何時忽然笑了一聲:“竹子,我還不傻。”
“雖然家裏是那麽想……但是我們說好了只是吃飯,人家有喜歡的人了,今天來也是被迫的……”
“誰管他怎樣?我沒問他!”
青竹揉了揉他的頭發,嘆息道:“那你生什麽氣啊?”
何時低着頭,半晌,幽然說道:“你在對他笑。”
青竹有些哭笑不得地半跪下,這樣才能看清他的表情:“我想起他家老爺子了,爺倆都挺囧的,所以笑啊。”
何時根本不聽她的說辭,只是伸出受傷的手,穿過她的碎發,把她摟了過來,咬牙道:“你竟然……對他那麽笑……”
“何時……”這個姿勢青竹支撐不住,只得攀住他的肩頭。
“還笑得那麽好看……”何時的胳膊收緊,用力扣住她的腰背。
“哪裏好看啊?也就你覺得好看。”
“你就那麽想找男朋友?一定要去相親嗎?”
“說了不是相親……”
何時不理會她,只盯着她的眼,沉聲道:“你要那樣的男朋友,個頭,長相……換我更好……”
話未說完,何時飛快地勾過她的脖子,用力印上她的唇。
舔舐,吸吮,輾轉,絕不溫柔。
他就像風暴中劈下的電光,摧枯拉朽的烈火,仿佛要把懷裏的人啃噬殆盡。
青竹被他牢牢扣住,根本無法掙脫,只能任他放肆地侵略唇齒。
什麽都無法思考,根本不能呼吸,何時的氣息包裹着她,滲入她的肌膚,直達骨髓最深處。
眩暈,痛楚,酥麻,各種無法調和的矛盾感覺,心頭劇烈的沖撞,瀕死的體驗……
心髒仿佛都被他揪走了,青竹惶恐得有些想哭:“何……時……”
何時仿佛被她帶着淚意的呻**吟驚醒,猛地離開她的唇:“竹子……”
青竹大口喘息,眼淚禁不住地滑下燒痛的臉頰:“你……為什麽……”
何時無法面對她的眼淚,無比懊喪和狼狽地別過頭去:“我以為……你只是我的竹子!”
青竹腦中已是一片車禍現場,根本沒法思考,只是本能從他懷裏掙開,擡起手背擦眼睛。
何時拉着她的手也終于慢慢放開。良久,自嘲地一笑:“竹子,我要怎麽辦?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這麽多年,心也換不了……你說我要怎麽辦?”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越發加深了笑意:“今天晚上,看着你對他笑的時候……真的想殺了他……不,各種死法,他已經死了很多遍了……”
何時無力地向後靠去,手背擋着眼睛,空虛地笑道:“看,我變成了這麽可怕的人……”
青竹拼命搖頭,想伸手去碰他垂下的手,卻被他飛快躲開。
“竹子,出去!”
“何時……”
“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怎麽傷害你,所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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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就聽話滾出來了?”暖暖捧着咖啡,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棵紅眼眶的傻竹。
青竹咬着下唇,點點頭。
“天啊……你浪費了多好的機會!”暖暖用力放下杯子,痛心疾首,怒其不争。
“哪有什麽機會……那可是何時……”
“少嘴硬!”暖暖伸出食指,用力戳了一下青竹的腦門:“他讓你走開你就走開?你不會說‘有本事你過來傷害試試’?或者‘我只要你的傷害’,再或者‘我們一起來傷害傷害’——怎麽不行啊!”
青竹縮了下肩,嘟囔道:“我哪有那麽變态?你沒挨過打,挨打很疼的好吧?”
暖暖簡直要仰天長嘯:“傷害那是比方!比方懂不懂?你這棵竹子是實心的嗎?”
青竹于是有些慚愧,低下頭去:“其實,只要沒我媽那麽大力氣,一般的棍子我還受得住……”
“蠢貨!”暖暖摳着十個手爪,只差沒撲上去掐她脖子,“都說喜歡你那麽多年了!一個喜歡你喜歡得不行的男人,還能怎麽傷害你?大不了滾床單!”
“啊?”青竹臉上一片緋紅。
“難怪成哥叫你小師太!你是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啊?”
“開什麽玩笑?我與時俱進着呢!滾……滾床單我能不知道?好歹中文系出來的,小黃書那是專業課好吧……”
暖暖抱着胳膊,哼哼笑道:“學院派!少吹牛!你趕快把他勾上床!以何總的脾性,只要上了床,以後他就算死了,也是你韓青竹的死人!”
“于暖暖,你說話能不能吉利點?”
暖暖斜眼瞥着她:“怎麽?心疼你家何總了?”
青竹靠着吧臺,十分無力地揉着腦門:“心疼有用嗎?他現在都不搭理我。”
“廢話,被他那麽表白,石頭都感動出水了,偏你老人家扭頭就走。這樣還搭理你,他算男人嗎?”
“那怎麽辦?我昨天是慌了嘛!突然那樣親過來……”
“不那樣親過來還要怎麽親過來?親你之前要打呈批件?走OA?”
青竹被打擊得無可辯駁,于是惱羞成怒,用力拍着吧臺道:“于暖暖,我不過是缺乏實戰經驗!一時被整懵了才那麽挫的!你批評歸批評,好歹幫我想個辦法!”
“沒辦法,自己表白去!”
“什麽?”
“難道你不喜歡他?”
青竹愣了一下,紅着臉咬牙道:“喜歡……”
“明明郎情妾意的,偏兩個都是傻瓜!換了別人,這些天孩子都懷上了!你們居然還在鬧這出!”暖暖搖頭嘆息,一巴掌拍向她的腦門,“韓青竹,昨天是你傷害他了!活該你去表白!就今晚,滾不上床單明天別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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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就表白!誰怕誰啊?
滾床單……別人絕對不行,但何時的話……貌似可以接受……
雖然具體過程完全無法細想,壓力山大。
唉,只要他別再像昨天那麽痛苦,別像今早那麽不理人,怎麽滾她都認了!
大不了一切交給本能……
青竹燃起熊熊的小宇宙,下午特別請了兩小時假,背着大包,雄赳赳氣昂昂地往未創開進。
走到樓前一瞧,好家夥,未創粉絲團又增加了好幾倍,這回小姑娘們還捧着各種巧克力。
青竹愣了愣,想起這個城市最近興起的風俗,平安夜情人之間要送巧克力。
她的手下意識往兜裏掏了掏,只掏出一塊薄荷糖。
好像……要把何時哄到手的話,薄荷糖相當不夠。
青竹有些冷汗,發覺自己不過是一時沖動,連個像樣的作戰計劃都沒有。
四下逡巡了一圈,青竹爽利殺向地鐵站。十分鐘後,人已到了繁華的步行街。
巧克力……巧克力……
還真是巧哈,Candy糖果店前,聖誕樹旁,青竹一眼看見了大熟人——程空。
“青竹?買巧克力麽?正好,一起啊!”程空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像只大號的招財貓。
這位仁兄她是擺脫不了了。青竹認命地走過去,一起排隊。
“昨天……沒事吧?”程空難得良心發現地表達了充分的擔心和歉意。
青竹心中狠狠哼了一聲,答道:“還好……畢竟買單的是人家楚中校……”
程空猛摸鼻子:“其實,是在下買的單。”
“咦?”
程空有些悲催地哭喪着臉:“那小子追沐軍醫去了,甩了好貴的一張單子讓我掏錢,白眼狼啊,沒見過這麽對媒人的!”
“哎?那位沐軍醫,難道是……”
“對啦,楚大狼的發小,青梅,從小打得死去活來,好又好不上,斷也斷不了,倆人就這麽蹉跎大好年華!一幹兄弟姐妹實在看不下去,囑托我排骨插刀也得相助,夠仁義吧?”
原來這位狡詐營長絞盡腦汁,為的是把那倆人湊一對?
青竹的嘴角直抽搐:“程大哥,以後您插刀的時候,拜托先跟妹子我打聲招呼行不?”
“哎呀,你家何總太一板一眼,需要适當的刺激。青竹妹子,哥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搞半天還算計了她?昨晚是個連環局?
程空這腦子,不打鬼子多可惜!難怪部隊不舍得放人!
青竹啞口無言好半晌,忽然覺得不對,問道:“你認識何時?”
“我娘子認識,她開翻譯公司的,很中意未創的翻譯産品,打算一起開發革新業态的同聲傳譯設備。”
“哦……”青竹點點頭,哼笑道,“還真是月老賢伉俪呀!”
程空臉皮厚過城牆,當下自我沉醉地笑道:“不敢不敢,我們只是公司比較閑,順便給月老打工做個兼職,還不停倒貼。”
青竹根本無意維護他的無恥:“程大哥,為什麽我覺得設這個連環局,你玩得很高興呢?”
程空呵呵一笑,望着天邊的晚霞,詩人一般唏噓:“真懷念啊……好久沒這麽折騰他們玩了!”
青竹咬牙:“這話你非得當着苦主之一的面說嗎?”
程空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大妹子你都來買巧克力了嘛,說明情況不錯,甜蜜蜜哈!”
青竹擦了把冷汗。
甜蜜蜜?還沒嘗到。
反正現在苦着呢,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