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而遠隔重洋的另一片大陸,顧锴正深陷債務泥淖中。
接任總經理以來,顧锴一直春風得意,鼎鴻的體量與規模遠不是他原本接手的顧家影視公司可比,身為鼎鴻的總經理,藺仲亨對他全然信任,在母親藺念琴的斡旋下,不少股東也對他表示了支持,他大權在握,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風光。
然而這樣順風順水的日子沒有過太久,顧锴就遇上了不小的阻礙。
“……與拉塞爾家族的合作是前任總經理藺先生親自帶隊去法國談成的,項目時間長,投資巨大,回報也來得慢,又是在海外的投資,各方面風險都太大,當時董事裏就有不少反對的聲音,可藺先生一意孤行,強硬通過了決議,現在錢也給了,卻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鼎鴻大舉收購了拉塞爾家族在歐洲的許多地産、莊園,意欲與其合作打造深度的東方文旅勝地。近年來東方文化不斷走出國門,引來許多國外友人的向往,鼎鴻看中了這一機遇,同時也為配合國家文化輸出的戰略思想,希望在國外建立集休閑旅游、養生度假、文化體驗、商務會展為一體東方田園度文旅綜合體。
這樣的大項目必須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拉塞爾家族歷史悠久,在歐洲勢力盤根錯節,适合做鼎鴻與政府溝通的橋梁,所以藺惟峥才數次親力親為,屢屢趕赴法國。
藺惟峥離開鼎鴻以後,與拉塞爾家族的合作起初還在平穩推進,誰知前不久突然傳來消息,歐洲多個項目推進受阻,當地居民與動保組織不滿此類大型建設,反對情緒高漲,政府态度暧昧,拉塞爾家族則表示無能為力。
項目一旦暫停,每日都會産生大量白白耗費的開銷,前期投入更是打了水漂,鼎鴻數次派人與拉塞爾家族溝通,卻依舊沒能得到一個明确的答複。
“拉塞爾家族出售了資産,已經拿到實打實的錢,後續合作項目他們的投資占比又不高,當然不怎麽上心,可我們不一樣啊。”
董事苦着臉坐在顧锴面前,語氣無奈:“這個項目是以鼎鴻文旅的名義實施的,文旅公司當初退市的時候承諾了要在兩年內重新上市,為此和投資人簽訂了對賭協議,如果不能成功上市,就要回購全部的股份,還要按約定比例支付利息,現在離最後約定時間只有半年多了,原本上市流程走得好好的,突然鬧出這麽大的事……顧總,集團可是為這個對賭協議提供了擔保的,一旦上市不成,回購資金不是小數,資金鏈本就緊張,萬一引發連鎖反應,公司說倒也就倒了。”
“藺惟峥,又是他!”顧锴惱恨地一拍桌面。
他弄出來的爛攤子,竟然還要自己去替他收拾。
董事知道表兄弟關系不好,見狀也沒說什麽,只是焦急道:“顧總,現在也不是追究的時候,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吧。”
顧锴沉默片刻,終于強壓住情緒:“知道了,我會親自去一趟法國。”
***
在島上的兩人依舊過着風平浪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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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求婚成功後,藺惟峥就饒有興致地開始計劃訂婚宴。
“你喜歡在哪辦?上次我們在西班牙住的那個酒店好像不錯,我和經理聊過訂婚宴的事情,他們經驗挺豐富的,就是好像小了點。”
“西班牙?”文苒臉色古怪,他們剛離開法國就去了西班牙,他那時就在想訂婚的事情了嗎?而且那個酒店……
“哪裏小了,我覺得挺大了啊?”
藺惟峥低頭想了想,還是搖頭:“不太夠,這麽多客人呢。”
文苒一頭問號,訂婚而已,能有多少客人?
藺惟峥:“我親戚朋友不多,但公司合作夥伴不少,家裏的世交長輩都要邀請到的,還有你這邊的……”
“等等,”文苒立刻叫停,“訂婚要請這麽多人嗎?上次明明才請了親近的……”
沒說完,她對上藺惟峥淡淡掃過來的眼神,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了。
可藺惟峥卻沒放過她:“上次,什麽上次?哪裏有上次?”
文苒眨眨眼,不就是……
靈光一閃,忽然領會了他的意思:“對對對,沒有上一次,我說錯了。”
藺惟峥眉目舒展,滿意點頭。
沒完成的訂婚宴也能叫做訂婚宴嗎?可笑。
藺惟峥:“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訂婚宴,當然要辦得隆重一點。”
最好隆重到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再也想不起從前那些有的沒的事情。
文苒心中汗顏,原來他連這個都在意。
又聽了一會他的計劃,發現他提的都是些國外的地點,猶豫道:“要在國外辦嗎?我覺得訂婚宴的話,在國內就好了吧?”
“國內雖然方便,但很多時候都有限制,有些表演、娛樂項目比較難安排,客人不容易盡興。”藺惟峥不甚在意地說。
表演?娛樂項目?
訂婚宴難道不是半天就能結束的事情嗎,他到底想弄成什麽樣啊?
文苒無語片刻,識趣地沒有問出口,只是說:“還是在國內吧,你不是說想盡快辦訂婚宴嗎,國外的話時間上來不及,客人也不好安排行程,如果在國內,一切就簡單多了。”
這個理由倒是說服了藺惟峥,他想了想,點頭:“你說得對。”
既然決定在國內辦,酒店當然是選鼎鴻自家的了,藺惟峥暗暗思量,鼎鴻今年有幾家新建的度假酒店似乎還未正式對外營業,該讓他們整理點資料過來考量一番。
地點的問題解決了,兩人又對訂婚宴流程産生了分歧。
“只是訂婚宴,要辦三天嗎?”文苒覺得不可思議。
“第一天安排一些表演和娛樂讓客人好好放松,第二天他們才能融入我們的訂婚宴中,第三天是慶祝活動,有什麽問題?”藺惟峥一臉理所當然。
文苒……文苒不是很想說話。
她絞盡腦汁想讓藺惟峥打消這個念頭,屢次未果,藺惟峥甚至已經開始列出備選的嘉賓名單了。
不過他也沒能在這件事情上專注太久,某天,周正打了電話過來。
文苒在一邊略略聽了幾句,大概是公司的事情。
那天後,藺惟峥就沒那麽悠閑了,開始重新抱着電腦看文件、開視頻會,過了幾天,周正和其他幾位助理上了島。
他們雖然辭去了鼎鴻的職位,但依舊以藺惟峥私人助理的名義留了下來,這段時間算是帶薪休假。
他們一來就和藺惟峥到書房開了半天會,文苒原本也在書房,聽了半天覺得有些無聊,又沒什麽需要她的地方,索性到廚房給他們添茶點。
回到書房的時候,他們正好在中場休息,文苒把熱茶點換上桌,又給藺惟峥換了杯咖啡。
藺惟峥原本閉眼揉着眉心,察覺到動靜掀了掀眼皮,視線落在她手上,頓了頓。
“怎麽沒戴訂婚戒指?”
文苒:“?”
有點莫名其妙:“平時戴着不太方便啊。”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
周正最先反應過來:“恭喜藺總,恭喜文小姐!”
甘冰和其他人接着道:“恭喜藺總和文小姐!”
“訂婚快樂!”“百年好合!”“要給我們發喜糖啊!”
藺惟峥嘴角上揚,笑納了他們的祝福:“謝謝,本來不太想聲張,不過紅包和喜糖都不會少了大家的。”
文苒:“……”
***
顧锴去了趟法國,卻無功而返。
拉塞爾家族那些人都是老油條,一個個嘴上說得圓滑,卻半點承諾也不肯做,只推說民衆反對意見太大,動保組織難纏,政府為難,他們也沒辦法。
回到家中,藺念琴一見他就迎了上來。
“怎麽樣?事情談得順利嗎?”
顧锴往沙發上一癱,長嘆一聲搖頭。
藺念琴也清楚鼎鴻現在的情況,得知消息眉心一皺:“這麽說,這個項目救不回來了?”
顧锴:“我們和法國人簽了很詳細的協議,可以談,但這樣太拖時間,鼎鴻文旅的上市等不起。”
“那可怎麽辦?文旅的借貸太多,我聽人說已經有銀行探口風了。”
一旦有一個債權人想要追債,其他債權人也會蜂擁而上,脆弱的資金鏈必然承受不起這樣大的沖擊,文旅公司會遭到重創。
顧锴沉默片刻:“舅舅知道這些事了嗎?”
藺念琴神色顯出幾分厭煩:“你舅舅在家中養病,這些事就不用讓他知道了。”
顧锴又問:“舅舅身體如何?”
“還不是那個樣子,看着一時半會還死不了,”藺念琴語氣不屑,“整日要麽沉着一張臉不說話,要麽就看着康瀾和藺惟峥的照片發呆,到底是父子,關系僵成這樣還念着,我試探過幾次遺囑的事,他雖說過不打算把股份留給藺惟峥了,但也沒明說要給你,年紀大了就是難纏,趁他還沒咽氣,我一定要親眼看他把遺囑改了。”
顧锴半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麽,半晌忽然道:“媽,要不我們把鼎鴻的股份賣了吧。”
藺念琴一驚:“你說什麽?”
“媽,我是認真的,”顧锴說,“鼎鴻如今的危機,其實不止文旅這一塊,藺惟峥上任以來對外投資太多,公司負債很重,資金鏈一直都很緊張,鼎鴻看似風光,其實很脆弱,文旅這一塊一旦出問題,很可能牽連到整個集團,到時候再多股票都是廢紙,不如趁現在事情還沒爆發,我們先把股份賣了吧!”
“可、可是,怎麽就到這種地步了?”藺念琴臉色迷茫,又說,“你舅舅不會看着鼎鴻倒下去的,如果真的出了事,你舅舅一定會救鼎鴻的啊!”
“舅舅年紀已經大了,他能撐到什麽時候?他的個人資産是很多,但難道就會一直往裏填嗎?退一萬步說,鼎鴻真的救回來了,重創之後必然也是千瘡百孔,絕不會有如今的聲勢,我們手中的股份肯定大幅縮水,媽,我記得你吸納股份的時候資金不夠,抵押了家裏不少資産吧?”
聽兒子提起這些,藺念琴開始動搖。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鼎鴻畢竟發展了這麽多年……”
見藺念琴還是猶豫,顧锴索性道:“媽,其實我手裏有個離岸基金。”
藺念琴猛地擡頭。
顧锴:“私下和朋友弄的,一直沒讓你知道,大伯他們也不知道,在期貨市場小打小鬧,賺了點錢,最近結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在南美那邊很有勢力,給我們透了點消息……”
顧锴低低說了些什麽,“……媽,南美這些個國家你也知道,礦産豐富,政局不穩,動不動就□□,現在這個機會很難得,如果我們入場,随時能得到好幾倍的利潤。”
根據礦産主要資源國的政局變化,在期貨市場順勢做空或做多,獲取巨額利潤,資本的老套路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擁有得天獨厚的資源,必也要有能保護它的手段,否則只能淪為國際資本的玩物,任何一個資源豐富卻沒有完整工業體系和穩定政局的第三世界國家都逃不過這個命運。
藺念琴聽他說了這些,一時心驚肉跳。
她深呼吸幾次,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問:“這樣風險會不會太大?”
顧锴笑了:“媽,這世上哪有毫無風險的利益?”
藺念琴沉默良久,終于說:“買家從哪找?這件事情要悄悄做,不能讓你舅舅察覺。”
“這是當然的。”顧锴志得意滿。
顧锴對這件事思慮已久,如今得到母親同意,很快着手去做。
然而進行得卻沒有想象中順利,文旅項目的危機在發酵,股東和債權人開始提出質問,隐隐有壓迫的意思。
其他項目上也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問題,矛盾集中出現,集團內部開始籠罩烏雲,不知道是哪裏走漏了風聲,竟開始有股東旁敲側擊顧锴是否真的打算賣出股份。
“怎麽會,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顧锴信誓旦旦,“鼎鴻是我舅舅的心血,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和它堅守到最後一刻,況且雖然現在狀況是有點艱難,但畢竟動搖不了鼎鴻的根基,我又怎麽會走?”
股東們半信半疑,有些心思活絡的,甚至也開始私下尋找買家,內部動蕩很快傳到外部,聞訊而來的買家企圖壓價。
藺念琴皺眉:“這個價,可比我們當時的買價都低了。”
顧锴也有些不滿,但幾番考慮過後,還是決定同意。
“願意一口氣收購這麽大筆股份的買家并不多,這家雖然價格苛刻了些,但态度很爽快,一點不拖拉,我們很快就能拿到錢,就算虧了一點,不還能在期貨市場掙回來麽?”
于是交易達成,股東們得知消息後齊齊震動。
“顧锴,你這樣是言而無信!”
顧锴是來辭去總經理職位的,聞言毫不在意地笑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衆位叔伯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再說,賣掉股份的,似乎也不止我一個?”
股東中有人聞言,臉色顯出幾分尴尬。
不論這些人怎麽想,顧锴和藺念琴的離場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件事終于傳到獨居休養的藺仲亨耳朵裏,聽說他知道後直接暈了過去,醫療團隊齊齊出動才救了回來。
眼看着這位老藺總也無能為力了,股東們紛紛尋求出路,買下藺念琴股份成為二股東的那家PE公司胃口很好,對意圖出售股份的幾乎照單全收,只是價格壓得低了些,但恐慌的股東們顧不上這麽多,一心只求套現離場。
鼎鴻如今海外項目出了大問題,又連着沒了兩任總經理,股東們急着套現,大股東更是病重在床,似乎已到了大廈将傾之際。
這時,在海外度假的藺惟峥終于回來了,并重新出任了鼎鴻的總經理。
在外人看來,藺惟峥離開沒多久,繼任者就把鼎鴻弄成了個爛攤子,還套現離場了,如今盡管藺惟峥重歸高位,也不過是臨危受命,無可奈何罷了。
然而藺惟峥一回來就給股東和債權人們帶來了好消息——
拉塞爾家族和政府以及民衆代表溝通順暢,歐洲文旅項目的危機已經解除,項目建設得以繼續。
确認了幾百億的投資沒有打水漂,他又馬不停蹄地推進了鼎鴻文旅的上市進程,協調各方關系,最終敲定上市時間——完美達成當初對股東的退市兩年內重新上市承諾。
其他大大小小的問題也在這之後迎刃而解,甚至聽說藺仲亨的身體都有所好轉了,鼎鴻動蕩數月重歸于靜,除了換了一些股東,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藺念琴聽到這個消息,莫名緊張起來。
“為什麽他一回來什麽都解決了,這下怎麽辦?我們以後怎麽去見你舅舅?”
顧锴心中也是惱恨,但一想到期貨市場上的收益,又覺得這些都不算什麽。
他冷哼一聲:“舅舅現在情況好轉了,但病情擺在這裏,說不定能撐到什麽時候。他和藺惟峥的矛盾也依舊在,父子倆怕是還有的争執。再說了,現在成為鼎鴻新股東的那家PE公司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它手中有25%的股份,是僅次于舅舅的第二大股東,看起來資金很雄厚,如果它對公司有別的念頭,一舉将鼎鴻全部收購了也不一定,鼎鴻是能撐下去,藺惟峥就難說了。”
“至于我們,”顧锴神色自得,“賣掉股份的那點虧損早就掙回來了,現在勢頭正好,等過段時間罷工爆發……媽,鼎鴻那點利益,哪裏比得上金融市場來得痛快?”
藺念琴聽了兒子的話,稍稍安下心:“你心裏有數就好。”
顧锴志得意滿,藺惟峥力挽狂瀾的消息沒能動搖他,反而讓他下定決心在期貨市場上大賺一筆,為此不惜壓進自己幾乎全副身家籌措資金,只等那場動亂的到來。
然而時間離預計的節點越來越近,南美洲那邊卻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顧锴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為什麽還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聲音鎮定:“放輕松顧先生,給革命者一點時間。”
顧锴皺眉:“你為什麽一點也不緊張?”
“明知道會發生的事情,我有什麽可緊張的,”那人嗤笑一聲,頓了頓,忽然語氣微變,“顧先生,你不是在懷疑我的消息吧?”
顧锴一時無話。
那人冷笑:“顧先生,顧總,我可是投了幾個億在你手上的,難道我會拿我的錢去賭?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現在收手!”
顧锴沉默片刻,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開口道歉,把這件事揭了過去。
又過了幾天,南美洲那邊果然傳來了消息,X國發生政變,當局政府宣布進入緊急狀态。
消息傳來,期貨市場某金屬價格應聲而落,顧锴趁機入場,大肆做空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市場上随即又出現其他借機做空的基金,只是顧锴占據了先機,所得利益不是後來者能比。
“金融市場果然是創造神話的地方……”顧锴望着變幻莫測的大屏幕,喃喃自語。
然而很快又持着不同聲音的其他基金入場,這些基金不知來源何處,卻默契一致地做多,像在逆勢而行。
“蠢貨,”顧锴嗤笑,滿不在意地一揮手,指揮交易員,“我們還有多少錢,繼續砸。”
市場上出現兩股截然不同的勢力,期貨價格有如過山車一般上下波動,兩方一時僵持不下。
顧锴看着屏幕冷笑:“繼續!”
交易員迅速操作,誰知這時,顧锴收到了一個新消息。
“顧、顧總,收到最新消息,X國的政變已經結束,當局政府贏了,宣布緊急狀态解除。”
“什麽?這不可能!”顧锴瞪大眼睛,“這才幾天?”
“消息很确切,新聞最快一個小時後就出來了。”
有如兜頭冷水潑下,顧锴眼前一黑,大吼:“平倉!快點平倉!”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總有比他消息更靈通的人,期貨價格瞬間拔高,在屏幕上拉出一條陡峭的弧線。
随即屏幕出現紅色預警——顧锴爆倉了。
顧锴看着眼前的結局,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幾乎是跌坐回椅子上,愣了半晌,顫抖着拿過手機給那位神秘朋友打電話。
可這次電話無論如何沒人接聽了。
似乎意識到什麽,顧锴癱在椅子上,眼睛發直,腦中如走馬燈一般閃過無數畫面。
拉塞爾、文旅項目、PE公司、期貨市場、神秘人……
他突然站起來,拿過手機打了另一個電話。
這次電話接通了,那頭是助理的聲音,兩邊僵持了一會,顧锴堅持,最後電話還是交到另一個人手裏。
男人從容的聲線從那頭傳過來:“阿锴,你找我?”
“藺、惟、峥,”顧锴從牙縫裏擠出這些字,“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圈套,是你!是你授意的拉塞爾家族,是你讓人給我南美洲的假消息,那個PE公司的幕後老板,也是你!”
藺惟峥似乎輕笑了一聲,默認了:“那又怎麽樣呢?”
“你怎麽敢——”
顧锴的聲音頓住,他忽然反應過來:“舅舅他,難道一直也在演戲?他,他根本就是站在你這邊的,對不對?!”
這一動蕩過後,原本鼎鴻股東中那些倚老賣老,經常和藺惟峥意見相左的老人都已經出局了,藺家父子不但牢牢将公司握在手中,還徹底清楚了異己,甚至将藺念琴這個親妹妹,都排除在外。
藺惟峥:“阿锴,誰沒有在演戲呢?論這個,姑姑怕是個中翹楚。”
顧锴握着手機的力氣大得幾乎要把它捏碎,他腦中一陣陣漲得生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你們父子這麽趕盡殺絕,連最後一條活路都不肯給我們嗎?”
“阿锴,沒人對你趕盡殺絕,”藺惟峥語氣冷淡,“是你的貪婪害了你。”
“我走的時候說過,祝你‘好運’,現在我也還是只有這一句,祝你和姑姑……好運。”
他挂了電話,顧锴聽着耳邊的聲音靜下來,愣怔半晌,忽然猛地将手機摔向牆面,“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
藺惟峥挂斷電話,從陽臺回到室內。
文苒問他:“怎麽了?是公司有事情嗎?”
“不是,放心,”藺惟峥淡笑安撫,又看向面前的文家父母和文珩,歉意道,“抱歉,一點小事,已經處理好了。”
這天是藺惟峥正式到文家拜訪的日子。
回國後,文苒已經把自己答應藺惟峥求婚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和哥哥,藺惟峥也一直想要上門拜訪,只是剛回國,鼎鴻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藺惟峥又不想把拜訪弄得太倉促,于是只和文家父母通過幾個電話,直到今天才正式上門。
文修平擺擺手:“不要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麽客氣。”
盛巧珍笑得更是開心,她如今看這個準女婿是越看越滿意,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文珩則神色淡淡:“藺總公司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大哥叫我的名字就好,”藺惟峥微微一笑,“都已經處理好了,這次是我和父親為了收攏股權的無奈之舉,讓伯父伯母擔心了。”
文苒腹诽:你這聲大哥叫得真順溜。
盛巧珍說:“小苒出國之前已經和我們大致說過,沒什麽事就好,只是,不知道你父親身體怎麽樣?”
藺惟峥:“父親身體還可以,這段時間恢複得不錯,我把和小苒的事情告訴他,他很高興,還說想找個時間,和伯父伯母見一面。”
文修平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文珩又問:“你剛才說,想在兩個月後和小苒訂婚?”
藺惟峥颔首:“我的确是這麽想的,我知道時間上有點着急,但……”
他忽然偏頭,深情地凝視文苒:“我是真的很愛小苒,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也想早一點能和她成為夫妻,希望伯父伯母、大哥,能體諒我的心情。”
話音一落,文修平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盛巧珍臉上笑意更深,文珩則是滿意地點點頭。
文苒默默臉紅:“……”雖然但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的樣子。
藺惟峥繼續說:“訂婚宴的策劃不必擔心,鼎鴻旗下的酒店都可以随意挑選,也已經聯系過專業的策劃公司,一定能給小苒一個完美的訂婚宴。”
藺惟峥又簡單說起他的一些設想,文家父母聽了都有些愣怔,盛巧珍猶豫道:“訂婚宴辦三天,還要請這麽多客人,是不是有些太隆重了?”
文修平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文苒得意地看向藺惟峥:你看!我就說吧!就連我爸媽都是這麽認為的!
藺惟峥卻陳懇道:“怎麽會?能和小苒在一起,是對我來說最幸福的事,我希望把這份幸福傳遞給身邊的人,讓大家都分享我們的快樂,三天正合适。”
文苒:“……”為什麽這個人能這麽膩歪?
文修平夫婦一下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得沉默。
文苒見父母敗退了,又寄希望在哥哥身上,拼命向他眨眼。
文苒:哥!你懂我意思嗎?你懂我意思吧!
文珩接收到了妹妹的信號,不動聲色地點頭。
文苒雙眼亮晶晶,滿懷期待。
卻聽他說:“惟峥說得有道理。”
文苒:“?”
“三天并不多,”文珩微笑贊同道,“小苒的訂婚宴,隆重點是應該的,你有心了。”然後同藺惟峥熱切讨論起來。
文苒:“……”
我的哥哥和未婚夫,看起來都不是特別聰明的亞子。
作者有話說:總覺得明天寫不完的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