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責罰
她們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因為薔薇随後便陪着一個神色嚴肅、眼角下垂的中年宮人走了進來。
“諸位禦侍,這位是劉司正,奉聖人之命,有幾句話要與諸位交代。”薔薇介紹完本要退到一邊,眼睛一掃,發現少了人,忙進去叫周華。
蕙蘭等宮人在見到劉司正進來的時候,便已都站起來退到了牆邊,幾個少女有些糊塗,但也跟着站了起來,正面面相觑間,薔薇已硬攙了滿臉淚痕的周華出來。
那劉司正看也不看周華一眼,徑自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說道:“聖人有言訓導,須跪下恭聆。”
林木蘭等人慌忙跪倒,薔薇也放開周華,周華腿一軟,幾乎是癱在地上。劉司正看她們都跪下了,這才轉述皇後的訓誡:“你們進宮也不是一兩日了,該學的禮儀規矩都學過了,哪裏去得,哪裏去不得,心裏還沒有數嗎?再有今日之事,無論是誰,一律按宮規問罪處置!”
“敢問司正,今日到底發生何事?”呂月娘大着膽子問了一句。
劉司正的目光直到此時才落在周華身上,卻如看待一只路邊的螞蟻一般漠然:“禦侍周華無視宮規,擅自驚擾聖駕,本該按宮規問罪,聖人念其初犯,從輕發落,罰其每日跪聽十遍宮規。”說完才對林木蘭等人一點頭,“諸位禦侍請起。”
又轉頭看向薔薇:“宣讀宮規就有勞你安排了。”
薔薇忙道:“分內之事,都是奴婢等人沒有看好……”
劉司正輕嘆一聲:“人心野了,哪是看得住的?”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
薔薇出去相送,蕙蘭等無關人等也都跟着出去,幾位禦侍則都望着還癱在地上抽泣的周華,一時兔死狐悲者有之,鄙棄怨憤者有之,卻誰都沒有出聲,只站在原地看着。
薔薇很快去而複返,身邊還帶着水仙,她面色不太好看,但還是客客氣氣的說:“驚擾幾位了。”又叫水仙扶着周華跪好,就在廳堂裏當着大家的面宣讀宮規給周華聽。
林木蘭見到這副場景,心中不忍,只覺臉上燒的難受,似乎比跪着的周華還難為情,便偷偷退後兩步,轉身進了西次間。陳曉青看見她進去,想到聖人并沒說要她們跟着聽,便也跟了進去。
薔薇雖然看見她們進去,卻并沒多言,只是一板一眼的背了十遍宮規給周華聽。
一直站在旁邊的柳晨早有話要問,此時見處罰已經完畢,便向薔薇問道:“劉青蓮怎麽沒回來?”
“劉禦侍在服侍太後。”薔薇簡短答了一句,又強調,“方才劉司正傳的話,諸位可千萬要記住,宮中不比別處,一點行差踏錯,便可能萬劫不複,諸位來日都是要侍奉官家的人,尊貴日子還在後頭,何必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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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一出,衆人臉上便都有些*辣,對周華今日所做之事不免有了更多猜測,先前對她還有些同情的,此刻也不由生了怨怪,落在周華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幾分複雜。
薔薇點到即止,讓水仙扶着周華進去,便行了一禮告退。柳晨随後進了西次間,錢惜和呂月娘望了望東面,低聲商量兩句,依舊留在了廳堂裏喝茶。
柳晨進門就拉着林木蘭兩人去了裏間,低聲道:“她可真是,自己不要臉面,還要連累我們!你們瞧見沒有,她回來的時候,身上穿的是一件緋色夾袍,這麽冷的天,她也不怕凍着?這是使了心計要去勾引官家呢!可惜,竟被聖人碰了個正着,活該!”
林木蘭不知該說什麽,默然無語,陳曉青則道:“算了,她也吃了教訓了,經此一事,估計她也沒臉出來見人了。”
“豈止是她沒臉,我們都跟着沒臉!”柳晨還是氣呼呼的,“還有那個劉青蓮,你們剛才聽見沒有?薔薇說她在服侍太後!她明明是和周華在一處的,怎麽最後周華撞見了官家和聖人,她卻跑去服侍太後了呢?太後身邊多少人在,哪用得着她了?”
林木蘭也覺得奇怪:“除了前面小花園,咱們哪裏也不能去,劉青蓮是怎麽進了太後寝宮的呀?”
柳晨道:“就是說呢!今天真是邪門了!”
幾個人正議論着,外面忽然傳來說話聲,柳晨耳朵尖,說了一句:“好像是劉青蓮。”人已經奔到了門邊,她将門推開一條縫,打量了幾眼,就向着林木蘭和陳曉青招手,然後飛快往廳堂裏走去。
林木蘭不明所以,但還是與陳曉青一道跟着她走了出去,兩人剛走到廳裏,門口門簾一動,劉青蓮便走了進來。
“你們這是?”劉青蓮一進門就被五雙眼睛齊齊招呼,也有些吃驚。
柳晨笑眯眯的走上前,道:“我們聽說你去服侍太後了,都很好奇,等着你回來給我們講講呢!”
呂月娘也站起來走過去,笑道:“就是,姐姐是怎麽入了太後青眼的?我們實在好奇的很。”
劉青蓮臉上神色略有些尴尬,但她很快就恢複常色,顧左右而言他:“怎麽就你們五個,周妹妹呢?”
“你不知道麽?”錢惜坐在原位接話,“周華不知怎麽沖撞了聖駕,被聖人責罰,如今正躲在屋子裏呢!”
劉青蓮大驚失色:“什麽?怎麽會?她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柳晨露出一個滿含興味的神情,反問道:“我們正想問你,你們不是一同出去的麽?怎麽她跑去沖撞了聖駕,你卻去服侍了太後呢?”
劉青蓮受不了她語調裏隐現的尖刻,立刻蹙起眉頭,質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雖是一同出去,可也并沒有粘在一起,她去做了什麽,與我有什麽幹系?我做了什麽,又與你有什麽幹系?”
兩人這番對話一出,空氣立刻緊張了起來,林木蘭上前兩步去拉柳晨,順便解釋道:“劉姐姐別誤會……”
“你做什麽本不與我們相幹,可是偏偏我們幾人現同住一個屋檐下,又是一起從江南進宮的,怕就怕你們做了什麽,讓旁人想到我們頭上,連我們一同都看輕了……”柳晨不甘示弱,根本不讓林木蘭多說,便搶過了話頭。
劉青蓮大怒:“你把話講清楚,我做了什麽,會連累你被看輕?”
呂月娘從旁接話:“姐姐息怒,我們并不是質問姐姐,只是有周華的例子在前,她自己做了錯事,卻連累我們一同跪下聽聖人勸誡,柳姐姐這才多問了你幾句,也不過是為着大家的安危着想,你要不願意說,那便算了。”說完又去安撫柳晨,“柳姐姐也別着急,左右我們五個今日沒離了這裏,即便有甚事,也不與我們相幹。”
劉青蓮聽她們倆說來說去都是暗示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不由越加惱怒,她眼圈兒微紅,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不出話,只憤憤的看了柳晨和呂月娘一眼,便扭頭進了東面。
“算了,興許真的是太後湊巧想起了她呢!”錢惜起身拉住呂月娘,“咱們也回去歇歇吧,坐了這半日,我腰都痛了。”
呂月娘點頭,又拍拍柳晨的手臂,道:“你也別氣了,以後咱們遠着她們就是。”
柳晨心知她們倆急着回去,想偷聽劉青蓮和周華說什麽,便沒多話,只笑道:“你說的是,那我們也回去歇着了。”與林木蘭和陳曉青一起回了西面。
“可吓死我了!”一進了東裏間,陳曉青就拍着胸口道,“我真怕你們吵起來。”
柳晨撲哧笑了出來:“瞧你這膽小的樣兒!怎麽,你在家裏沒跟姐妹們吵過嘴?”
陳曉青搖搖頭:“我在家最小,姐姐們都讓着我。”
柳晨有些羨慕:“那可真好。我們家裏姐妹多,還大都不是一個娘生的,遇見點事情都能争起來,我娘親要不是正室,這入宮的好事還輪不到我呢!”
“可是和她吵有什麽用呢?”林木蘭問道,“她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怎麽樣也還是不會說。”
柳晨揚臉道:“最少也能讓她不痛快!背人無好事,好歹讓她知道,咱們都看着她呢,別想背着咱們胡來,到時連累咱們!”
說完她咬牙尋思半晌,又道:“你們放心,我早晚能打聽出來是怎麽回事!”
林木蘭忙勸道:“現下周華犯了錯,只怕好些人盯着咱們呢,你還是不要出去打聽了。”
“你們兩個就是太膽小了!總這樣下去,咱們什麽時候能出頭啊?”柳晨往東面看了一眼,低聲道,“周華今日是沒有籌劃好,撞見了官家跟聖人一起,若她運氣好,只撞見官家呢?”
林木蘭吓的一把拉住她的手:“柳姐姐!”
柳晨笑道:“你別怕,我不是說我們要學周華,那樣就太傻了,我倒覺着,咱們該學劉青蓮,只要有太後的話,聖人也就不會說什麽了,你們說是不是?”
林木蘭和陳曉青對視了一眼,點頭道:“那倒是,可你也別太心急了。”
“放心,我心中有數。”柳晨眼珠兒一轉,笑道,“你們倆就別操心了。還有,以後別理周華她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