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陰謀
向穎一回到坤寧宮,就将多寶格上養着碗蓮的一只深碧琉璃碗摔在了地上,看着滿地碎片,她猶覺不解怒氣,又将旁邊放着的白玉雕亭臺樓閣擺件也摔了個粉碎。
跟着她進門的宮人素琴和錦瑟忙跪下勸道:“聖人息怒。”
向穎呆呆站在原地,想起太後說她“連韓娘子的産期都不知道,偏還要當着祯兒問出來”、“當初你生大哥的時候,韓娘子尚未入宮,你提這些難道不是有意刺痛祯兒麽”,……。
眼淚不由滾落,向穎只覺得深深疲憊,為何她最至親至近的兩人,都不肯為她想想,卻只會責怪她?她難道做的還不夠麽?
再想起自己在宮門處聽見太後說的那一句“這可是咱們官家第一個孩兒”,她便更覺心如刀絞,難道她的大哥只活了一日,便不算是官家的孩兒了麽?
為什麽他們都要背棄自己?向穎想不明白,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自這一日起,向穎日漸消沉,就連皇帝壽誕當日,她接受外命婦朝賀時,都沒什麽精神。而宋祯也一直不曾踏足坤寧宮,日常除了去看韓充媛,基本都呆在福寧殿,期間召幸最多的,還是彭嬌奴。
于貴人只被召幸了一次,而且完事後就被送了回去,連留宿都沒有,別說與彭嬌奴比,連柳晨都比她在福寧殿有臉面,于是于貴人便帶着滿身醋意去了坤寧宮。
“聖人可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這些江南來的,一個個只知道魅惑聖上,讓您跟官家離心離德,她們才好坐收漁翁之利呢!”
向穎不為所動:“你的意思,官家多寵愛你,就不算是被魅惑了,是嗎?”
于貴人臉一紅,結結巴巴的說道:“妾、妾不敢。”
向穎不想聽她多說,擡手端茶送客,于貴人一急,直接跪倒在向穎面前,說道:“聖人,妾有一言,必要禀報聖人知道。”
“說。”向穎瞟她一眼,只吐出一個字。
于貴人環視左右,向穎卻道:“這宮內都是我的心腹,你只管說。”
于貴人無奈,只得小聲說道:“聖人,您就從沒懷疑過呂月娘的死因麽?”
“你就想說這個?”向穎不耐煩了,她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名字,一個是韓芊雅,另一個就是呂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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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貴人飛快接道:“是!聖人,你就不覺得這事太過巧合了麽?她從您宮中出去,本該徑直向南回福寧殿,怎麽會失足落入後苑井中?”
向穎立刻目露寒光:“你到底想說什麽?”
于貴人膝行兩步,湊近向穎說道:“聖人,呂月娘必定是被人害死的,而這個人絕不可能是您,她一定是最盼着您不好的那一個!”
向穎這才緩和神色,問道:“怎麽講?”
“呂月娘是奉了您的命到坤寧宮的,她途中出事,您豈不是嫌疑最大?聖人是什麽樣的人,宮中有眼皆見,是從不屑行此鬼蜮之事的,妾知道您定然不屑為難一個小小的司寝。可呂月娘偏偏死了,您不免擔了這個嫌疑,受流言困擾,就算官家并不信您會害人,也會對您為何将呂月娘叫來而心存芥蒂……”
是啊,她現在跟二哥可不就是為此疏遠了麽?向穎不由出神。
“所以那個人害死呂月娘,最終的目的,其實就是要您和官家夫妻反目,不複當日恩愛之情!”于貴人最後結論道。
向穎渾身一震,目露遲疑:“你可知道這個人是誰?”
于貴人搖頭:“妾不知,只猜此人一定深恨聖人,要聖人不好,她才高興。”
她是皇後,在這宮中,就算不恨她的人,也盯着她的位子,盼着她有不好,然後取而代之。向穎思忖良久,最終卻只鎖定了一個人。
“說來說去,這不過都是你的猜測。”向穎擡眼瞟向還在面前跪着的于貴人,輕描淡寫的說道,“又沒有真憑實據,難道你是想來吓唬我不成?”
于貴人忙道:“妾不敢,妾是想着,那呂月娘進宮這麽久,好容易到了官家身邊服侍,還未曾得一個正經位次,又沒有遇上什麽過不去的事,那必然是不會自尋短見的。既然不是自尋短見,失足落井也不合常理,那麽,只有被害這一個可能了。”
向穎蹙眉,貌似沉思許久,才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這次于貴人乖乖告退出去。素琴待她走了,才上前道:“聖人,您不是真的相信于貴人的話吧?”
“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向穎手指輕輕撥動腕上的瑪瑙手串,一字一句的問素琴,“你說,官家不讓我再提呂月娘的事,他是不是,是不是查到了什麽,卻不肯告訴我?”
素琴不用細想便覺心驚,立刻回道:“聖人快別胡思亂想了,官家要是查到了什麽,怎麽會不告訴您?您跟官家是結發夫妻,官家最信任的就是您了。”
“呵呵,那是從前。現在,可就未必了。”向穎冷笑幾聲,“你去把劉廣叫進來。”
就在向穎吩咐她身邊內侍去查探呂月娘之死的同時,太後正在勸兒子與兒媳婦和好。
“……你跟阿穎從小一起長大,她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麽?一向是吃軟不吃硬,你越與她橫眉冷對,她越倔強着不肯服輸,反之,你稍露出些低頭的意思來,她自然就會反省自己,也來與你認錯了。”
宋祯板着臉回道:“從小到大我讓了她多少次,娘娘數的清麽?別說您,我自己都數不清。可她這一次也太不懂事,竟當着韓娘子就這般不留情面……”
太後柔聲勸道:“你也不要多想,她實則是見你待韓娘子好,有些酸意罷了。”
“并不是我多想,實則倒是她想的太多。總當旁人背着她在我面前進讒言,殊不知韓娘子最是謙遜知禮,從不敢在她面前多言不說,就是在我跟前,也從來只有誇阿穎的。可阿穎呢,把滿宮的女子都當成勁敵,平日勸谏我的時候,總自比古來賢後,此時她倒忘了她應是端莊守禮的皇後了!”
太後沒想到兒子心裏竟有這麽大的怨氣,也沒想到他們夫妻之間竟已有了這麽多的隔閡,不由皺眉問道:“阿穎勸谏你什麽了?可有幹預朝政?”
宋祯驚覺自己一時失控,說了不該說的話,忙解釋道:“并沒有,只是一些帝王行止之事。”
太後聽了他的解釋,不由失笑:“原來如此,我猜她也不是認真想勸谏你什麽,不過是小孩子脾氣,學來鬧着你玩罷了。祯兒,少年夫妻老來伴,以後你就知道,這結發夫妻的恩情,是什麽也比不上的了。”
“是,臣知道了。”宋祯最終還是軟化态度,聽了太後的勸解。
太後便又問他柳晨服侍的如何,要不要再挑一個過去,還說:“剩下的木蘭和曉青都很乖巧懂事,花朵兒一樣的,看着就讓人高興,不如我把她們二人都送去福寧殿?”
宋祯笑道:“看來娘娘是真心喜歡她們,我那裏倒暫不需要,不如還是留着她們服侍您吧,能哄得您多笑一笑,也是臣等的孝心。”
太後也沒勉強,又與宋祯說了幾句話,便放他回去忙了。
宋祯回去想了兩日,思及自己與向穎之間的情分,最終還是心軟,這日傍晚便出福寧殿,打算去坤寧宮見向穎。誰知他到了坤寧宮,向穎卻不在,宮人說不清她去了哪裏,宋祯只得轉身出來,正站在外面考慮是回福寧殿,還是去慶壽宮看看,忽有內侍從北面急匆匆小跑過來。
梁汾看了宋祯一眼,上前幾步攔住詢問,随即又飛快轉身回來回禀:“官家,是蓮華閣的喬軍,他說聖人在蓮華閣探望韓娘子,不知為何忽然大發脾氣,蓮華閣上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