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相
太後勸說不了兒子,也改變不了向穎倔強的脾氣,他們二人各自有所認定,太後只覺心煩意亂,索性不管了,由得他們去。反正這對小夫妻從小就這樣,今日吵了明日惱了,後日卻又自己好了。
不過她到底因這事減了許多興致,不再叫林木蘭等人陪她玩,只偶爾讓陳曉青或劉青蓮給她讀佛經聽。
于貴人再來的時候,發現劉青蓮竟在太後寝宮又有了一席之地,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免不了向舊日交好的宮人打聽。
“你怕什麽呢?就算太後對她和顏悅色了些,終究也不會再讓她去侍奉官家,至多留她在慶壽宮服侍罷了。”
于貴人道:“我怕她做什麽?我既然能想辦法讓聖人将她踩下去,就不會再讓她爬上來,不過是想聽聽你們這裏最近有什麽新聞罷了。”
“太後因帝後的事煩惱,我們這裏靜悄悄的,哪有什麽新聞?”
于貴人問:“這麽說,剩下的幾個禦侍,太後不打算再給官家了?”
“那倒不知,不過官家和聖人鬧成這樣,恐怕一時半刻,沒人會想起她們吧。”
于貴人也是這樣想,不過她并不掉以輕心,仍是追問:“現在最得太後喜歡的,是哪一個?”
“那自然是林陳兩位了,一個細致妥帖,一個溫順乖巧,又都謹慎老實不惹是非,別說是太後了,就是這宮裏服侍的宮人內侍,也沒有不喜歡她們的。不過可惜,似乎官家并不在意這兩位。”
林陳,于貴人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兩位年紀較小的女孩,一向在太後宮也很老實,跟她照面不多,便放了心,與那舊交作別,獨自慢悠悠出了小花園,一路還特意仔細觀察,确信并無別人在此,才與等在外面的宮人走了。
耳聽着外面再無聲響,獨自坐在柳樹蔭下的劉青蓮猶自發呆,她一直以為,當日在太後寝宮門外只是一場意外,是她一時心急撞倒了于貴人,才……,可聽她今日所說,難道當日她竟是有意摔倒來陷害自己的嗎?
劉青蓮不由微微顫抖,她到底哪裏得罪了于貴人,竟然讓她這樣處心積慮陷害自己?難道就因為自己不讓她接手自己抄的佛經嗎?可那佛經是要供奉佛前的,焉能讓不相幹之人觸碰?
再想到她話語中對自己的不屑,劉青蓮只覺怒火高漲,既恨于貴人蓄意陷害,又恨聖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責備自己,以致于她現在徹底失掉了服侍官家的機會,再無出頭之日。
不行,就算自己只能就此做個服侍人的宮人,也不能放于貴人這麽逍遙!還有聖人,她為什麽那麽相信于貴人的話?她當初到底是真心想用自己,還是只拿自己當個殺雞儆猴的棋子呢?她身為皇後,卻跑去韓充媛居所大鬧惹怒官家,到底為的什麽事?
劉青蓮折了一根柳枝,在地上分別畫了幾個圈,又勾出幾條線,将這幾個圈連接在一起,凝視着思索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才起身拂拭裙子,出小花園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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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的時候,正遇見從裏面出來的芍藥。這個宮人平時不太愛說話,但面上始終挂着溫和笑意,對誰都照顧的很周到,就連劉青蓮挨罰之後,她也沒有改變态度,始終如一的服侍着,劉青蓮這一向是很感激她的。
“柳禦侍回來了。”芍藥向她點頭致意,笑容溫和,一如平時。
劉青蓮也揚起微笑,點點頭,見芍藥今日套了一件妃色繡芍藥花紋半臂,手腕上套着一個以前沒見過的鎏金镯子,便說:“芍藥姐姐這镯子是新得的?這花紋是……”
芍藥并沒有舉起手來給她看,只說:“不是,早就有,今日正好找出來,便戴上了。”說完又向着劉青蓮一點頭,“錢禦侍臉上起了癬,奴婢得去給她找些藥膏。”
“是麽?那姐姐快忙去。”劉青蓮站在門邊,一直看着芍藥去了東面,才進門入廳堂。
她站在廳堂門口思索了一會兒,耳聽得東次間裏錢惜還在嘟嘟囔囔,便擡步走到西次間門口,揚聲問:“木蘭,曉青,在不在?”
很快陳曉青便撩起簾子:“是劉姐姐,快進來。”
劉青蓮跟她進去,見林木蘭剛從床邊站起,床上放着一個針線籃子,裏面有做了一半的肚兜和一些彩線布頭。
林木蘭讓她到椅上坐,因彼此素日間并無什麽往來,劉青蓮的脾氣也有些孤僻難處,所以一時間她和曉青都找不出什麽話題與劉青蓮講。
倒是劉青蓮先開口道:“兩位妹妹又做針線呢。”
“是啊,我想做個新肚兜,請林姐姐幫我配色呢。”陳曉青笑着回道。
劉青蓮便輕嘆一聲:“難得你們還這樣親熱,真好。”
林木蘭和陳曉青都是一怔,彼此對視一眼,林木蘭開口道:“一共就剩咱們幾個了,還有什麽不親熱的呢?”
劉青蓮嘆道:“林妹妹說的很對,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可惜我當日想錯了、做錯了,如今,唉,悔之晚矣。”
她入宮後的經歷确實有些坎坷,但劉青蓮并不是一個對着別人顧影自憐的人,林木蘭和陳曉青都有些疑慮,所以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接話。
“不管兩位妹妹信不信,我現在是真心希望你們都好,都能青雲直上。”劉青蓮也沒有等她們接話,自顧自說了下去,“聽說柳晨如今很得聖心,你們別忘了提醒她,這宮中人心叵測,不得不防,我們進宮時日又短,好些事都不知曉,別意氣用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來日吃虧。”
林木蘭聽她語調真誠,忙道:“還請姐姐明示。”
劉青蓮便壓低聲音,湊近林木蘭說道:“比如之前人人瞧不起的于貴人,也能轉頭讓我吃一個大虧。我們當初實在是小瞧她了,她原是這慶壽宮中的人,這裏難保沒有她舊日交好的姐妹,我們身處無數雙眼睛之下,焉知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傳到了于貴人耳朵裏?”
她說完這些便起身告辭:“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說這些并不是為了挑撥,只是希望大家都平安順遂罷了。”
林木蘭和陳曉青将她送回去,回來的時候都有些将信将疑:“她這是轉性了?”
“不過她說的話也有些道理。”陳曉青悄聲說道,“柳姐姐一向不怎麽看得起于貴人,萬一她真的與于貴人交惡,我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免得柳姐姐沒有防備。”
林木蘭也是這樣的想法,便在稍後柳晨叫人傳話的時候,将這件事委婉隐晦的傳達給了柳晨。
現在的柳晨依舊很輕視于貴人,無寵不說,還只知道巴結着被官家冷落的聖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出頭之日的。可是從林木蘭那邊傳來的話,又不由讓她深思,如果于貴人在慶壽宮真的有交好的宮人,那麽當初劉青蓮被罰,是不是她使的手段呢?
有了這樣的猜測,她便在平常有意無意的跟身邊人打聽于貴人。在福寧殿服侍的人個個眼高于頂,基本都不大瞧得上于貴人,誇她的話頂多一句“和氣溫順”,其他就多是說她如何奉承聖人了。
“她只奉承聖人麽?那韓娘子那邊……”柳晨追問道。
小黃門餘非笑道:“誰不知聖人和韓娘子水火不容,于貴人能服侍官家,為的就是分韓娘子的寵愛,又怎麽會奉承韓娘子呢?”
這麽說來,于貴人的依靠就是聖人,可現在聖人備受冷落,她于貴人也讨不得好,如果換了自己是她,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