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厭棄

林木蘭的回歸并未對慶壽宮中諸人的生活産生什麽影響,除了陳曉青放下一顆心,不再如從前焦慮外,其餘人等都還是如常過日子。

只有錢惜,時不時的就往林木蘭跟前晃,說些“聖人年紀輕輕的,怎麽說崩逝就崩逝了呢”、“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沖撞了聖人”之類的話。

林木蘭從來都當聽不見,倒是陳曉青不肯容忍,轉頭就去告訴了薔薇。

薔薇就特意留意,趕在錢惜又一次問林木蘭“你真沒有看見聖人崩逝時的樣子”的時候出面,向錢惜說道:“聖人不幸早早崩逝,太後和官家都極為傷心,我們都勸着哄着不敢多提,好容易官家病愈,太後也減了戚容,怎麽禦侍偏要提起此事來?”

“我又沒有到太後和官家面前去說!”錢惜不服氣的反駁道。

薔薇面容嚴肅,回道:“禦侍難道忘了,入尚儀局所學,第一件就是要守規矩、謹言慎行,須知一言既出,所入耳者不知凡幾,再都如禦侍一般私下妄議,交相反複流傳,誰知道最後會傳到哪裏、傳成什麽樣子呢?”

錢惜冷哼一聲:“我知道你們都當林木蘭是高枝,只想哄着她們呢!我倒要看看,她這根高枝,什麽時候會折斷!”說着便掉頭走了。

陳曉青氣的想去與她理論,被林木蘭一把拉住了,勸道:“何必理她?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薔薇聽了這話,不由回頭仔細看了林木蘭一眼,然後才道:“難為禦侍想得開,不多計較。”

林木蘭謝過她來解圍,別話都不多說,薔薇便告辭出去,讓水仙好好看着,自己去了前面寝宮,與杜鵑說了此事。

她們二人雖然不知道林木蘭到底牽涉了什麽事,但看太後對林木蘭的态度,顯然并不是厭棄了的,而錢惜如此打探聖人崩逝之事,也确實很是不妥,兩人商量過後,還是回禀了太後知道。

“既然是規矩沒學好,就送去尚儀局重新學。”太後聽完淡淡回了一句。

杜鵑看她的意思,顯然是不想再要錢惜回來了,心裏不由覺得驚訝,實在想不到一向寬和的太後,怎麽就會因為這事徹底厭了錢惜。

但她服侍太後已久,深知不該問的不問,當下便請慶壽宮中內侍總管鄭啓剛派幾個小黃門幫忙送錢惜到尚儀局去。

錢惜無論如何想不到,只因自己不服氣回了幾句嘴,薔薇竟然就告到太後面前,還要把自己送去尚儀局重新學規矩,當薔薇帶着小黃門來“送”她時,便大聲叫道:“你們這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就會進讒言陷害我!我做錯了什麽?不就是跟林木蘭說了幾句話嗎?”

薔薇根本不理會她,示意小黃門上前捉住錢惜,并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才道:“您還是體體面面的走吧!”

Advertisement

林木蘭和陳曉青呆呆看着衆人擡走了錢惜,又看着紅兒翠兒等人進去将屋子收拾幹淨,并把錢惜的所有物品都收走了,一時都回不過神。

“到底出了什麽事?”劉青蓮走近她們兩人,低聲問道。

陳曉青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錢惜多嘴提起聖人崩逝之事,太後生氣了吧。”

劉青蓮聞言看向林木蘭,見她神色恍惚,心裏不由疑惑,太後為人寬容慈藹,今日怎麽只因錢惜多一句嘴就将人送走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不成?

她有心試探林木蘭,可此時屋內人來人往的,實在不是時機,便道:“這也是她自作自受,這邊亂的很,我們去你們屋子裏坐吧。”

臨進西次間之前,劉青蓮作不經意狀回頭,果然看見芍藥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三人,她向芍藥微微一笑,便回頭進去了。

三人坐下說了一會兒閑話,聽着外面聲音小一些了,劉青蓮便道:“這才一年,八個人進來,已死了一個,趕出去兩個,另外兩個雖然近了官家的身,卻離出人頭地還遠得很。如今這裏只剩我們三個,可不能再勾心鬥角了。”

“我們從來也沒有過。”陳曉青低聲說道。

劉青蓮解釋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希望,以後咱們能互相多照應。”

陳曉青看向林木蘭,一直沒怎麽出聲的林木蘭就點頭:“劉姐姐放心吧。”

劉青蓮便沒再多說什麽,起身告辭,回自己屋子時,見芍藥還帶着翠兒在清理錢惜住的東次間,便問道:“這裏還要有人住進來麽?”

“沒有聽說,應是不會吧。”芍藥微笑答道。

劉青蓮點點頭,掀簾子進了自己房裏,過了一瞬,卻又忽然撩開簾子叫芍藥:“姐姐快來幫我看看,我繡的那個荷包,好像走錯了針。”

芍藥應了一聲,讓翠兒好好收拾,自己跟着進去東裏間。

“你看,這顏色不對,我眼都熬紅了,眼看繡完了,居然還是錯了。”劉青蓮舉着自己做的荷包給芍藥看。

芍藥一邊看一邊道:“不要緊,将這裏拆了,重新補上去也看不出來。”

劉青蓮拉着她說了一會兒針線活,才将話題扯到錢惜身上:“……原本好歹知道外間有個人,現在她走了,我倒怕夜裏害怕呢。”

“禦侍若是害怕,我便去與薔薇姐姐商議,讓紅兒或翠兒在外間住着陪你。”

劉青蓮點頭:“那也好,不過要是你能來就更好了。唉,真是想不到,錢惜就那麽一句話就惹惱了太後,難道聖人崩逝之事,是不能提的麽?”

芍藥說道:“不是說是因不守規矩麽?怎麽又跟聖人有關?”

她一向不愛主動打聽這些事,今日竟然順着話題問起來了,劉青蓮心內哂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回道:“我是聽木蘭和曉青說的。好像錢惜向木蘭問起那日聖人崩逝之事……,哎呀,以後咱們可都不要再提此事了。”

芍藥聞言,似乎若有所思,卻什麽也沒說,只點了點頭。

錢惜走了,衆人仍舊如常,似乎這裏無論多了誰、少了誰,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只有林木蘭隐隐覺得,最近注意她的人似乎多了起來。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于貴人,她每每來向太後問安,都要借故與自己和陳曉青說幾句話,雖然都是些閑聊之語,卻也讓敏感許多的林木蘭覺得異樣。

她不知于貴人的意圖,便不多與她交談,只勤勤懇懇服侍太後。太後待她倒是與從前有些不同,每每需要回避的時候,都沒有讓林木蘭出去,于是她留在太後身邊的時間就多了起來,也聽說了許多自己以前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

比如,大臣們對于官家要追封太子一事多有異議,官家卻一改往日作風,強硬做主,有些老臣便向太後進言,請太後勸導。

“依我看,‘昭’不如‘獻’,聰明叡哲曰獻,谥‘獻懷’,不是挺好麽?”太後勸是勸了,卻只是勸兒子改個谥號。

宋祯倒也爽快接受了,因為大臣們為了阻撓他,拟的谥號都是“恭哀”、“悼懷”之類的,讓他深為不滿,“獻懷”總比這些好,而且太後發了話,大臣們便也無話可說了。

最後宋祯與向穎早夭的長子便被追封為了獻懷太子。

韓芊雅聽說此事,只笑了笑:“又有何用?”俯身抱起白白胖胖的兒子親了一口,“好皇兒,咱們去瞧你爹爹去。”說完将兒子交給乳母,自己去換了一身素淨衣裳,便帶着孩子去了福寧殿求見。

令她沒想到的是,一行人進了院,卻并未獲準進入殿內,韓芊雅更是只見到了奉命來回話的柳晨。

“韓娘子請回吧,官家正在忙,恐怕一時沒有空閑召見您。”

韓芊雅凝目盯着柳晨看了半晌,見她穿一條湖藍百褶裙、外罩魚肚白織纏枝梅紋褙子,頭上插了三對銀簪,臉上雖然沒有擦胭脂,卻自有天然紅暈,似乎無論環境多麽冷清,也掩不住這少女的鮮豔顏色。

她心裏已轉了十七八個彎,面上卻只溫婉一笑:“多謝柳司寝,只是如今天漸冷了,我怕來回奔波,二哥受不住,不如将二哥留下,待官家忙完了,也可見一見。”

柳晨不敢自專,回身進去,過了一會兒才出來道:“那便請乳母陪着二哥留下吧。”

韓芊雅客客氣氣道謝,囑咐了乳母幾句,便轉身走了,柳晨則帶着乳母和皇子到了偏殿去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