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波瀾
宋祯不作聲,也沒有要喝粥的意思,韓芊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冷淡的樣子,愣怔了片刻之後,才面帶委屈的問:“是妾說錯話了麽?”
“沒有,我一時出神。這些日子我心緒不佳,冷落了你們。”宋祯眼睛看着韓芊雅,眼神裏卻沒有她,“皇後突然離我而去,我實在……”
韓芊雅聞言黯然,垂下眼睫,道:“妾知道官家的心思,妾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宋祯輕嘆一聲:“不要說這話,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顧二哥。”
韓芊雅立刻擡臉,滿眼不舍望向宋祯,卻還是順從的起身,道:“妾告退,官家若是閑了,別忘了來瞧瞧二哥。”
宋祯點點頭,示意梁汾送她出去,轉頭就打發人傳了彭嬌奴來侍寝。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大內。太後輕輕舒了口氣,韓芊雅把兒子抱來看了整整一夜,于貴人冷笑一聲早早睡了。
林木蘭是第二日早上知道這個消息的,告訴她此事的人,正是于貴人。
“我本來以為,太後如此看重你,你就要出頭了呢?誰知……”于貴人輕輕嘆息。
林木蘭低頭不語,于貴人又道:“你也別太老實了,這寵愛啊也是可以争來的,千萬別以為只要勤勤懇懇就夠了。”
真是奇怪,她今日怎麽不追問聖人的事了?還撺掇着自己去争寵,這對她有什麽好處?林木蘭想不通,便不接話,只做怯懦樣子給于貴人看。
于貴人說了幾次後,見她無動于衷,又說:“過日子總要向前看,不要因為見了不該見的事,便畏畏縮縮不敢走了,那樣可怎麽過以後的日子?”
林木蘭面露詫異,道:“貴人怎麽知道……”
“你這樣子,誰看不出來呢?我知道你怕連累我,不敢與我說,可你若不說,我又怎麽能幫你呢?”
林木蘭便又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猶豫半晌之後,道:“您還是別問了。”說完便轉頭跑了,等晚些時候官家來到,便将這些日子于貴人說的話都告訴了梁汾。
梁汾回去禀報了宋祯,宋祯指示道:“你讓她躲一躲于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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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蘭很聽話,此後于貴人再到慶壽宮,她都不給對方機會單獨與她說話。幾次之後,于貴人不再借故接近她,反而常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她。
林木蘭卻無暇顧及了,眼看到年底,太後這裏管着後宮諸事,忙得不可開交,她也被分配了很多任務,要常幫着杜鵑跑腿,與六尚、尤其是尚宮局打交道。
另一邊宋祯始終只寵愛彭嬌奴一人,對韓芊雅不冷不熱,甚至一直不曾踏足蓮華閣,只隔個十天半月才叫人去抱一次皇子來見,也在宮中引發了不少議論。
韓芊雅倒是安之若素,一點失寵的頹然都沒露出來。
于是宮裏一直風平浪靜,直到過完年,三月裏有大臣上書請立皇後。
“韓娘子是相門之女,又生育了皇子,按理要再立皇後,是應該立她的吧?”陳曉青悄悄跟林木蘭嘀咕。
林木蘭想了想,搖頭:“恐怕不會。”官家如此冷落韓娘子,太後對她也不信任,又怎麽會立她呢?
陳曉青就問:“那還會有誰?”其餘人等出身都低,入宮時日也短,更無子女,怎麽看都是韓娘子勝出啊?
林木蘭也不知道,但宮中的平衡和寧靜無疑是被打破了。
沒多久,她們就聽說官家擱置了立後一事,卻給張才人和彭嬌奴分別進封一級,張才人升為美人,彭嬌奴升為才人,同時柳晨也被封了貴人,只有韓芊雅和于貴人紋絲不動。
于貴人臉上便有些不好看了。再見林木蘭的時候,便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以後出頭了,可千萬別忘了我。”
最近梁汾都不再問她于貴人的事,林木蘭便也不與她多說,只回了一句:“貴人莫說笑了。”
誰知沒過多久,宮內就有流言,說當日聖人崩逝另有內情,曾有人親眼見到聖人是為人所害,這個“有人”暗暗指向林木蘭。
“太後明鑒,奴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一字半句都沒有多說過。”林木蘭跪在太後面前為自己辯白。
太後道:“起來吧,我知道不是你。不過這股風憑空而來,總要有去處,既然牽扯到你,你便跟着宮正司的人一起去查查吧。”
林木蘭領了命,之後就跟在王麗娘和兩位司正身邊去調查流言的源頭,誰知查來查去,這流言都不過是在低等宮人和內侍之間流傳,誰也說不清從哪裏傳出來的。
大家正沒頭緒間,彭嬌奴查出了身孕。
太後剛高興了兩天,彭嬌奴那裏就出了事。她身邊一個宮人于苗兒失足墜井而死,所墜之井與呂月娘是同一個不說,還有人指認,當日呂月娘出了坤寧宮,就是與于苗兒一同向北去了。
宮正司帶人去查,在于苗兒住處搜出了一封信和一個包起來的布偶,布偶上寫了向穎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上面還插滿了針。
親眼見到布偶的林木蘭吓的腿腳發軟,同去的司正蔣蕊兒也是面色蒼白,帶着包好的布偶,就與林木蘭一起回去求見太後。
太後見了布偶和信也是面色凝重,當下就安排人守好了彭嬌奴的住處,又請了宋祯過來。
林木蘭雖然沒有看見信的內容,但前後一聯系,也大致能猜到信上的內容,她實在不想再知道一些自己不該知道的事,便悄悄随着出去傳話的杜鵑退出了寝宮。
可她到底也還是沒躲過去,官家進了太後寝宮不久,杜鵑就過來把林木蘭叫了進去。
“你跟着去聽審,将彭才人處所有人等都好好查一遍。”太後如是吩咐。
林木蘭只得應了,待随着蔣蕊兒再去彭嬌奴住處的時候,她已經被遷出去,換了住所,這裏只剩原先服侍她的三個宮人、兩個小黃門。
在開始審問之前,蔣蕊兒給林木蘭看了那封信。這是一封遺書,遺書上的字雖歪歪扭扭,意思卻明白,于苗兒自陳自服侍彭嬌奴以來,被迫做了許多違背良心之事,常常夢見向穎和呂月娘來向她讨命,如今受不了良心的折磨,決定自盡以謝。
“這不可能吧!”林木蘭低聲道,“先不說彭才人為人如何,單說謀害聖人,誰能有這個膽子?”何況她深知皇後是怎麽死的,這彭嬌奴明顯是遭人陷害。
蔣蕊兒道:“這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了。林禦侍,咱們奉命審問,便只管拿到口供,其餘諸事,都交由太後和官家評斷。”
林木蘭謝過蔣蕊兒提點,與她一起去找三個宮人挨個問話。
蔣蕊兒顯然很懂得問話的技巧,每個人單獨問話不說,還常常提出某個人話裏不太重要的部分跟其餘人印證,并反複詢問她們說過的話,直到确定她們說的都是真話為止。
于是這場問話就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華燈初上,她們兩個才拿着得到的口供回去見太後。
兩人見到太後的時候,宋祯正好也在,聽完她們的回報,便向太後笑道:“這件事編得還挺圓滿,一環扣一環,有始有終的,若非……,我還真要信了。”
“你打算怎麽辦?”太後面色凝重的問道。
宋祯斂了笑意:“我要親自去問問她,到底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