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指點
梁汾回到福寧殿的時候,宋祯已經午睡了,他迎面碰上林木蘭,問了一句之後,就打算也去歇着,誰知林木蘭卻一臉的有話要說,他便叫她一起往偏殿廊下走。
“有事?”梁汾眼見四周已經沒旁人了,林木蘭還不開口,只得先問道。
林木蘭這才低聲詢問:“梁高品,于秀和李玉兩個……”她問的這兩個宮人,就是昨日她去茶房時說閑話的那兩個人。
她剛剛聽說,今日早朝完畢,官家和幾位宰輔在議事的時候,那兩個宮人被梁汾派楚東送去了宮正司,說她們不守規矩、多嘴多舌、心地不正,宮正司判了每人笞二十,罰去做雜役,再不得回到禦前。
方才白小福特意就此事警示了一番所有當值人等,要大家引以為戒,有再犯者,從嚴處置。此事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些,林木蘭昨日剛聽見她們議論自己,今日兩人就被趕出去了,她就疑心是馬槐也聽見了,然後告訴了梁汾,這才有此一問。
“唔,這等人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果然梁汾立刻露出會意的笑容,“你以後自有錦繡前程,這等低三下四之人,原本就不該到你面前現眼。”
林木蘭露出感激的笑容:“勞高品費心了。我本覺得也不是什麽大事,想不到叫您知道了,還費了心思。”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是要承梁汾的情的,所以她才這樣當面問清楚,也好當面道謝。
梁汾自是很滿意,回道:“不過舉手之勞,你跟我還客氣什麽?再者,本來那樣口舌不幹淨的人也不能留在禦前,官家最是不喜。反倒是你這樣不聲不響的,官家才喜歡。”又跟林木蘭說了些宋祯的喜好,才與林木蘭作別,自己進去偏殿歇着,林木蘭也回去內殿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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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宋祯又召幸了劉婷,并且等綴錦閣收拾妥當,劉婷搬進去的第一日,他還特意過去留宿,一時間劉婷的風頭直接超過陳曉青,成了後宮頭一份。
林木蘭有些擔心陳曉青心中不适,兩人私下見面聊天還寬慰她,誰知道她卻并不是很在意,還反過來勸林木蘭:“……官家心裏是有我們的。只是我猜着,他想立劉娘子為後,這才極力顯示榮寵。”
林木蘭沒想到陳曉青這麽快就猜到,倒放心了,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是怕你心裏難過。”
“要說一點都不難過,那是假話。”陳曉青拉着她的手,像以前那樣把頭靠在林木蘭肩上,“姐姐心裏不難過麽?”
林木蘭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我們不一樣。”
陳曉青驚奇的擡起頭:“姐姐的意思是?”
林木蘭也不知該怎麽說,最後只道:“我總想着,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本來也不是自己的,現在他去寵愛別人,又與自己何幹呢?
陳曉青怔了片刻,才道:“話是這樣說,可姐姐千萬別在官家面前也這樣說!他雖是天子,也跟尋常男子一樣,期望他看重的人也能看重他,姐姐可千萬不要滿不在乎!”
“我知道。”林木蘭看她急切的樣子,倒笑了出來,“我哪裏敢呀?”
陳曉青讓她這樣一說,倒想起來要好好跟她說說怎樣才更讓官家喜歡了,“可一味畏懼也不好,你想想,誰會希望在跟前朝夕相處的人總是戰戰兢兢呢?姐姐得學會撒嬌,偶爾鬧點小脾氣,官家也喜歡的。”
這是陳曉青的經驗,想必也是她讓官家特別喜歡的地方,林木蘭并不覺得自己該學,一則對陳曉青不好,二則也不像自己的作風,正想着怎麽應對才好,鈴兒忽然自門邊回話:“娘子,柳才人求見。”
陳曉青與林木蘭對視一眼,無奈道:“自從劉娘子升了婉儀,她來的越發勤快了。”卻也只能請進來。
柳晨見到林木蘭在這裏,滿臉驚喜:“好久沒見木蘭了,我瞧瞧,氣色真好。你這身衣裳也別致。”
“是從家裏捎來的。”林木蘭笑着回道。
柳晨拉着她細看:“是你娘親親手做的吧?真好看。”稱贊完了衣裙,又打量林木蘭頭上,誇她頭上的梳背精致透亮。
陳曉青忙打岔:“兩位姐姐坐下來說話吧。”分別将二人讓到兩旁椅子上坐,這才解救了林木蘭。
柳晨并不是空手來的,她帶了一小籃子月季花,說是從後苑過來,看見開得好,便剪了幾支送來給陳曉青。
陳曉青就當她說的是真話,讓鈴兒接了花,請柳晨喝新茶,然後聊些花花草草的事。柳晨一直應酬着她的話題,卻總不忘打量林木蘭,将她從頭到腳看了好幾次,終于找到一個陳曉青說完話的機會,向林木蘭問話。
“木蘭近來忙麽?不當值的時候,也去我那裏坐坐,咱們姐妹說說話。”
林木蘭回道:“還是當值的時候多,四五日裏也只能歇一日罷。”
柳晨就笑着接道:“那是官家看重你呢。”她早就聽見了些風言風語,有心試探,“聽說官家那裏現下可離不了木蘭。”
“您說笑了。”林木蘭面色平靜如常,“禦前能人多,誰去了都有人能補上。”
碰了這麽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柳晨卻似不在意,還笑道:“那倒也是。聽說太後那裏留下了十名美人,正要選一個最好的去任司寝呢,妹妹可要留意。”
此言一出,林木蘭沒什麽表示,陳曉青卻是先一驚。林木蘭現在還沒進封呢,要是安排個司寝去了福寧殿,只怕林木蘭日子不好過,萬一官家更喜歡新人,那林木蘭什麽時候能懷上龍子?
等終于把柳晨送走,陳曉青就忍不住建議:“要不你想辦法先把司寝這個位子占住?”
林木蘭搖搖頭:“還是不要自作主張了,官家要做什麽,心裏自有打算。”
陳曉青也只得作罷,林木蘭看着時間告辭,剛回到福寧殿就遇見了楚東。
“您可回來了,官家問姐姐呢!”一路催着她去內殿見宋祯。
林木蘭進到內殿時,宋祯正倚在榻上閉目養神,她不敢出聲,就站到角落默默候着,直到宋祯睜開眼看見她,“唔,回來了,過來給朕揉揉肩膀。”
林木蘭依言過去,站到旁邊給他揉捏肩膀,還低聲說道:“官家又只顧着忙,沒歇息吧?”
“是啊,你不在,也沒人管着朕。”宋祯調笑了一句。
林木蘭抿嘴笑笑,不說話,宋祯就與她閑聊:“看見四哥了麽?”
“嗯,見了,四哥好像又大了些。”
“是啊,越來越胖了。”他雖笑兒子胖,語氣裏卻并無嫌棄之意,反而充滿了高興。
林木蘭就道:“不只胖了,還高了。”
“嗯。今日怎麽去了這麽久?”
林木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本來要回來了,恰好柳才人上門拜訪,就又陪着說了會兒話。”
“唔,她去做什麽?”
“送了些新開的月季,順便說說話呗。”
宋祯自然知道送花都是借口,淡淡道:“她不是最喜歡陪着高娘子麽?倒有空去春明閣。”
林木蘭沒敢答話,室內沉默了一會兒,宋祯自己繼續說道:“以後不用理會她。”
“是。”林木蘭收回手,恭恭敬敬福身應道。
宋祯無奈:“也不必這樣,不過是私下說話。”
林木蘭一笑,伸手繼續給他按。宋祯等舒服一些了,就拉住她的手,叫她坐到身邊,攬住了她的腰,見她穿了薄羅衫子薄羅裙,就稱贊道:“這身衣裳更襯你,顯得你越發高挑了。上次做的那幾件衣裳做好了沒有?”
“還沒,司制司還沒送回來。”
宋祯道:“叫人去催催,怎麽這麽久?”說完想起林木蘭身份不夠,又叫梁汾打發人去催。
梁汾見了兩人的情形,出去的時候順便就把殿內的人都帶了出去。
宋祯對他這份眼力勁很滿意,等四下無人了,就抱緊林木蘭吻了一回,吻罷意猶未盡,在她耳邊道:“晚間去後殿侍寝。”
林木蘭兩頰緋紅,倚在宋祯肩上不作聲,宋祯見她這樣更是意動,又低頭在她唇上輾轉索吻,一直纏綿到晚膳時分,才依依不舍的松手。
等用過了晚膳,宋祯牽着林木蘭的手散了一會步,就徑直去了後殿。此時還不到就寝時分,宋祯想起從前教林木蘭練字,就找了一本字帖,自己攬着林木蘭,扶着她的手,教她寫行草。
“行書者,務從簡易,相間流行。寫起來務必要行雲流水、飄逸飛揚,才是得其中真味。”
林木蘭本身字如其人,是圈在方框裏的,整整齊齊,端端正正,如今要她寫行草,自然很不适應,好在有宋祯扶着她的手,臨了幾篇字帖,倒也算寫出幾分意趣來了。
“你瞧,不是也挺好看的麽?做人方方正正固然是好,可有時候,學學灑脫飄逸,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宋祯拉着她退後審視寫好的字,還不忘教她。
林木蘭也覺得寫行草別有一種感覺,就笑着點頭,語調輕松的說:“謹遵聖上教誨。”
宋祯擡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笑道:“就是這樣,調皮一點也無妨。”拉着她一起洗過手,便進內室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