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語言課程

沒過多久,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三個姑娘陸續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棕發姑娘身材最高挑,也是純亞美利加式的面孔。她穿着一身蕾絲長裙,但由于太瘦的關系,顯得格外輕飄飄的,就像風吹過來都能把她刮跑似的。中間的姑娘一頭蓬松的黑色卷發,膚色也偏黑,看起來像是黑白混血兒。她是背心、包臀裙的打扮,格外适合夏天,不過衣物上的花紋都非常獨特,很有民族特色。最後一位姑娘有着很醒目的藍色頭發,皮膚像是銀灰色。她顯得比誰都要拘謹,貼身的金屬灰色衣物勾勒出了漂亮的身體曲線,看起來樣式很簡單,卻沒有任何裁剪的痕跡。

果然,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不管現在是不是一大早就熱浪逼人,大家都穿着自己原來的衣服。每一個人大概都希望能遇到老鄉,或者遇到能夠理解自己的文明的人吧。

齊昕猜測着她們所屬的時代和故鄉。棕發姑娘生活的時代,機械文明應該已經發達起來了,看起來像是地球上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樣子。黑色卷發姑娘舉止很自然,似乎很适應這裏的生活,她可能是部落時代的人。藍發姑娘非常特別,她可能來自于未來,而且所屬的種族已經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圍。

不過,換個角度來說,也許自己這樣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人,也超出了她們的理解範圍呢。

等這三個姑娘坐下來之後,若恩關上了教室的門,把剩下的獸皮教科書都發了下去:“我是低級祭司若恩,你們在養傷的時候應該都見過我。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由我負責幫助你們學習這裏的語言,基本了解這裏的習俗,适應這個獸人世界。”

大概是為了照顧大家可憐的聽力和理解力,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你們手裏的獸皮上的內容,我希望你們能在一個月內完全掌握。”

一個月?她還以為是一周的學習內容呢!齊昕突然有了一點信心。不就是背單詞嗎?一天背一張獸皮的內容,肯定是綽綽有餘啊!只要拿出大學過四六級的勁兒,每天單詞不離手,幾百個單詞很快就背溜了。至于口語,現成的練習對象就坐在旁邊呢,另外還有雅利也能幫忙。

“你們都是在七月份來到這裏的,不僅住在一幢木屋裏,也會至少在一起學習半年時間。互相認識一下吧。”

“我是亞絲米。”亞絲米首先站了起來,拉開自己的裙擺行了一個禮,臉興奮得紅撲撲的。

接着,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邊的齊昕身上。她立刻站起來,對大家鞠了個躬:“各位好,我叫齊昕。”

“我的名字是羅西納。”棕發姑娘輕輕地點了點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貴族式的氣質,但并不讓人覺得高高在上。

“我是松加。”蓬松卷發的姑娘雙手握拳交叉在胸前,行了個特別的禮。

“蘇爾。”藍發的姑娘簡單地說了自己的名字,就沉默着坐了下來。

這樣的場景,讓齊昕想起自己剛上大學那會兒的第一次班會。來自天南海北的年輕人圍着坐成一圈,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進行自我介紹。當然,比起現在這種幹巴巴的說名字的介紹,那時候的介紹就生動多了。有些人會解釋自己取名的緣由,有些人會說說自己的興趣愛好,還有些人會順帶提到自己故鄉的風物。她通常不太喜歡多說什麽,但很喜歡聽別人講。

不過,現在,她們都是獸人語的初級學習者。就算是想說,首先也得學會說才行;要是喜歡聽,當然也得能聽懂才行。

“希望一個月之後,你們都能說說自己的故鄉。”若恩這麽說着,算是結束了自我介紹的環節。他示意大家拿起第一張獸皮,跟着他念上面的單詞。家庭成員的稱呼,其實并不難記憶。阿爸、阿媽這樣的發音,多少都有些熟悉。據說,在很多種文化裏,爸爸和媽媽的稱呼都是很相似的。确實,就連獸人世界裏,也仿佛能找到不同文明之間的契合點。可見父親和母親對于絕大多數智慧生物來說,都是很特別的。

齊昕輕輕地念着,有些感慨。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們,眼睛突然變得酸澀起來。人有時候很奇怪,當輕易就能聯系到家裏人的時候,往往不會那麽珍惜那些機會。頂多每周也就打一兩次電話,或者視頻一次。等到現在,再也見不到了,她卻每天都會想起來,不停地回憶着過去家人相處的點滴。也只有這樣,她才确信,自己不會輕易忘掉父親、母親和姐姐的面孔。

“……”旁邊的亞絲米也有些難過,手指在爺爺、奶奶兩個詞上反複摩挲着,“昕,我真想……我的爺爺和奶奶。”接着,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不在,哥哥……走了,誰……照顧他們呢?”

齊昕剛想安慰她兩句,突然就聽見旁邊響起了輕輕的哽咽聲。

她看過去,發現是藍發姑娘蘇爾。她低着頭坐在角落裏,眼淚已經把膝蓋上的獸皮都打濕了。棕發姑娘羅西納和黑卷發姑娘松加勸了她兩句,慢慢地,也跟着哭了起來,惹得亞絲米也擦起了眼淚。

齊昕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覺得自己現在加入哭泣大軍的話顯得有些奇怪。但如果不哭的話,又讓自己變得有些特殊了。其實,她并不是喜歡流眼淚的人。而且,該哭的,她早就已經悄悄地哭過不少次了。到了現在,就算是再想念家人,她也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

若恩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有些無奈地宣布下課:“你們都回去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點過來。”

他離開教室之後,幾個姑娘哭得更厲害了。齊昕只能拍拍這個的肩,撫撫那個的背,挨個地傳遞着她的安慰。由于語言實在是太匮乏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等到大家的哭聲都漸漸地停了下來的時候,那四個姑娘都睜着紅腫的眼睛望着她,突然笑了。

“昕,你說的什麽,我都聽不懂。”亞絲米揉了揉眼睛。

齊昕滿臉黑線,其實她也弄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麽。或許不僅僅說了獸人語,還說了華夏語?那聽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你……真厲害,不想念家人嗎?”松加問。

“想,可是我不經常哭。”齊昕回答。

“是啊。哭……太弱了。”松加抿了抿嘴唇,繃緊了臉。但這個表情只維持了一小會兒,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羅西納招呼着大家,蘇爾默默地低着頭,跟在她身後。

五個人走出了“學校”之後,羅西納突然停了下來,猶豫地看着底下起伏的藤蔓。亞絲米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比劃着低聲說:“剛才過來的時候……摔了……真吓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房子。好危險!”

松加動作敏捷地跳了下去,很輕松踩在藤蔓交織的結上:“沒關系!不會掉下去!”她做了幾個劃船的姿勢,還笑呵呵地彎下腰,透過藤網看下面的河水,“哇……厲害!”

到現在為止,齊昕都沒有仔細看腳下那條河流的沖動。她覺得,自己要是看清楚了,說不定真的會發展成恐高症。這妹子的膽子這麽大,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不過,作為普通人,她現在也算是能在藤網上面行走自如了,同樣成功地獲得了亞絲米的贊嘆。

學着她的樣子,羅西納和亞絲米小心翼翼地走了下來,蘇爾繼續沉默地跟着。

走了一會兒之後,最前面的松加突然回過頭,有些尴尬地說:“這些木屋,長得太像了。”

“是啊,我們到底住在哪裏?”亞絲米也一片茫然。

“跟我來。”已經摸清了這一片小木屋的齊昕只能承擔起了領隊的責任,把她的鄰居們都成功地帶回了家。

午飯照樣是雅利送過來的。見到他的時候,齊昕格外高興。她還以為兩人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很難見到面了,但沒想到至少一日三餐都能夠見到,也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了。

“我有點好奇。”她把一碗米飯、一碗炖牛肉、一碗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湯、一顆紫紅色的香甜水果掃蕩得一幹二淨之後,又拿起類似桂花糕的糯米點心,小口、小口地吃着。“這些都是祭司們做的?大家都吃這樣的飯菜?”

“低級祭司輪流負責做飯,但這些都是專門給你們雌性吃的。獸人不喜歡吃蔬菜和糧食,主食是肉,再加一點水果,就夠了。”雅利回答。

“獸人?你也是獸人?!”齊昕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誤區。這是獸人世界,雅利當然是獸人。她怎麽會以為,獸人和祭司是不同的種族呢?果然還是先入為主,想得太多了吧。

雅利果然笑得前俯後仰,圓臉上又露出了小酒窩:“我當然是獸人!但是,成為祭司之後,就不能變成獸形了。”

“為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應該算是一種獲取力量的儀式吧。我們用獸形為代價,換取了神靈賜予的力量。”

齊昕仔細地想了想,好像某一類小說裏确實有這樣的情節。獲得與衆不同的力量,肯定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祭司使用的能力和獸人們完全不一樣,他們這樣的能力,也不是平白無故獲得的。“你們從小就生活在神殿裏?不能回家?”

雅利想了想:“我們是特別的孩子,出生沒多久,顯露出天賦之後,就會被送到神殿裏來。所以,神殿就是我的家。”他随手翻了翻她的獸皮教科書,突然高興起來:“這是我畫的!”

“你畫的?”太巧了!齊昕忍不住誇獎他,“我覺得這些畫得最好,特地挑出來的!”

“是嗎?”圓臉少年嘿嘿地笑着,“你如果還想要,我還可以畫別的!”

“太好了,再給我畫一點吧。我覺得這些好像不太夠我學。”

“你還想學什麽字?”

“有沒有野外的動物、植物什麽的?我想學學那些。”有文字又有配圖的話,她最起碼能認識一些野生動植物了,也算是為将來學習生存技能打基礎。

“沒問題!畫好了就給你拿過來!”雅利答應得非常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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