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而發出來的巨大聲響。
那并不是人類的腳,那些聲音的主人是成千上萬的機械士兵,他們以令人驚嘆的完全相同的頻率和動作将腳擡起,然後重重落下。地上的塵土飛揚起來,讓他們的行軍仿佛進行在雲中。
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引領着機械人士兵前進的并不是機械人,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類。當城中的巫術師看清楚那個人的相貌的時候,他們齊齊歡叫起來。
是的,引領着機械人士兵到這裏來的并不是別人,而是衆人期待已久的歐狄斯。此時他昂首挺胸站在隊伍前列,率領着機械人軍隊向前,表情莊嚴肅穆。他那令人驚異的美貌讓他顯得就像是神的使者,甚至,簡直就像是神祇本身。
這樣的一支奇異的隊伍很容易震懾住對手,無論是怎樣堅強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會動搖,尤其是在這支機械部隊的人數比對方多三倍的情況下。
不過那些黑色的騎士并沒有那麽脆弱,他們原本就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他們曾經與各種各樣的對手作戰過,無論是在山林中馳騁的悍匪,還是強大的巫術師,他們都曾與之戰鬥過。他們雖然十分小心警惕,卻并不害怕那些機械人。
真正讓他們忌憚的卻是站在隊伍前面的那個耀眼的男人。從前在黑色騎士們還是大光明會騎士團成員的時候,他們之中也有人曾經參與過追捕他的行動,也有認得他的,有些人曾經與上層的主教們有一些聯系,消息靈通一點,因此知道,這個男人雖然并不認同大光明會的理念,但是卻被認為是彌賽亞。
這樣的情景所傳達的信息足以讓他們感到混亂,如果他們代表的是神的意願,貫徹的是神的正義,那麽為什麽,彌賽亞會以這樣的姿态出現,為什麽會看着他們如同仇雠。
雖然大部分黑色騎士都不認識歐狄斯,但是少數的幾百個了解情況的騎士就足以動搖軍心了。黑色騎士的隊伍顯然顯得有點焦躁不安。
歐狄斯卻并不會感到不安。
他并不嗜殺,也讨厭争鬥,他憐憫這些人,這些被信仰和藥物蒙蔽了雙眼的可憐蟲。但是他并不會因為這樣的憐憫就放他們一條生路。
走上這樣的路,到底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他們所造下的惡業,就算是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能補償。
歐狄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彌賽亞,但是他覺得,對于這樣的事情,他不能看看就算了。他不能就這麽看着,任由這些黑色騎士橫掃整個世界。
尤其是在他們圍困了他的妻子的時候。
更何況此時他已經有了足以與他們對抗的力量。
歐狄斯看到了黑色騎士們的焦躁和混亂,他明白此時是打擊敵人的最佳時機,他當然不會錯過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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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出了攻擊的指令。
機械人部隊的行動并不快,接收到指令之後,他們慢慢地、堅定地一步接一步向前,那腳步的力道,仿佛是要把面前的敵人踩死一般。
這些機械人都是專門為了戰争所制造出來的,性能相當強大,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防禦力都比只是血肉之軀的黑色騎士們更強,再加上他們的身體相當沉重,僅憑體重就可以取勝。他們唯一的劣勢是他們的動作并沒有黑色騎士們那麽靈活和敏捷。不過在歐狄斯看來,這并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們贏定了。
戰鬥開始了,黑色騎士們發出怒吼,而機械人發出了巨大的電子音。那聲音遠遠稱不上可怖,然而卻極為刺耳,讓聽到這聲音的人都感到無比的痛苦。
黑色的騎士們有着尋常人所不具備的堅強意志,他們盡力忍耐着,讓自己集中精神,不去理會那刺耳的電子音,奮力拼殺。
開始的時候,黑色的騎士們處于絕對的劣勢,他們的力量不夠,而機械人的金屬外殼實在太硬。再加上那幾乎要震破了他們耳膜的電子音,以及站在那裏恍若神明的歐狄斯……所有的這些都讓擊潰機械人大軍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巫術師們還在不斷進攻,黑色的騎士們幾乎要陷入絕望。
但他們不能放棄……他們借助身體靈活這一優勢,很快就掌握了擊敗機械人的辦法。那就是三個人合力,從三個方向一起用力,将機械人擊倒。
不過……對于機械人來說,僅僅把它們擊倒并不能将它們徹底打敗。它們的行動雖然慢,但仍然可以慢慢爬起來,作為有用的戰力繼續作戰,更何況,機械人的數量本來就是騎士的三倍。
歐狄斯知道自己要贏了,他擡眼看向城池上方,他看不見城上的人,但是他知道西比爾在那裏等着他,她就在那裏。
他的心中充滿喜悅。
然而正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向他飛來一柄長矛。
那是黑色的騎士所使用的長矛。
這種長矛并不是那種步兵會用來投擲的長矛,而通常是騎士在馬上的固定裝備之一,它相當沉重,為的是在騎士驅馬向前的時候能夠刺透敵人的铠甲,然而此時卻被人當做的投槍使用,可以想象投出這支長矛的人一定是黑色騎士之中一個少見的大力士。
這支長矛以極快的速度向歐狄斯飛去,他下意識地偏過身子,然而在他試圖躲避的那一剎那間他就知道其實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看着那長矛向他的胸口飛過來。
這樣沉重的長矛,以這樣快的速度飛過來,就算是沒有刺中他的心髒,也要把他的胸骨擊個粉碎,若是被這樣的長矛擊中,只怕立時就活不成了。
它來得這樣快,歐狄斯沒有時間去躲避,也沒有時間想什麽,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就在此時,一支箭射了過來,恰恰擊中長矛,讓長矛往旁邊偏了幾分。
就是偏的這麽幾分救了歐狄斯的命,長矛從他身子邊上擦過去,弄破了他的袖子,讓他的手臂擦破了點皮。
射出這支箭的正是西比爾。
她一直都站在城樓上,她看見那個騎士向歐狄斯投擲過去的長矛。
她本來可以打過去一個火球,将那長矛融化掉,然而這段時間裏她的消耗太大,已經沒有力氣操縱元素,眼看着歐狄斯就要被擊中,她拿起了身邊的弓箭。
西比爾已經很久沒射過箭了。她只在大祭司學院的時候為了夏日祭典和伊麗絲一起練習過,當她的手握住了弓箭的時候,當年伊麗絲教她使用精準法術的樣子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那情景好像在昨天。
她拉滿弓,在弓箭上面附加了法術,默默想着她的目标,把箭射了出去。
箭擊中了長矛,歐狄斯得救了。
黑色的騎士們明顯處于劣勢,再這樣下去,他們輸定了。因此,被用來攻城的投石機和攻城錘調轉了方向。
把這種用于攻城的巨大機器用在機械人士兵身上,似乎顯得有些大材小用。不過這确實也是奧蘭多一方能夠在短時間內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而且,這确實很好用。
許多機械人士兵被投石機所投下的巨大石塊擊中,直接被壓成了一塊金屬餅。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歐狄斯相當心焦。
他指揮周圍的機械人士兵圍繞在他身邊向前沖,希望能沖到投石機附近,殺死那些操縱機械的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勝利。
圍繞在歐狄斯身邊的機械人士兵是機械人中的精銳,他們很容易地突破了防線,保護着歐狄斯向前沖到了大型機械的前面。
一個黑色騎士正操縱着巨大的投石機,他看見歐狄斯向他沖過來,并沒有顯出害怕的樣子。他沒有拿劍自保,只是摘下了頭盔,非常平靜地看着歐狄斯。
歐狄斯已經到了投石機操縱臺的前面,他拔出劍來,想要一下劈死那個操縱着投石機的騎士,卻在看見那個騎士眼睛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手一松,劍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阿夜終于從敦煌回來了~!敦煌好棒!只不過這次旅行再次證實了阿夜的渣體質……阿夜把帶去的備用藥品吃了個遍……回到家的時候還感冒着~~好在在家喝了兩天雞湯休養了一下之後基本好了百分之八十~~
這幾天會連續更新的~!
☆、末日歷108年 中秋【奧蘭多勝利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中秋小番外,主題是“如果奧蘭多取得勝利”,本番外和正文邏輯沒有任何關系,只是番外而已。
本來想在中秋寫一個歡快點的故事,然而不知怎麽的就寫成這種悲傷的調調了~~~
快完結了碼字好難……不出意外的話會在周四之前完結。
嗯,就這樣。大家晚安。
中秋小番外
雖然經歷了無數艱難,這個世界并沒有那麽輕易崩壞……至少看上去确實是這樣的。
雖然導彈轟炸了相當一大部分的人類聚居區,但兩年前的那場大戰并沒有留下持久的傷痕,戰争過後,一切都重新繁榮了起來。原本因為經歷戰争而變得有些破敗的博薩爾城已經被修繕一新,開始迎接它新的主人。從它現在的樣子看上去,人們根本不會想到,兩年前這裏曾經被黑色騎士的鐵蹄踏過,變得破敗不堪。
奧蘭多還記得,西比爾喜歡的就是博薩爾城這一點,這座城市總是這麽頑強,總是伸開雙臂接納一切,無論是痛苦還是極致的幸福,它全都可以包容。因為剛剛過去的那場戰争的緣故,人們的面容顯得有些清瘦,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些笑容。
不過西比爾已經不在了。
想到這一點,奧蘭多有些遺憾地聳了聳肩膀,他本來不想這樣的。
如果西比爾還在,他就可以向她證明,她用她那種拖拖拉拉的方式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用鐵腕做到。盡管他們曾經争鬥過,盡管她失敗了,不過奧蘭多還是願意把她當做是自己的夥伴。他們的理想本來是一樣的,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
只要把一切都毀滅重新建立一次,一切看上去就是如此美好。世界需要這樣的毀滅,就是這樣。嗯,對,就是這樣。
算了,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什麽是完美的。而西比爾,無論有多少預言提到她,無論命運之神與她有着怎樣的關系,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她總有一天是會死的。在他看來,與其讓她活下來,在歲月的磋磨之下漸漸變得老邁,還不如就這樣看着她在青春年少的時候死去,這樣至少還能在他的心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影子。
奧蘭多從前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他認為他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總之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曾經被作為戰士公會以及奧蘭多住所的那座建築也得到了整修,人們把建築漆成了白色,并且毫不吝惜地把昂貴的材料裝飾在它上面,在裏面進行了特別的裝修。數不清的侍女把這座建築打掃得一塵不染,讓它看上去确實像是一座宮殿,而它也确實可以被稱作是一座宮殿,因為未加冕的世界之王已經決定了要在這裏加冕,并且把這裏作為他生活的主要場所。
這一天,世界之王加冕的日期到了。
為了迎接這樣一個重大的日子,奧蘭多精心換上了他幾年前新培養的一具軀體,這具軀體是完全按照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制造的。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個神秘的商人,沒有必要用不斷更換軀體的方式維持神秘感。
在這具軀體制作成功之後,奧蘭多毀掉了他曾經使用過的那些軀體,只留下一具,那具身體的樣子非常衰老,一直沉睡着。那是他最初的身體,因此他不能把他毀掉。
他決定從此之後都不再改換自己的外貌了。
當奧蘭多換好這具與從前的他一模一樣的新的身軀,穿上特別定制的極為奢華的白色王袍之後,他照着鏡子,非常滿意地說了一聲:
“不錯。”
奧蘭多并不真正在意權勢,他不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更有權勢了嗎?今天的加冕,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只是為了給世人一個警告,向所有人宣告,這個世界是在他的統治下的。
奧蘭多從前并不怎麽喜歡白色,不過這段時間他覺得白色其實比其他顏色都好。簡單,直接,絕對的幹淨。
當世界在黑色中毀滅,追随奧蘭多的黑色烏鴉群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哪裏去了,正如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人們說它們是從地獄裏來的使者,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毀滅,而當毀滅完成,它們也就消失在空氣中了。
黑色已經消失,到現在是該用白色的時候了。白色的城堡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王袍白色的民衆一整個白色的世界白色萬歲!
奧蘭多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這種對于白色的狂熱似乎有些過分了……或許他應該……
奧蘭多擡頭看向鏡子,被鏡子中相貌年輕的國王那俊美的模樣吸引,忘記了他腦海中關于白色的混亂思考。他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也就是他二十幾歲時的樣子。他幾乎過了快一百年每天變換外形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有照片,他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長相。此時他看着鏡子裏的那個青年,他由衷的覺得,果然還是自己原來的樣子更好看。
不過這張臉再怎麽完美,到底還是比不上歐狄斯啊……奧蘭多的腦海中有一次閃過第一次看見歐狄斯的場景,那人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發着奇異的光……
啊……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死去了的人注定會被遺忘。
奧蘭多凝望着鏡中自己的臉,一百年過去了,他終于換回了自己的這張面容。
他長長呼了一口氣,一切妖異都已經消失,這個世界終于恢複了正常。
他從更衣室出來,門口穿着白色铠甲的騎士向他行禮,他滿意地微微點頭致意。
這些騎士再度穿上了純白的铠甲,然而他們如今已經與大光明會無關,他們效忠着的主人是他,他們相信他代表着正義。
果然把他們留下是正确的選擇啊,奧蘭多這樣想着,原先本來還準備把他們毀滅掉……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實在是與這個純白的世界相得益彰。
啊……多麽美麗的純白的世界啊,這個世界裏所有的居民都是由他親自揀選出來的選民。完全符合他的意志,就像是柏拉圖的烏托邦……所不同的只是,他的世界只會比柏拉圖的烏托邦更美好。
一切缺陷都已經被消滅,一切都完美無瑕。
時間快到了,奧蘭多信步走上将要舉行加冕典禮的露臺,這個露臺是為了這場典禮特意建造的,它處在高空之中,為的是能讓下面觀禮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這場儀式的主持者埃爾蒙德早已經站在這裏了,他穿着與儀式相符合的華麗祭披,然而他的臉色相當陰沉。以他個人的願望來說,他并不希望舉行這樣的典禮,就算這樣的典禮一定要舉行,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呆在家裏,盡量讓自己不知道具體的情況,然而就因為奧蘭多一句“大光明會已經覆滅了,找不到合适的主教,現在整個世界上身份最高的祭司是你”他就必須要在這裏把王冠戴上奧蘭多的頭。
他覺得奧蘭多讓他來做這件事是為了嘲笑他這個失敗者。而如果奧蘭多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嘲笑,他會覺得更難受。
奧蘭多帶着一種可惡的笑容看着他,提醒他時間到了。
埃爾蒙德一把從助手的手中拿過王冠,戴在奧蘭多的頭上,然後把權杖也交給他,以一種相當敷衍的态度匆匆念完了幾句這種場合常說的套話,然後轉身離開。
奧蘭多并不對此感到生氣,他只是輕輕微笑。他看着露臺的下面,下面是他白色的民衆,他們都穿着純白的禮服,向他發出歡呼聲,祝賀着他們的王。
此後的慶祝活動持續了一整天,而奧蘭多并不覺得疲憊,這具身體很年輕,讓他覺得精力充沛。
啊啊,多麽有趣。
當一整天的慶祝活動結束,奧蘭多回到了自己的寝宮。
從前在這裏住着的是他的收藏品,那些長相秀美,姿态婀娜的年輕女子和美貌的少年。但是此時這裏已經空無一人,在他清洗整個世界的時候,他把他們聚在一處,然後親手殺死了他們。在他動手殺他們的時候,他們全都一聲也不出,也絲毫沒有怨恨,只是用那種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而在那之後,他突然失去了把這些房間填滿的興趣。
此時這裏只有他一人,他打開窗子,看見外面的一輪明月,他想起在遙遠的古代,某個國度把這一天當做是一個節日,在這一天的夜裏,人們會放棄其他事情,和家人團聚在一起。如果實在不能相聚,他們會望着月亮懷念自己的親人和故鄉。
奧蘭多早已沒有了親人,甚至連友人也沒有。時間就這樣過去,而月亮始終在這裏,沒有一點改變。他又看了一眼月亮,好像嫌它的光太明亮一般背過臉去,他覺得他身上的東西太沉重了,于是他丢下了手上的權杖和頭上的王冠,連那白色的王袍也解下來丢在地上。恍惚間他好像看見死在他手上的友人站在他的面前。
“啊……你好……你們好……我們又見面了……啊……對不起……”
他低聲念着這樣的話,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力氣,他又是那個沒有力氣的老叟了。他看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影子向他走過來,好像要對他說什麽話。奧蘭多發現他們不是來責備他的,他們是來接他的……
第二天,國王一直都沒有出現。所有人都在尋找他,卻都沒有找到。直到夜晚再次降臨,找遍了所有地方的人們來到了國王的寝宮。國王的寝宮上着鎖,沒有人有鑰匙可以打開那扇門。他們敲打門板,大聲喊叫,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人們找到一個鎖匠,強行把門打開,進入寝宮,他們就在那裏發現了國王。那個剛剛加冕容貌年輕的國王臉上帶着迷人的微笑,以一種非常舒服的姿态躺在地板上,他的神态安詳,仿佛睡着了,月光從窗子傾瀉下來,灑在了他的身上。
☆、末日歷106年 盛夏
那個操縱投石機的黑色騎士,看上去與他的同侪并沒有什麽區別,只是細看才能看出他的铠甲上面那烏鴉形狀的紋章顯得似乎與別人的有些不同。
如果是別的人,不會察覺到這個人是否與其他的黑色騎士有區別,然而歐狄斯卻認出他并不是大光明會曾經的聖騎士。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穿過聖騎士的白袍,他與那些黑色的騎士是完全不同的,因為他不是像他們一樣的仆從。他是這些黑色騎士的主人,他是奧蘭多。
無論奧蘭多換了多少具軀體,打扮成什麽樣子,甚至裝扮成完全不同的性格,變換不同的表情,歐狄斯總是會一下子把他認出來。在這個世界上,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也就只有歐狄斯這一個人而已。西比爾雖然也能認出奧蘭多,但通常需要更長的時間。
按照歐狄斯的說法,他們是末日前的人,本來就不屬于這個時代。他們和這個時代的人不一樣。從這個時代的角度來看,他們是古人。無論怎麽隐藏,無論怎麽讓自己融入這個時代,他們的身上仍然有着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氣息。這種氣息原本被盔甲掩蓋住,而當他脫下頭盔,露出面容的時候,這種氣質就暴露無遺了。
歐狄斯以為他現在只怕還在博薩爾城的居所謀劃,沒有想到他竟會出現在這裏,因此大吃一驚。他意識到奧蘭多是想要讓自己知道,他已經來了。
歐狄斯遠遠地看着他,這一次他所選擇的身體是一個金發的年輕人,他的膚色蒼白,有着大光明會狂熱信徒一般禁|欲的眼神和嘴唇,那樣子與其說像是個騎士,倒不如說更像是個苦修士。
而這正是這些黑色騎士普遍的特征。當初大光明會的主教們在挑選聖騎士的時候,特別注意挑選那些頭發金黃,面容俊秀的少年,他們金色的頭發代表着陽光。而聖騎士團中嚴格的訓練又會讓他們的神情變得肅穆。當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看上去其實相當相似。如今雖然騎士們換了黑色的铠甲,眼睛裏多了些紅血絲,可是那模樣卻還是那般。
奧蘭多把自己打扮得就像是騎士團中的一員,顯然是想要對自己的行蹤保密的。
可是奧蘭多又為什麽要在他的面前展露真身呢?
歐狄斯的劍落到地上。如果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真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黑色騎士少年,他還真能硬下心腸拿着劍劈過去,畢竟這就是戰争。然而此時看見奧蘭多站在這兒,明知道他是個死有餘辜的老妖怪,明明知道就算是一劍劈死了他,他說不定也能找到什麽邪門外道的方式複活;明明知道若是能劈死了他這一切艱難都将結束,而他卻偏偏不忍動手。
人心就是這麽奇怪。
或許到底還是因為兩人曾經相交一場,雖然很難說他們還能不能算是朋友。
歐狄斯看着奧蘭多,恍惚間他覺得奧蘭多的這具身體似乎有些像奧蘭多少年的時候,那時候奧蘭多還只有那麽一個身體而已,也不懂那麽多奇異法術。只是一個修習煉金術的普通少年,清癯瘦弱,容貌秀美卻平常。不過那個時候歐狄斯和奧蘭多并不熟悉,只是見過他一面而已。
奧蘭多看着歐狄斯粲然一笑:
“我們到底是落到如此的境地了,你要用你的劍殺我麽?”
他的語氣奇妙,其中的意味不明,歐狄斯有點弄不清他的意思。說不準他到底是在嘲笑他到底不忍下手殺他,還是在激他動手。他彎下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寶劍:
“我雖然不忍殺你,今天卻也要和你鬥上一鬥。”
奧蘭多一笑:
“口氣倒是很大,就算是你要殺我,那也要你打得過我才行。”
這全天下的寶物,幾乎都集中在奧蘭多的手中,他的裝備自然與其他騎士不同。他的甲胄裏面,還穿着一件又輕又密,刀槍不入的鎖子甲。他手中的拿着的劍不但輕巧,還鋒利無比。
歐狄斯的劍術雖然很強,卻也一直小心翼翼,他知道奧蘭多的劍極為鋒利,因此不能讓自己的劍與他的劍相碰,以免被他砍斷。他雖然與奧蘭多相鬥,卻不忍使用殺招,只想要刺傷了他,可是奧蘭多卻下手狠辣,毫不容情,一招招逼得歐狄斯不斷後退,不過歐狄斯行動相當敏捷,因此倒還能自保。
“和我做對手,你們注定是要輸的。”奧蘭多似笑非笑地說了這麽一句,“就算你們能在這裏把我打敗,我還布置下了數不清的導彈,只要我還留有一口氣在,按下發射導彈的按鈕,你們終究要輸得一塌糊塗。
想不到歐狄斯聽到奧蘭多的話之後卻也露出了微笑,這種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奧蘭多見他這樣笑,不免也有些困惑,皺着眉問了一句:
“你笑什麽?”
歐狄斯搖了搖頭,只不回答。
卻說歐狄斯與奧蘭多在這裏相鬥,幾臺機器沒人駕駛,黑色的騎士們又陷入了苦戰之中。站在城樓上看戰況的西比爾一直關注着歐狄斯的情況,見他去了機器那邊,便知道他要去殺那操縱機器的人。如今見那些投石機不動了,戰局再次改變,心裏不禁十分歡喜。只是過了許久,西比爾見歐狄斯一直沒有回來,不免十分擔心,只怕他出了什麽事。
黑色騎士這一邊見機器不動了,也知道是出了什麽意外,幾個騎士拼死殺出重圍,來到投石機那邊,只見奧蘭多正與歐狄斯鬥在一處。
幾個騎士正想上前相幫,卻聽奧蘭多命令道:
“你們幾個擋不住他的,快去開動投石機。”
幾個騎士聽命去開了機器,巨大的投石機又運作起來,西比爾在城樓上看了,心中焦急起來。
現在投石機又運作起來,歐狄斯卻沒有出現,生死不知,西比爾沒法不焦急。她得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一揮手,召喚出了一只火焰鳥:
“鳥兒快去!看看怎麽回事!”
火焰鳥向着她指示的方向飛過去,奧蘭多遠遠看見那只鳥,伸手釋放出一股猛烈的水流。
火焰鳥發出一聲極為慘痛的哀叫,頃刻間,整只鳥的火焰都熄滅了,只剩下一股青煙。
像火焰鳥這樣的元素動物與主人有很密切的聯系,西比爾的火焰鳥消失的時候,西比爾只覺得施放火焰的右手麻了。西比爾心中暗叫不好,雖然這只手的這種狀況不耽誤日常生活,但是短時間之內是沒法召喚元素了。
看來還得她自己去一趟才行,她咬了咬唇,擡頭看見埃爾蒙德,向他點了點頭:
“埃爾蒙德,我需要到下面去。”
埃爾蒙德用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別忘了你是個巫術師,西比爾。下面都是些騎士和機械人,你下去非常危險。”
“歐狄斯不見了……”西比爾非常着急的說,“他說不定遇到了什麽麻煩,我得去救他。”
她一揮左手,召喚出火焰劍握在手心裏:
“不用擔心我,我也能像戰士一樣戰鬥的。”
埃爾蒙德有些擔心地看着西比爾握劍的左手:
“你平常又不常用左手的,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別擔心。”
埃爾蒙德很想把她攔住,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她的,只好搖了搖頭:
“去吧,小心一點。”
目前正在打仗,城門肯定是不能開了,埃爾蒙德幫西比爾找了一根結實的繩子,把她從城頭上送下去。西比爾捏着法訣,給自己周身添了一個一個透明的守護盾。
下面的黑色騎士早就看見上面送下個人來,都拿起弓箭向她射去,箭矢撞擊着守護盾發出可怕的聲音,西比爾閉上眼睛咬着牙等待着。
過了好一會,她才落了地,連忙再給自己附加了個隐藏的法術,随後小心翼翼向投石機的方向走過去。
西比爾的隐藏法術并不算太強,幸好從城牆下面到投石機所在的地方有一段人比較少的空地,黑色的騎士們都忙着和面前的機械人作戰,這一點點的隐藏法術倒也能保護得了她。
她悄悄來到投石機附近,看到歐狄斯在和一個黑色的騎士戰鬥,才松了一口氣。
對于歐狄斯的劍術,西比爾是很有信心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耽誤了這麽久,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那兩人鬥得專心,都沒有發現她就站在旁邊。歐狄斯目前似乎還沒有危險,西比爾也就站在那裏看着,準備随時發現有什麽特別的情況再出手。
但是看着看着,西比爾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那個和歐狄斯相鬥的騎士她分明從來都沒見過,為什麽看着他,會覺得有點熟悉感?
作者有話要說: 難道我會說這一章我從周日一直寫到現在麽……阿夜簡直卡文卡哭了……/(ㄒoㄒ)/~~
☆、末日歷106年 盛夏
西比爾在這看歐狄斯鬥劍,看着看着,她也看出些不對來。
黑色騎士的平均水平她是知道的,這些人大多接受的都是大光明會的統一訓練,因此水平相差無幾,雖然集體作戰水平可以稱得上是末日最佳,但是單體作戰能力算不上高,尤其是劍術這種單一技能遠遠趕不上歐狄斯。
可是眼前的這個黑色的騎士比起西比爾所知的那些騎士來,強了不是一星半點。根據西比爾的估計,他的劍術恐怕只是稍弱于歐狄斯,再加上他有着非常鋒利的寶劍,因此能和歐狄斯戰平,也許還能顯得更強上一些。這個人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據西比爾所知,從前的大光明會裏劍術最好的人是蘭斯洛特。如果這個人的身份與蘭斯洛特類似,特別學過大光明會的劍術,他的手段應該與蘭斯洛特類似才對。但是西比爾看他的劍術,與蘭斯洛特并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除此以外,還有別的蹊跷。
這人對歐狄斯下手毫不容情,每一招都是殺招,可是歐狄斯卻以躲閃為主,西比爾看見那人有好幾次都露出了破綻,歐狄斯明明可以一招将其刺死,卻偏偏好像有些猶豫,下手慢了幾分,到底讓那人又占了先機。
這人到底是誰?
難不成……
西比爾想到了那個可能,不禁大驚失色。
這人會是奧蘭多嗎?
奧蘭多僅僅派出了多洛蕾絲一人,就滅了大光明會,如今與巫術聯盟對抗,巫術聯盟并不比大光明會強上多少,就算他不親自前來,恐怕也不會發生什麽出乎他意料外的事情。不過從另外一個方面想,大光明會覆滅,這世上只剩下科學會與巫術聯盟兩個組織,他重視巫術聯盟,親自來督戰,卻也不是什麽怪事。
西比爾沒見過奧蘭多用劍,不知他劍術到底怎樣。不過奧蘭多到底是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