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劉權2.0

過了幾天, 劉權被朱局長喊到了辦公室。

一個大文件袋被丢到面前,朱局長年近五十,下眼袋拉得老長, 官相十足, 他點着下巴道:“這是剛有人送來的, 熱乎着呢。”

“什麽?”劉權刷刷兩下将文件袋打開,細細的線一圈一圈繞着, 齊齊整整,裏面的文件也是整理得清清楚楚,“舉報?”他将東西抽出來, 略略一翻。

資料中, 條款清晰,慈善城市計劃啓動以來,招标問題、濫用私權現象、土地經辦手續問題等等, 經辦人, 牽扯的金額數目,一清二楚。

“這是直接送我們這兒的?”

朱局搖頭, “是省裏送下來的。”

那就是有人将事情捅到了省領導那邊再輾轉下來的, 劉權看了眼資料上的時間, 顯示的是一月初——也就是一月初就有人把這東西送上去,時隔二十多天,上面才開始調查。

“那市政監察那邊呢?也送過去了?”劉權問道。

涉及市政大型項目, 自然有人專門管, 朱局道:“專項調查小組已經臨時抽調成立,過幾天下來查, 這事兒我們這裏,你去跟着。”

劉權指了指自己, “我?”他今天早上起得早,胡子都沒刮,下巴都是青茬,抹了兩把才道:“行吧。”

朱局掀眼皮子看他一眼,“你忙什麽呢?慈善城那個自殺案怎麽樣了?”

劉權揮了揮手裏的資料,“正好一起辦了。”

朱局将桌上的小蓋頭茶杯端起來吹了吹茶葉,痛快喝了一口,看他紋絲沒動,在那兒演深沉,問:“還不走,有事?”

茶杯蓋兒扣下去,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朱局,夏家那案子——”劉權觀望着朱局長的臉色,話都沒說完,眼睛裏那點光就變了味道。

“嗯?”朱局眼瞅着他,一言不語,半天才說,“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的,難不成讓我來跟你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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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權聳了聳肩,拿了東西出去沒說話,他想起上次袁沅問他,怎麽就這麽輕易的放了這個案子,他也沒話反駁。

窗外的陽光有點弱,一點暖和氣都沒有,他慢悠悠地從走廊上走過,腦子裏已經将這件事歸檔到一個密封盒中。

“劉隊,你來——”有人喊他,“有人找。”

劉權朝門外看,這辦公間人來人往的,各個粗糙得很,一個外來客坐在門口接待的位置,是袁沅。

此刻,袁沅穿一身黑色呢料大衣,清清白白一張臉轉過來看到劉權,眼神沒變,只扶着桌子站起來,劉權這才注意到她沒裝假肢,是拄着拐杖來的。

“你這是大白天來報警?”劉權把人帶進自己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一個格子間。

他們這裏地方不大,人多,簇擁着辦公,裏面也整的跟資料庫似的。

袁沅将門一關,直來直去地說:“真是來報警的。”

劉權将朱局給他的資料放好,頓了頓,站在辦公桌後面看了眼袁沅,“報什麽警?又有人死了?”

袁沅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她剛從國外回來,整個人都很虛,“當年夏克安的車禍案子裏,我爸爸沒死——”

“沒死?”劉權驚愕地看她一眼,又瞟了一眼門的位置,“嘿,你開什麽玩笑呢?”

“沒開玩笑。”

“那人呢?”

袁沅苦笑:“我找不到。”

“……”劉權往椅子上一坐,“那你來跟我開玩笑呢?”

袁沅正色道:“你記得霍祁嗎?”見劉權點頭,她才繼續道,“霍祁神智挺清楚的,我後來去找過他一次,他主動問我,我爸還好不好。”

“他當年不是幫着處理過車禍案子?”劉權問道。

“是。”袁沅道,“他認識我,也認識我爸爸,甚至知道我爸爸沒死——”

劉權道:“這麽老了,萬一記錯了?”這個猜測說出口,他看到袁沅極度犀利地望了自己一眼,“你繼續你繼續。”

袁沅道,“我找人查了夏克銘一些公開的行程,在國外發現了他投資的一個私人醫院,并且确定有一名長期病人在那裏接受治療。”

“你找的什麽人?”劉權質問道,“嗯?”

“朋友。”袁沅确定地回答,“我前幾天飛去了,但醫院卻告知病人被轉出,已經不再醫院內。”

劉權攤手:“那你應該去找夏克銘,這是他投資的醫院。”

袁沅搖頭,“我現在懷疑夏克銘盜用他人身份,侵吞他人財産……”

“這是哪一出?袁小姐,講話能不能重點邏……”劉權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袁沅抹了把眼淚,哽咽着捂着臉說,“我已經有三天沒睡了,我找不到我爸爸,也碰不到夏克銘,我無路可走了……”她捂着臉,淚水淹沒了眼,如傾瀉而出的冬天的寒意,将她徹底擊潰了。

“……”劉權整個人都愣住,手指撥弄了下桌上的紙巾,飛快抽出幾張遞過去,“你好好說話,哭什麽?”

袁沅知道自己失态得嚴重,擦着眼淚水,惶惶然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劉權也沒跟她說話,徑自走出去,找到飲水機桶,弄杯熱水給她送進來,“你剛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

袁沅捂着紙杯,熱乎乎的溫度從手心傳到了四肢百骸。

“當年事故裏,爸爸說我和弟弟應該姓夏……”她看着劉權,“而他是夏克銘。”

劉權一恍,瞪着她。

“他是不是夏克銘我沒辦法驗證,但我拿了夏可苓的的頭發跟我的頭發做NDA比對,檢測報告顯示我跟她的确有親屬關系。”

“那這位夏東集團的夏克銘是?”劉權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

“我本來想找到我爸爸,如果能驗證他和夏可苓、夏克安是親屬關系,那顯然現在的夏克銘是有問題的。”

“這屬于什麽?冒名頂替?這麽多年?”劉權呵笑了一聲,“什麽年代了,還有這種事?”

袁沅喝了一口熱水,“當年夏克銘的爸媽在奧地利滑雪出事,一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原因,夏可苓一定知道什麽,夏克安或許就是因此而死的。”

“她現在絕口不提這件事,你能拿她怎麽辦?而且她有什麽作用?空口白話的意義都不大。”劉權道,“你這事兒特別簡單,找夏克銘驗個血就可以了。”

袁沅将這話接下去,“如果他跟夏可苓不是親生兄妹,是不是可以證明他冒名頂替真正的夏克銘?也就是我爸爸?”

劉權沒吱聲,似是無奈似又是無能為力地看了一眼袁沅,“你回去吧。這件事,沒這麽容易。”

“什麽意思?”袁沅不解地擡頭,“這些線索難道都沒有意義嗎?”

劉權擡眸看着她,煩躁地說:“有意義,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但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沒辦法重新啓動當年的車禍案,夏克安的案子也只能擱在那裏——你覺得你的線索對我有什麽意義?”

“我……我沒有聽懂你的意思。”袁沅驚訝地看着劉權。

劉權指了指自己的門,“你應該去找朱局長——”半晌,哂笑着道,“你該去找上面的人,否則,你動不到夏克銘。”

“如果這個人,接連牽扯進殺人案,難道你們警察都不管嗎?”袁沅不可思議地問。

“袁小姐,你的證據呢?不要總用你的推測來說。”劉權道,“你這樣只會讓我們大家都很為難。”

“那你為什麽會幫我查霍祁,為什麽會帶吳德去找夏可苓?”袁沅不解地問,她沒有想明白這個邏輯。

劉權聳肩,“好奇。”

袁沅沒懂,她将紙杯放下,“劉隊,你現在告訴我,你僅僅出于好奇在做事,你不覺得太扯了嗎?”

劉權否定她:“沒什麽扯不扯的。我想知道一件事,跟我能辦一件事,真的是兩回事。”他依舊是點了點門外,“你不該找我。你該找別人。我幫不到你。”

原本就渾渾噩噩的袁沅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這人一般,“好吧,算我多有打擾。”她撐着拐杖出去,開了門,許久沒動,轉過身道:“劉隊,抱歉,讓你為難了。”

劉權搖搖頭,“不為難,你回去吧。”

袁沅開門走了,劉權卻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中。

長長的一聲嘆息後,他才将從朱局那兒帶來的文件打開。

這份從省裏來的文件裏,一個字都沒扯到夏東集團——剛才他在朱局那兒就已經注意到了,卻沒有直接問,為什麽深度參與的夏東集團能全身而退。他問的是夏克安的案子,但朱局給否了。

這證明,以他的位置要去查夏克銘,如今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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