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回入奢

齊王回來時,俞嫣初已經擦幹眼淚在給邵萱萱削梨了。

邵萱萱實在不知該怎麽面對他們,乖乖地窩在床上發呆。雖然已經出了狼窟,可身上還中着毒呢,要是那位李大夫能幫把毒解了,那倒是可以跑一跑的。

出了皇宮,再離開這兒,天大地大總能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待下去吧。

邵萱萱想得出神,恨不得現在就拉着李大夫的手問:您看我還有救不?

俞嫣初給把梨切成小片,送到邵萱萱嘴邊:“師姐,吃梨。”

邵萱萱說了句“謝謝”,伸手要自己接,俞嫣初迅速避開,硬是把梨子塞到她嘴裏:“別弄髒了手,我喂吧。”

邵萱萱只好張嘴吃下,一邊咀嚼一邊感慨:盛情難卻啊!

要是他們不當她是聶襄寧,那可就真是一夜之間從地獄升到天堂了。

可惜,她一不是聶襄寧,二還中着毒,這個天堂待着壓力就有那麽點大——齊王可是小變态的重點懷疑對象,沒兩天就得查出來了吧……

俞嫣初可不知道“師姐”的心病,喂她吃了幾片,自己吃兩片,又給齊王遞過去一片。

齊王笑着接了,輕咬了一口。

邵萱萱嘴裏那梨就有點咽不下去,分梨分離,真是太不吉利了。

俞嫣初看看齊王又瞅瞅邵萱萱,起身把梨和刀子交到齊王手裏,“我去廚房看看。”

齊王接了東西,等她出去了,才在床沿坐下:“襄寧,你在儲宮中時……”

邵萱萱聽到“儲宮”兩個字,立刻警惕起來,眼神都不那麽神游了。

齊王幹咳了一聲,放柔聲音道:“大夫說你還服了別的毒,你可還有印象?”

邵萱萱動了動嘴唇,既沒搖頭也不點頭:說出來,就一定能得到幫助?她告訴太子自己其實是穿越的,獲得的回報就是被下毒。

齊王無奈,學着俞嫣初的樣子切了片梨子,送到她嘴巴。

邵萱萱尴尬地偏頭躲開。

齊王也不勉強,把梨子随時放到一邊,取布巾擦了擦手,說道:“蘭苑的蘭花開了不少,要去看看嗎?”

邵萱萱仍舊還是搖頭。

齊王這次卻有些堅持,勸道:“總是悶在屋裏怎麽行呢?現在外面日頭正好,也沒風,咱們就出去走一走,略坐一坐。”

邵萱萱耳朵根軟,最受不了別人這麽放軟了脾氣一聲一聲的催促,最後還是妥協了,由他扶着出了門。

外面秋陽如火,果然是個好天氣。

齊王堅持要攙着她,一路走過穿山游廊,才喚人擡了軟轎來。

邵萱萱猶豫着看向俞嫣初離開的方向,齊王笑道:“我讓衛延留下等她,咱們先過去。”

邵萱萱“哦”了一聲,視線落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古人不是都講究男女有別的?皇宮裏那麽多深受其害的太監呢,怎麽齊王大大你上手就搭人女孩子肩膀啊?

已婚男,注意形象好伐!

齊王顯然沒有這個自覺,不但不避嫌,還在邵萱萱加快腳步想要拉開距離的時候大步跟上,左手握住了她右手。

邵萱萱終于沒能忍住:“你能不能別動手動腳的呀!”

她聲音不大,但也足夠附近的轎夫和衛延聽清楚了。轎夫們都低頭裝沒聽到,衛延又開始數地磚了,也不知長到這麽大到底撿到多少銅板了。

齊王哂然一笑,松開了牽着她的手。

蘭苑并不在院中,一路出了府門,西行過了好幾道欄栅,才到地方。

竟然是大片大片的“蘭花種植基地”!

邵萱萱驚嘆這些有錢有權人事的任性豪邁,不但吃得好住得好,不但草菅人命只手遮天,還能在皇城裏面專門辟出地方來種成畝的花田。

看那些村婦差不多的裝束,顯然是統一雇傭過來了。

邵萱萱突然理解了太子對他的防備,朝中官員靠着他的庇護無視宵禁令,放着封地不去治理羁留京都,還大搖大擺地在天子腳下浪費良田搞什麽蘭苑……

确實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呸!小變态要害怕,她邵萱萱可不怕!防個蛋!

齊王曼斯條理地和她介紹各色蘭花品種,邵萱萱聽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俞嫣初始終沒再出現,不知是因為什麽事情耽誤了,還是真想要給他們制造獨處機會,謹守諾言把人“讓”給她。

再回到府邸,已經接近晌午,俞嫣初領着廚子侍女們把飯菜搬到了她屋裏。

邵萱萱感冒沒好,又曬了半天太陽,這時候就有點發困,迷迷糊糊吃完,躺了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再醒來,俞嫣初居然抱了被子枕頭來,要同她作伴。

邵萱萱故意咳嗽了好幾聲,找借口想要拒絕:“我感冒了呢,傳染給你怎麽辦?”

俞嫣初愣愣的:“感冒?”

“呃……就是風寒。”

俞嫣初恍然,迅速就脫了鞋襪,一邊往床上爬一邊親親熱熱地說道:“我不怕,我巴不得自己也得病了,和你一起受這個苦。咱們倆一起吃藥,一起把病治好,就同小時候一樣,做什麽都一塊兒。”

邵萱萱想要掀開被子起身的手頓住了,在她原來生活的年代裏,她也有這樣親密的朋友,她稱呼她們為青梅,為閨蜜,為死黨。

一切能夠表達親密無間的形容詞都被她們拿來使用,似乎永遠也不嫌多。

俞嫣初初時還規矩地睡在自己帶來的被子裏,睡着睡着就鑽到了她這邊,緊挨着她躺着,小聲問她:“師姐,你同我說說,你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好不好?”

邵萱萱在黑暗裏沉默,半晌才說:“我想睡了。”

她覺得自己也被太子傳染了,雖然那麽讨厭他,卻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學到了大量的應對經驗。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

俞嫣初沒再追問,只是緊緊地攬住她,将臉貼着她的肩膀,唠唠叨叨還是那些要讓人給她的傻話。

邵萱萱聽到第三遍時候,才出聲打斷:“我其實……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我以前很喜歡他嗎?”

俞嫣初立刻點頭。

邵萱萱又說:“……可我現在都不認識他……也不喜歡了……而且,他不是有……有好幾個王妃了?”

俞嫣初“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個,“可你和她們不一樣啊,她們怎麽能和你比?”

邵萱萱在黑暗裏翻了個白眼,怎麽不能和“我”比啊,這些人起碼有個夫妻之實,“我”算什麽,得寵的小三?

何況,這小三的位置還有人在搶呢。

邵萱萱忍住吐槽的*,耐心說道:“我就不和她們比了,也不想摻和他們家事,你要是喜歡,沒必要顧忌我,我都不記得他呀,你就去追呗。”

俞嫣初還要再說什麽,邵萱萱接着說:“總不能不喜歡,還非得讓給我呀,他又不是只火鍋,非得人多一起吃才熱鬧。”

“火鍋?”這一回,俞嫣初姑娘的注意力又轉移了。

邵萱萱終于耳根清淨地合上眼睛的瞬間,竟然有點懷念一個人躲在假山裏的瞬間。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邵萱萱在宮中時,只覺得度日如年,歲月難熬。陡然到了這裏,時間就跟流沙似的随着指縫消逝。

一轉眼,又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邵萱萱就緊張得食不下咽。

又怕神通廣大的太子真找到這裏來,又怕他不來。

她之前想得再豁達,到底還是怕死。尤其現在給人好吃好喝供着,當寶貝一樣寵着,對生的渴求就越來越強烈。

到了晚飯時候,齊王和俞嫣初都覺察了她的反常。

邵萱萱憋了半天,還是沒敢把空花陽焰四天發作一次的事情給說出來。

李大夫現在每天來給她看病呢,居然連毒(和諧)藥名字都沒檢查出來,解藥肯定是無望了。萬一她把什麽都說了,小變态還能給她解藥?

邵萱萱固執地死抓着最後那一點點希望,她潛意識裏總覺得,太子應該是知道自己在哪裏的。

三皇子,齊王,百分之五十的排除率,實在太過簡單了。

這天晚上,邵萱萱難得決絕地拒絕了俞嫣初的□□要求,早早地上了床,衣服卻穿得整整齊齊的。

她睜眼看着頭頂的帳幔,聽着水漏一聲一聲的哀鳴,仿佛死神走近的腳步聲,又如在倒數自己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時光。

愈到夜深,腦子就越清醒,她甚至聞到了之前都不曾注意的案上的茶香,注意到門外侍衛的巡邏的腳步聲。

當然,最響亮的,就要數自己的心跳聲。

亥時兩刻,床邊的側窗無風自開,邵萱萱轉過頭,就見清淩淩的月光灑在窗臺上,染了銀光一樣。

她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不過倏忽之間,一個人影已經閃了進來,踏碎了月色,也再一次合上了窗戶。

“我以為你早就忘了自己身中劇(和諧)毒了。”

貴族少年譏諷地看着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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