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回盟誓

邵萱萱看着他越走越近,看着他取了藥出來,在床前半臂之遙的地方站定。

這一次,會有什麽要求?

邵萱萱緊盯着他,全身上下都緊繃起來。

太子卻只是将藥抛了過來,退了幾步,拉了凳子坐下來,四下打量着:“在這裏住得慣?”

邵萱萱狐疑地看着他,既沒有去拿滾落在被子上的藥瓶,也沒有回答。

時間卻并不随她的思慮停止,熟悉的疼痛也越來越明顯。

邵萱萱悄悄按住肚子,手指在被子底下痙攣半天,也沒伸出來夠那只藥瓶。

冷汗一陣一陣,她咬緊了牙,用腦門頂着瓷枕,最後把臉也貼了上去。太子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情冷漠而又茫然,像是隔着玻璃窗看游魚的表演一般。

邵萱萱閉上眼睛,求救的話死死地壓在舌頭尖上,怎麽也推不出去。

明明已經想好了的,明明已經告訴自己要能屈能伸——看到這張臉這個人,所有的預演突然就都失效了。

她是一個人,哪怕不夠強大,哪怕不夠聰明……

“我死之前,也跟你現在一樣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非得靠着別人才能活下去。”太子的聲音陡然響起,邵萱萱勉力睜開眼睛,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床前,“到了這裏,才知主宰他人生死有多快樂。”

背着光,那張臉上的詭異表情就看不到了,只有聲音清晰而低沉。

“你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的,卻一直認不出我的身份,”他蹲了下來,将藥瓶撿在手裏,倒出藥丸,“叫我如何信你呢?”

每個字都鑽進了她的耳朵裏,每個字卻又那麽陌生,它們随着送入口中的藥丸一起融化,逐漸串聯成一個可怕的現實。

邵萱萱的眼睛越睜越大,在床底下聽到太子跟小太監套的那些話,失憶之後完全不同的字跡,幹淨利落的身手……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因為沉迷美色而被刺殺呢?

邵萱萱盯着他,聲音輕若蚊吶:“你……你也是從別的地方……你不是太子本人?”

太子點頭。

邵萱萱搖頭:“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

太子沒辯解,只是起身走回到小桌旁,尋了椅子坐下,順便還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茶水已經涼了,他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邵萱萱的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他,“你既然不是太子,那你是誰,從哪裏來?”

太子往後靠在了椅背上:“你既然不信,我何必多費唇舌?”

“這不公平,”邵萱萱奮力爬坐起來,“你一直刻意隐瞞,現在又什麽都不肯說,空口白牙一句話就要我相信你?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樣的!”

“誰叫我有能耐掌握生殺大權,”太子蹙起了眉,視線落到她緊握的拳頭上,又加了一句,“現在也一樣。”

邵萱萱要挪下床的腿登時就僵住了,半晌才說,“那你現在告訴我幹什麽?”

來嘲笑她?

還是真打算殺她了,讓她死得明白點?

太子偏了偏頭,薄薄的嘴唇恰好被月色照到,最後殘留的那點血色也被抹殺掉了:“當然是舍不得你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最後來問你一次,到底還願不願意和我合作。”

他所謂的合作,也就是她做棋子沖鋒陷陣,做奴仆惟命是從吧。

邵萱萱的表情洩露了內心的想法,太子又道:“我既然把身份都告訴你了,當然不會像以前那樣置你不顧。”說着,自衣襟裏尋了把匕首出來,割開掌心,等血水把匕首刀刃都浸潤了才握緊,“我若為皇,必定封你為後,我若不幸失勢乃至身殒,也定保你一世安穩。”

邵萱萱張了張嘴巴,一時不知怎麽反應。

這樣的人,跟自己許這樣的誓……她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終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我也不想當什麽皇後,你就不用……”不用這樣騙我啊,刀割在手心也很疼的吧。

不過後面那句話倒是沒錯,你要是死了,我确實能過得安穩一點。

太子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賭一賭,賭你死了之後是不是能回去——不知你是否聽過一句話,叫做黃泉沒有回頭路,你若不信,也盡可以試試。”

邵萱萱抿緊嘴巴,甕聲甕氣道:“我壓根沒有看到什麽黃泉路,睜開眼睛就到這裏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太子“哈”了一聲,将帶血的匕首遞給她:“我早說了,你盡可以試,不敢試我幫你也行。”

雪白的匕首上沾着殷紅的鮮血,邵萱萱咽了咽口水,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最後說:“行,就當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不稀罕當什麽皇後,我要你送我回去——不是自殺的那種辦法。”

太子難得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那你不如直接拒絕,辦不到的事,我如何應許?”

“那給我解毒,”邵萱萱道,“給我把身上的毒解了。”

太子搖頭:“陽焰草沒有根,從來都是寄生在空花藤上的,解藥就是□□。”

解藥就是□□?!

邵萱萱抓起那只空瓶子:“那你剛才給我吃的東西,也是有毒的?”

“是,”太子将匕首收了回去,随手扯了床邊的一截帳幔,将手掌上的傷口裹好,“身上帶點毒有什麽不好,萬一哪一天你真想尋短見了,連血都不用見。”

邵萱萱啞然。

太子又道:“今次身上幹淨的吧?”

邵萱萱不解道:“什麽?”

太子走到窗前,将窗戶關緊,旋即将房門反鎖,擡手熄滅了燭火。

邵萱萱驚訝四顧:“有人在外面偷聽?”

太子沒回答她,在黑暗中仿佛白日一般自如地走到床前,褪了鞋子,一邊掀被子一邊鑽了進來。

邵萱萱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恍然他問的那句“幹淨”是什麽意思,惶然道:“不、不幹淨,我今天剛來的例假,一點兒都不幹淨!你走開,走……唔……”

太子捂住她嘴巴:“小聲些。”

邵萱萱拼命掙紮,太子解釋道:“你在儲宮中待了這麽久,吳有德又不是瞎子,定然将一切都告知齊王了——你不與我歡好,如何騙得過他?”說到這裏,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問道,“這幾日不曾讓他碰你吧?”

邵萱萱給他按在被褥之間,嘴巴也捂得緊緊地,只好不住搖頭。

太子松了口氣,笑道:“果然還是來得及的。”

來得及你妹啊!

有理由的犯罪就不是犯罪了嗎?

太子卻聽不到她心裏的聲音,自顧自将她亵衣脫了,捆住雙手,安慰道:“我又不是不給你名分,依着太子的身份,也不算委屈你,他日你我共登大寶,還在乎這一時得失?”

乍聽之下,這理由如此充分,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下來。

邵萱萱卻無論如何也歡喜不起來,褲子被褪下的瞬間,忍了又忍的眼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太子無奈,略停了一停,攬住人哄道:“你不是說你們那裏都是自由戀愛,風氣開放,當街摟成一團的未婚男女都數不勝數,怎麽現在又講究起這些來?更何況,這又不是你的身體,你替她愁什麽?”

邵萱萱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這喁喁不覺的聲音在耳邊反複叮咛,拖着她直往泥潭裏去。

這不是她的身體,這不是她的身體……可現在,在這裏躺着的人明明就是她啊!

然後那聲音又變了語調,緩緩道:“你若實在不喜歡,将這藥吃下去,一覺睡醒,我定然已經将事情辦妥了。如何?”

說話間,果然有冰涼的藥丸挨到了她嘴邊。邵萱萱自己都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奮力一撞,居然将他禁锢着自己腦袋的胳膊撞開了。

“我們那裏風氣開放,那也要兩情相悅,我又不喜歡你,我憑什麽跟你做這種事情?!你沒有心,就以為別人也都跟你一樣?我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一百個一千個,喜歡一只狗一只貓也不可能喜歡你!誰想跟你在一起,誰稀罕嫁給你!我就是中毒死了,一輩子都當孤魂野鬼,也比跟你一起困在那個破皇宮當什麽傻逼皇後好!像你這種人,永遠也別想有女孩喜歡你!”

邵萱萱不管不顧地吼了一通,一手攏着衣襟,一手抓着松開的褲子,赤着腳跳下床,直接往門口跑去。

門被吱呀打開的瞬間,游廊上的燭火和月光一同照了進來。

邵萱萱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扇房門被推開了,俞嫣初的聲音含糊地傳來:“師姐,怎麽了?”

邵萱萱陡然清醒,又沒膽量轉身回去,進退兩難地站在門口。

屋內的太子卻沒了聲息,只有些微輕得幾乎可以忽略的腳步聲響了一陣,然後是窗戶被推開的聲音……一切再次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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