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回出城

邵萱萱拿簪子和花钿換了兩套粗布衣服,一輛破敗的驢車,一點兒香得恐怖的胭脂水粉,一大包饅頭,一只白切雞,半斤藥店裏買來的據說能叫人全身無力的不知名藥粉。

她找地方把那身男裝給自己換上,揣着裝了銅錢碎銀子的小布袋子,拎着東西往小破屋子趕。

秦晅果然還沉睡着。

邵萱萱松了口氣,給他換上那身粗布衣裙,猶豫了片刻,還是按着原來的構想,将他長長的頭發梳起,再笨拙地插了兩朵野花上去。

她圍着他仔細瞅了瞅,确定是認不大出來了,這才掏出饅頭和雞肉,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人就是需要被逼的呀,到了這麽個環境,總得想點辦法才能活下去。

邵萱萱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打量秦晅,憑良心說,皇帝家的基因是真好,瞧瞧這眉毛,瞧瞧這鼻子——

啧啧!

邵萱萱吃得肚子圓溜溜的,又把藥店買來的藥粉混在水裏給他灌下去一些,這才動手推他:“喂,喂,醒醒呀。”

秦晅仍舊昏睡,觸手滾燙,似乎是在發燒。

邵萱萱猛然想起他大腿上的箭傷。

“喂!快醒醒,別睡了!”

邵萱萱慌亂地将他之前提到的金瘡藥給找出來,在他那箭傷周圍撒了一圈。

那兩個傷口本來就恐怖,幾番折騰之後,膿血齊流,真是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邵萱萱呆坐了片刻,試着想要拿匕首将那兩個箭頭挑出來,哆嗦了半天也沒下去手。

這樣的情況,得找大夫才行。

邵萱萱很快想起李大夫那張滿是白胡子的老臉——在城裏找大夫肯定是不合适的。

Advertisement

邵萱萱便急急忙忙将秦晅拖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搬上驢車。買車時,她倒是也跟着學了幾招車把式趕車的訣竅,可這時使來,全然沒有效果。

鞭子落在驢屁股上就跟瘙癢似的,它悠然地低頭吃草。

邵萱萱氣絕,只好下車牽着驢子走。

拖拖拉拉到了城門口,邵萱萱緊張地四下張望,并沒有看到什麽懸賞啓事之類的東西。太子丢了,都沒發現嗎?

起碼齊王應當是知道的呀!

邵萱萱緊張地瞄了瞄驢子,正猶豫着要不要隔天再來,城門口的守衛已經出聲呼喝了:“那邊那個!說你呢,幹什麽的!”

邵萱萱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小人……”邵萱萱見他沒生出懷疑的神色,才繼續壓低嗓子瞎扯,“小人娘子病了,送她回娘家去瞧瞧。”

“喲,婆娘病了,你不送城裏醫院去,倒往她家裏拖,是要休妻呀?”

這守衛廢話多得要命,唧唧歪歪半天,又掀簾子來看,嘀咕:“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了。”說罷,才終于放手讓她過去。

邵萱萱拉着驢子,腳就跟踩棉花上似的,輕飄飄,軟綿綿。

出了皇宮,出了王府,出了京城——

她激動地想唱支歌來慶祝!

她不曾留意到的是,就在她走後不久,那守衛身邊便轉出了衛延。

“沒瞧錯吧?”

“雖然穿着女子衣衫,但确實應當是位男子,”守衛頓了頓,輕聲道,“殿下也真是仁厚,像這等奸(和諧)夫淫(和諧)婦,合當當場杖斃,何必放他們出城呢?”

衛延幹咳,這位“奸(和諧)夫”地位太高,說出來怕吓尿你啊。就連他們殿下,都不敢在城裏動手除去呢。

他拍拍守衛肩膀,含糊道:“那女子是殿下心中所愛,自然……”他沒繼續往下說,守衛一副了然深色。

齊王殿下的風致和多情,全皇城人民都是有所耳聞的。

不遠處大道上匆匆而來的車駕,赫然是宮中制式。

衛延心裏一驚,和守衛道了別,牽着馬急忙出了城。再回首,那輛馬車已經到了城門口,車上下來的一個弓着腰的內侍,赫然就是儲宮中新近提拔的小太監張舜。

衛延翻身上馬,沿着驢車遠去的方向追去。

邵萱萱牽着驢子走得口幹舌燥,也沒找到個歇腳的地方。

那頭驢子狡猾之極,她在前面牽着,它也就慢吞吞跟着;她一跳上車,驢子大爺瞬間就原地吃草、打噴嚏,總之就是不動窩了。

這麽走走停停,終于看到村落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秦晅仍舊昏迷不醒,邵萱萱這時有點明白過來了——他暈這麽久,恐怕并不僅僅是因為腿上,那些迷藥她也是不要錢一樣往她身上扔的。

皇宮裏的藥,效果還真是好啊。

邵萱萱不敢貿貿然進村,拿了碎銀子找人引薦,先去見了村長。

村長看起來三十多歲,肥頭大耳的,聽說邵萱萱要借宿,還想找個大夫,十分不自謙地表示:借宿可以啊,住我家,不過要給錢的!

治病也可以啊,我就是華佗再世,我給你治,當然也是要錢的!

淳樸的村民你們要不要阻攔一下你們村長,這種反面角色的臺詞說多了,很容易變成反派的好伐——

邵萱萱當然不敢這麽說,苦兮兮地賣了半天窮,村長終于松口了:“我瞧你也是個老實人,婆娘又病着,不如這樣,我給你們弄個屋子準備草藥,你就把套車的驢子抵給我,怎麽樣?”

邵萱萱遲疑了,這驢子她還真不想要的,可是沒了驢子,車怎麽動?

她還想靠它拉着小變态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藏起來,嚴刑拷打逼他說出解藥的制作方法呢。

村長給她出主意,把套車的東西也拆了,就她自己拉着走。

卧槽卧槽!

邵萱萱瞪眼看着他,你當我傻子呢!

敢情你是讓我把驢子給你,然後自己當驢子啊!

邵萱萱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提議,村長于是又領着她四下觀看——村長大大家也是真窮,家裏除了人之外,唯一的動物就是一只鵝了。

總不能把鵝套起來拉車。

邵萱萱跟村長僵持着,村長摸着鵝屁股訴苦:“邵家兄弟,你不要舍不得驢子,等你媳婦的傷都治好了,還怕賺不回頭驢子?”

邵萱萱咬牙,“不成,驢子可以給你,你得給我弄個拉車的東西。”

村長搓手,最後妥協地把他十四歲的女兒拉了過來:“你把驢子和車都給我,我讓女兒送你去碼頭,送你們一艘船!”

邵萱萱被他的口氣驚到,一艘船啊!

這個交換聽起來很不錯。

買賣談妥了,村長就要給秦晅治病了。邵萱萱怕他認出這是男人,小心翼翼地拿杯子将他頭臉都蓋住,只留了那截受傷的大腿在外面。

村長一看到傷口,登時就反悔了:“邵兄弟,你怕是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吧?”就算他不認得箭矢上的标記,光這傷口,就夠叫人深究的了。

邵萱萱噎了一下,胡謅道:“不是……他們射傷我媳婦就是因為她美貌如花,卻又性情剛烈,不肯跟他們一起鬼混,這才……”

村長動搖了,眨巴眼睛看了她半天,才動手取箭矢。

刀子紮入肉中的瞬間,秦晅掙紮了一下,邵萱萱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

秦晅卻又安靜下來,邵萱萱等了半晌,才又慢吞吞蹭回到床邊。

箭頭已經被挖出一顆了,村長一邊挖另一顆一邊嘀咕:“小娘子若是疼,盡管喊出來。”邵萱萱連掀開被子看看秦晅臉色的勇氣都沒有。

秦晅的手因為剛才的掙紮露到了外面,蒼白的骨節微微蜷曲着,似乎連握緊的力氣都失去了。

另一顆箭頭也被剜出,村長擦擦汗,又弄點草藥,黑乎乎搗成一團,糊在秦晅腿上。

“好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讓琴兒送你們走。”

邵萱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她後來都沒敢繼續給他下藥了,不知他……現在還有沒有力氣。

“殿下,”邵萱萱狗腿地改回了稱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現在好些了嗎?”

沒有回應,連手指頭也沒有動彈。

邵萱萱“咳咳”兩聲,握緊了手裏的匕首,上前一步,“殿下,我幫你把被子蓋好哦。”

早知道他會這時候醒,就應該別給他松綁,結結實實捆牢。

秦晅自然是沒有回應的,邵萱萱深吸了口氣,大着膽子走到床前,先給他把下半身蓋好,然後才把腦袋上的被子揭開。

秦晅滿頭都是汗,嘴唇發白,臉色發青,淩亂的發絲配着臉上殘存的胭脂,還真有點病态的美麗。

只眼神刀刃一樣鋒利,狠狠地盯住邵萱萱。

邵萱萱被看得得喉頭發緊,幾欲逃跑。然後就聽假貴族少年用沙啞的聲音問:“你給我穿了什麽,臉上擦了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