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回地瓜
第三十九回地瓜
“你給我穿了什麽,臉上擦了什麽?”
邵萱萱愕然,看着他臉頰上還沒有完全被汗水沖刷完的胭脂和身上的襖裙,結結巴巴道:“事急從權啊——”
太子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又是哪裏?”
邵萱萱眼神亂飄:“村長家裏啊。”
秦晅聞聲就要爬起來,掙紮了兩下,全連手都擡不起來,他不得不問另一個問題:“你又給我吃了什麽?”
想起她給自己灑迷藥的事情,秦晅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邵萱萱總算是确定了,小變态醒是醒了,戰鬥力卻是完全沒有了。就是村長家那只鵝要啄他,他恐怕也是沒辦法的。
邵萱萱于是毫無誠意地說:“你動不了了嗎?怎麽會這樣?”
秦晅眯起了眼睛,邵萱萱有恃無恐地繼續道:“那快點把空花陽焰的解藥配方告訴我吧,要不然,咱們兩個人都要倒黴的诶。”
秦晅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緩緩道:“好說。”
邵萱萱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裝作整理衣服,避開他視線:“你的箭傷我也找人幫你治了,不礙事的,解藥……”
“解藥就是毒(和諧)藥,我早同你說過了。”
邵萱萱默然,她當然知道——可是那個空花藤、陽焰草,除了李大夫,壓根沒人聽過啊!即便是李大夫,也只在古醫術裏聽到過呢。
秦晅滿意地看着她陷入了茫然,四下打量完之後,終于試圖瞧一瞧自己的情況——臉是看不到的,腿也看不到,胸膛……他盯着明顯隆起的衣襟半晌,才有些艱難地問:“你在我胸口塞了什麽?”
“饅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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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萱萱現在跟他講話,不由自主就帶上了點上翹的尾音。
像是春天小溪邊剛發芽的迎春花枝嫩芽,又似雨後忙着翻卷起傘蓋的菌菇,滿滿的都是歡愉。
秦晅吸氣,再吐氣,盡量平靜地說:“我餓了。”
邵萱萱的視線瞬間就落到了他胸口上,秦晅無語了:“我不吃饅頭。”邵萱萱松了口氣,她還真怕他要吃這個,他懷裏的可是最後兩只,吃完就真沒有了……
“你等着啊——”邵萱萱推門出去了。
秦晅聽到了驢子的嘶叫聲,家鵝的厲鳴聲,最後才是邵萱萱回來的腳步聲。
“只有烤地瓜了,”邵萱萱顯得很高興,“你就吃這個吧。”
秦晅“哼”了一聲,沒答話,邵萱萱便将地瓜連着皮遞過來塞他手裏。
屋子裏一片寂靜,秦晅瞪着那顆躺在他手掌上的地瓜半晌,一字一句道:“邵萱萱,不要太過分。”
很過分嗎?
你以前可幹脆就不給我東西吃呢?!
邵萱萱一點兒負罪感也沒有,就那麽在床邊站着,瞅着他看得到吃不着的糗樣——要是現在手裏有手機、相機,她是一定要拍照留念的!
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解藥你是不想要了,是吧。”
邵萱萱越來越張揚的笑容凝固了,不大情願地走上前,将地瓜揀起來,送到他嘴邊:“吃吧。”
秦晅的嘴唇幾乎蹭到地瓜和她的手指:“皮還沒剝呢。”
“帶皮吃了營養好!”邵萱萱加重語氣,又把地瓜往前遞了遞。秦晅這才垂下視線,慢慢地張嘴輕咬了一下,又一下。
這麽柔軟無助的表情……邵萱萱差點沒拿住地瓜。
秦晅吃了幾口之後,擡眼看她:“你在這裏面也下了藥?”邵萱萱偏頭不答,秦晅輕笑了一下,沒再追問,只是一口一口将地瓜全吃了下去。
邵萱萱甩着手往外走,吃就吃,舔人手指頭是什麽毛病!
村長家窮得當當響,要不是為了那輛驢車,估計連那幾個地瓜也舍不得給他們吃,多餘的房間當然是沒有的。
邵萱萱粗粗洗漱完之後,便又回到了房裏。
秦晅仍舊躺在床上,十分大爺樣。
邵萱萱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應該自己睡床,他睡地板。
“你是男人,你睡地板吧。”邵萱萱宣布了一聲,就上來拉開被子,要把人拖下床。被子被掀開之後,傷腿也就露了出來。
她畢竟沒有真的變态,多少有點下不去手了。
秦晅倒是挺淡定的,漠然地看着她在那糾結。
讓他睡床的話,自己就只能睡地板了,聖母也不是這麽當的啊——邵萱萱苦惱地瞅着他。
秦晅見她沒了動作了,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邵萱萱氣結,抱了些幹草進來鋪在地上,跳起來拉着他沒受傷的腿,費勁地将人從床上拖下來。
她也不知道要保護一下傷員的腦袋,秦晅落地的時候後腦勺“砰”的撞在床腳上。
邵萱萱胡亂地拿稻草在他身上蓋了蓋,又将他手腳都縛住,這才裹着被子爬上了床。秦晅瞪着不遠處矮桌上那一點即将熄滅的菜油燈,臉色比外面的天空還要黑。
邵萱萱,你夠膽!
夠膽啊!
邵萱萱舒舒服服地鋪好被子躺平了,沒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嚕。
菜油燈終于熄滅,整個屋子都暗了下來,秦晅空瞪着眼睛,聽着屋外凜冽的風聲。再過幾天就是霜降了,暮秋即将過去,冬天就要來了。
他到底沒把什麽事情都料中,陰溝裏翻船,居然落到了邵萱萱這樣的小丫頭手裏。
月轉星移,長夜猶如漫長而沉默的河流,逐漸将人淹沒。
琴兒姑娘來敲門時,邵萱萱還在沉睡。
“邵大哥,邵大嫂!”
小姑娘聲音跟黃鹂鳥似的,聽得睜了一夜眼睛的秦晅心頭煩躁,恨不得一腳把邵萱萱給踹起來。
可惜,他動不了,自然也踹不動。
琴兒姑娘雖然是村長女兒,畢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做事就不是特別的講究。譬如現在,叫了幾聲沒人搭理之後,幹脆就下大力氣把門給推開了。
秦晅聞到撲面而來的一股屬于鵝的氣息,以及尖銳的叫聲:“呀!邵大哥,嫂子摔倒地上了!”
秦晅都不想瞪她了,這人比邵萱萱還蠢。
邵萱萱終于給她吵醒了,迷迷瞪瞪坐起來,含糊道:“琴兒啊,早。”
琴兒的臉驀然漲紅了,結結巴巴道:“我、我娘做好飯了,讓我喊你,我、我出去等你!”說完,“砰”的一聲推開門就跑了。
秦晅啞然,小丫頭片子桃花居然還挺旺的,扮個男人居然能騙到小姑娘。
那邊邵萱萱伸伸懶腰爬了起來,一邊紮馬尾一邊還蹲到他面前:“早呀!”
秦晅不想理她,才一偏頭,又給邵萱萱迎面灑了一大把藥粉。
白色、淺茉莉香,這似乎是……秦晅屏息盯着她手上的小藥粉包。邵萱萱有些得意,“你生氣也沒用,我買了足足半斤,夠撐到你身上的空花陽焰毒發了。”
秦晅冷笑:“你一定比我先毒發。”
邵萱萱撇嘴:“何必呢,你放過我,我也放了你,多好?”
秦晅“啧”了一聲:“你莫非沒有聽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
邵萱萱:“……”
“你拿了解藥,想去哪裏,又能去哪裏?”秦晅的語氣淡淡的,仿佛現在躺在稻草堆裏被綁成粽子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你我都不是身體的原主,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何必那麽排斥呢?”
邵萱萱并不受他蠱惑:“我腦子沒你聰明,玩不過你,也玩不過齊王——你大約也看到了,他昨晚差點殺了我。我一點兒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我以前……我以前可從來不會為這些事情擔驚受怕。”
秦晅嘆氣:“我都栽你手裏了,你還這樣妄自菲薄?”
這話說來,隐約還有些恭維的意思。
邵萱萱當然也聽懂了,心裏卻有些不大舒服,霍然站了起來:“我去吃飯,吃完我們出發。”說完,再不看他,推門走了出去。
秦晅拿餘光跟着她,眼睜睜看着門扉“吱呀”合上。
她以前,從來不會為這些事情擔驚受怕。
他禁不住冷笑出聲,以前如何,現在就能繼續如何?那以前生活在地獄裏的人,活該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世世忍耐痛苦,日日經受折騰?
窗外的驢叫聲又響了起來,嘶啞難聞,混淆着家鵝高亢的叫聲——
秦晅閉上了眼睛,這樣聽得到看不到的日子,不知有多久沒有體驗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再一次被打開,地瓜的香味和邵萱萱的聲音一齊湧了進來:“吃飯了,吃飯了,吃完咱們就上路哈。琴兒在等着我們呢。”
邵萱萱的笑臉隐在白蒙蒙的熱氣後面,朦胧而遙遠——到底憑什麽呢,笑得那麽開心。
秦晅睜開眼睛,還冒着熱氣的地瓜已經送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