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約定~ (2)
她身邊保護,大概沒有問題吧!雖然艾裏雖然
看起來不大可靠,不過以他的身份和與蘿紗的關系,應該還好
吧!……等等!這樣動不動弄丢錢袋、時不時迷路的不良中年人,
真的靠得住嗎?」愛琳娜忍不住又開始擔心。
艾裏與蘿紗交換了個眼色,蘿紗随即在艾裏的掌心寫了幾個字︰
「走自己的路。」艾裏點點頭,明瞭蘿紗的心意與自己一樣,都不
想被這個所謂的盟約束縛,今後仍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過生
活。
這項對天廬大陸歷史産生深遠影響之盟約之産生,在史冊上被描寫
為「危難之際,日後将給已漸垂暮之凱曼王國帶來新曙光的傑伊??
德??古特拉謝??吉尼奧和艾德瑞克??德??範德拉爾,同為即将降臨
於天廬萬千子民身上的苦厄而憂心。為了挽救日漸逼近的危難而共
同締結了盟約,約定由傑伊??德??古特拉謝??吉尼奧凝聚政客謀士
方面的力量,而由艾德瑞克??德??範德拉爾集結武勇民軍方面的力
量,在時機成熟的将來,合力肅清凱曼的腐朽。史稱『文武之盟』。」
而事實上,此時所謂的「文武之盟」卻是在四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
形式上地結成了。
雖然此時認真把它當回事的,只有傑伊而已,但日後的發展,又怎
是此時的艾裏與蘿紗能夠預料的呢?
清新的晨風吹在臉上,其中蘊涵的幾分秋日寒意使人精神更加振
奮,身上的衣物被風吹拂得微微鼓蕩,令人幾乎産生了一種可乘風
飛去,自由翺翔天際的無拘無束感覺。
對好不容易安然無恙離開危機四伏的拉寇迪、重新踏在自由大地的
人來說,這份感受尤其明顯。
艾裏與蘿紗并肩走在一條大道上,腳步都十分輕快。因為傑伊的幫
忙,二人喬裝成士兵混跡在出城搜索的軍隊中,離開了拉寇迪,傑
伊還順便請牧師治瘉了艾裏的左手。而且,從他那裏,二人得知,
凱曼的軍隊搜遍全城也沒有找到耐特等人的蹤跡,看來天行門果然
神通廣大,神不知鬼不覺地讓衆高手撤離了拉寇迪,二人就更沒有
什麽挂心的事了。
此時他們正往拉寇迪東方一個叫南卡的小村落行去。出城後艾裏便
請蘿紗幫忙指引方向,打算到這個村落去。蘿紗好奇地問他此行的
原因,他只是說到了就會知道,而這也是他這次到拉寇迪争奪赤龍
牌的原因。
「等……等一下!」
後頭突然傳來呼聲,二人轉頭看去,只見一青年自不遠處呼哧呼哧
地趕了上來。
細看之下,卻是本該随耐特一行人出城的德魯馬。艾裏覺得頭似乎
開始隐隐作痛。
「啊,蘿紗姑娘,總算看到你了!我在城外已經等了好久了……
咦?艾裏老師呢?……不……不會吧?難道……」德魯馬一張口就
冒出一大串。為避免被王軍認出,艾裏整理清楚了儀容,換上了簡
單但整齊的衣物,形象頓時為之大變,令德魯馬一時認不出。他左
顧右盼尋找艾裏的蹤影,沒有看見後便開始朝悲觀的方向猜測了。
「我在這裏。」艾裏無奈的承認。
片刻的驚訝後,德魯馬開始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大加讚賞,随後便理
所當然地跟在艾裏的身後。
回想起自己在拉寇迪時為了敷衍他先離開,确實答應讓他跟在身邊
修行,艾裏也不知該用什麽話推託了。而,想到他在出城後仍留在
險地,冒着被王軍發現的危險等待自己,對這份心意艾裏也不能毫
無感動。便如不久前為了愛琳娜而說的「反正一個也是累贅,兩個
也是累贅」,便默許了德魯馬的跟随。
「唉,聽說了嗎?帝都好像發生大事了!」
「是不是那個……什麽什麽大賽的事啊?」
「是喲!我外甥那時正好在那裏,聽說鬧得可厲害哪!城中又是起
火,又是有人殺人什麽的,鬧得滿城都是王軍在搜人呢!連那麽大
的比賽都給弄得取消了!」
暖洋洋的陽光下,平靜的南卡村中,一群農夫農婦正圍坐着閑聊。
帝都中的動蕩在這有如遺世獨立的村落中,只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
的話題。
「是嗎?那有抓到人嗎?」另一人好奇問道。
「嘿嘿,抓沒抓到誰知道呢?國王當然是抓了些小偷充作門面,真
正要抓的人嘛……我看未必拿住了。」突然農婦神秘兮兮地靠近聽
者的耳朵,「其實……聽說那些人不但沒讓國王抓着,反而膽大包
天地把國王放在一個什麽什麽神殿裏的寶貝給拿走了!」
「是嗎?」聞者驚訝地大叫出聲。響亮的聲音讓正從附近經過的三
人也回望了一眼。
村中少有生人進入,閑聊者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見走在前頭的是
一個稚氣未脫的美貌少女、随後是一個俊美金發青年、還有一個看
着挺憨厚的小夥子,盡管衣着樸實,但卻透着與自己這般老百姓截
然不同的氣質。
只看了幾眼,三人便已走遠了,那人便又把注意力拉回聊天上來。
「唉,你說,有能耐把寶貝從國王守衛森嚴的宮殿中偷走的傢夥,
會不會長着三頭六臂呀?」
「就是這裏!」在一家小吃店前,艾裏停下了腳步,開始呼喚一個
人名。「埃夏?埃夏?」
他身後的蘿紗、德魯馬好奇地看着。
「來了。」店中有人應道,随即門簾一挑,走出來一個夥計打扮,
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見到艾裏怔了一怔便站在那裏不動了,也
不招呼客人。艾裏緩步走上前,神情激動道︰「是我。」
蘿紗與德魯馬見這二人神情古怪,偷偷在後頭交頭接耳地猜測這少
年的身份。德魯馬說是艾裏的弟弟,蘿紗則認為從年紀上看,這少
年比較像是艾裏的兒子。但看那少年的面貌雖然也甚是文秀,但一
頭火紅的短發和碧綠的眸子卻與金發藍眸的艾裏不像有相同的血
脈。
片刻後,少年似乎終於認出了艾裏,神色大變。艾裏又向他靠近了
一步,沉聲道︰「按照約定,我來了!」
「什麽約定?」蘿紗和德魯馬又在交頭接耳,并開始猜測接下來會
看到怎樣的亂灑狗血的場面。
「不……不要再來煩我了!算我拜託你了好不好?」卻聽少年一聲
大喊,雙手合什做出拜託的手勢,腳步向着和艾裏相反的屋後飛
奔。「上次你來糾纏,吓跑了幾個顧客,害我被老板訓了半天!我
實在沒興趣當你的徒弟呀!」
「別跑!我帶來了約定的東西啊!」艾裏從包裹中摸出赤龍牌狂追
上去。蘿紗和德魯馬對視了一眼,随即也追了上去看個究竟。
跑到屋後,卻見那少年已經停了下來,接過艾裏手中的赤龍牌仔細
查看。半晌後,排除了這是假貨的可能,少年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
艾裏︰「想不到你真有這樣的本事啊!」
「呵呵,按照約定,你願意當我徒弟了吧?」
「嗯……」考慮了片刻,少年就做下了決定。「雖然那時只是情急
下用來擋你的藉口,不過既然你真有這樣的本事,應該還夠格做我
的師父。」接受了這現實後,少年溫文一笑,卻說出非常爽快的話,
「好吧!反正我無父無母,這就跟你走吧!……也沒什麽好牽挂
的,反正我身無長物,至於老板,他見我走了,自會雇用新人,倒
是讓他省了我這個月的工錢。」
「喂!你們不要打啞謎了!照顧一下聽衆好不好?」聽得糊裏糊塗
的蘿紗,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
在出村的路上,埃夏帶着簡單的行李與艾裏等人走在一起。
艾裏邊走邊向蘿紗和德魯馬解釋着事情的由來。「幾個月前,我路
經這個村落,在那家小吃店中遇到了埃夏。我一眼就看出他有着極
好的禀賦,便動了收徒之心。」
「幾個月前,這個人一身破衣爛衫,滿面灰塵地跌進門來,似乎在
山上迷路了幾年一般狼狽。我見他可憐,便下廚做了幾樣小菜給他
吃,沒想到他吃完竟死拉着我,非要收我為徒。」埃夏在一旁對艾
裏的話做另一角度的註解。蘿紗自然比較相信埃夏的這個版本,總
覺得他的遭遇與自己初遇艾裏時頗為相像。
對埃夏的說法裝作沒聽見,艾裏繼續道︰「但是埃夏怎麽也不相信
我的實力,不願投入我門下。最後他與我約定,如果我能取得那塊
象徵天廬武道大會武技部門第一名的赤龍牌,便足以證明我的能
力,他就願意做我的弟子。所以,我便不辭辛苦地趕去帝都參賽。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當時他那一副窮得要命的流浪漢的模樣,怎能讓我相信他所謂的
實力呢?我怎麽看都覺得他比較像騙吃騙喝……」埃夏又道。
「深有同感……」聯想起自己的遭遇,蘿紗羞愧地發現自己的眼力
還不如這十一、二歲的孩子。
「我這都是愛才啊……」見二人似乎都對自己沒什麽敬意,艾裏急
急地表白。
「等等!」蘿紗忽然若有所悟,向埃夏問道︰「他是吃完才要收你
為徒的嗎?」
「是啊!」
兩人都是一震,看向艾裏。「難道……」
「難道他是因為你(我)的菜做得好吃,才非要将你(我)帶在身邊?」
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兩人對視一眼,大生知己之感。
「不要這樣臆測艾裏老師吧,他不是這種人……」德魯馬可算是艾
裏的忠實追随者,為他辯護道。然而,見艾裏一臉「你們怎麽知道?」
的張口結舌狀,不由得失了信心……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啦!」艾裏急忙打起了哈哈,不過顯
然大家都不大買帳。他沮喪地發現自己雖然是這群人中年紀最長
者,但看來要在隊友中建立威信,似乎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四人向前的腳步不停,其中兩個年少者開始合力嘲弄最沒長者風範
的年長者,剩下不擅言詞的那一個只好硬着頭皮充當和事佬。斜陽
将四人投射在路面上的影子拉得長長,有如一串跳動着的音符,熱
鬧的話聲令安靜的路上響得頗不寂寞。
不把艾裏的感受計算在內的話,這趟旅程可以說是相當有趣的。從
目前看來,這段旅程還将繼續很長時間。這被種種緣分牽扯在一起
的四人,也将這樣吵吵鬧鬧地走入天廬漸漸卷起的風暴中。
屆時,又将發生什麽事呢?
番外篇 ~雲霓~
天朔十八年初秋的某個下午,一個衣着破爛,金發被塵土掩蓋成了
灰色的少年踉跄着走在路上。走着走着,身子一晃,少年便歪倒在
路邊的草坡上,一動不動,似乎無力也不想再站起來了。
少年木然的臉龐依稀可見原本的俊雅秀致,如果此時有個凱曼王國
帝都拉蔻迪的人看見他,便會認出這就是在不久前的凱曼封魔之戰
勝利後便消失無蹤的進行封魔的五英雄之一,凱曼第一劍士——艾
德瑞克!然而現在的他形容枯槁,毫無神采,與昔日光彩照人的貴
公子相比,差別之大猶如石塊之與鑽石。
艾德瑞克澄藍的雙眸直視着天空,其中卻只有恍惚的神色,似乎對
一切都沒有感覺一般。而遠處的空地上似乎搭建着歌舞團的帳篷,
隐約的樂聲還是缥缥缈缈地傳了過來,有些嘈雜,卻也充滿着生
氣。
「多麽美妙的聲音啊!」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個總是在讚嘆天地間
一切的女子的聲音,而他随即意識到那不過幻覺。
修雅已經死了。
那個黑發女魔法師總是溫柔地笑着,卻用死纏爛打的方式不讓自己
練功,逼自己去做什麽欣賞「露珠從葉尖滑落的一瞬間」,「玉蘭
樹在夜風中款擺的悠閑意态」這類的蠢事,或者拖着自己加入那些
吵吵囔囔的同伴的無聊話題……雖然自己總是擺出一副很煩的神
情,但心中的一角卻漸漸軟化,開始體會到作為一個人的種種感
情,也漸漸視她如母,如姊。
然而她現在卻只能像片失去了生命的落葉一樣,靜靜躺在那裏,再
也無法睜眼看看這個她摯愛的世界。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從小就摒棄一切全心鑽研武技,不到十六歲就成為了凱曼的第一劍
士,被人稱為凱曼王國建國以來第一天才的自己,以為倚仗手中的
裂天劍便足以對抗任何敵人,保護想保護的人,但那最重要的一戰
卻證明這些不過是是自以為是罷了!
在那個叫羅炎的魔王面前,自己引以為傲的武技不過似是小孩子的
把戲般,無法保護任何人,阻止任何事。直到最後,完全被魔王強
大力量壓制住的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修雅以生命為代價換取勝
利!
十幾年來抛開一切追求的,不過是無用的把戲。
自己不過是個什麽都做不到的廢人……
那一戰結束後,他便逃離了歡呼着勝利的人群,渾渾噩噩地走了不
知多少天,完全忘了吃和睡。經過城鎮時,身上高貴的服飾引起人
們不少注目,他便随手脫下來連着衣袋裏的金幣一并與路邊的乞丐
交換了一身破衣;而穿行在山林荒郊時,如果身旁有野果便随手摘
下兩個充饑,沒有便繼續走下去。現在終於到了體力的極限,他再
也支持不住倒了下來。
無神的雙眼半眯着盯着草地,嘲諷逸出幹涸的薄唇︰「所謂的凱曼
第一劍士,竟是以餓死作為結束生命的方式,想必出乎很多人意料
吧?不過這種死法倒還挺适合我這個廢人的……」
但是,他似乎對這樣的結局也并無不滿,只是靜靜地俯卧在那裏,
放任虛軟侵蝕自己的肌體,生命一絲絲被抽離,意識也逐漸模
糊……
此時……
「咦?阿霓你看,有個人倒在那邊啊。你等等呀,跑那麽快幹什
麽?」不遠處經過一老一少兩個女性,相似的棕發褐膚,相似的秀
美豐滿的輪廓,顯示出相近的血緣關系,大概是祖孫吧。年長的那
一位發現了草叢中的少年。
「奶奶你看錯了,只是個乞丐在睡覺啦!」年輕的美貌女子加快腳
步企圖忽略這件事,無奈長者無視她的不滿,還走上前仔細察看那
個少年的情況,她只好也停下腳步。
「奶奶你幹什麽?不要看到阿貓阿狗都想撿回去,我們也很窮
啊!」
「還是個帥哥噢!」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們把他帶回去吧!」女子立刻話風一
轉。
協調一致後,兩人開始努力搬動着少年。那年輕女子還有餘力發
問︰「看不出來你還真是重啊!喂,叫什麽名字?」
少年含含糊糊地應道︰「艾……艾……瑞……」
「艾裏?我說艾裏,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麽窮困潦倒,懷裏居然還揣
着這麽華貴的劍。會不會是哪一國的落難王子啊?」女子忍不住展
開了粉色的幻想,可惜少年已經陷入了昏迷,沒有餘力回複她的美
麗憧憬了。
凱曼王國東南方的小國——佐比拉商業發達,商人擁有較高地位,
而王室式微,君權薄弱,因而轄下的城市多風尚自由,較少受到國
家的幹預。在自由得近乎放任的治理下,佐比拉一方面呈現出欣欣
向榮的繁榮景象,另一方面也顯得過於混亂散漫。
佐比拉治下的托比克城,雖然規模不大,但也同樣具備這樣的自由
風尚。在這裏,只要有勢或是有錢,沒有什麽事是辦不到的,當地
的長官也只關心能不能收到額定的稅金,其他的也不管那麽多。所
以,前日十幾輛大篷車駛入托比克城時,衛兵也沒有多加盤查,在
收取了入城費後便讓他們入城了。
這些人馬入城後,便在城中的一塊空地上,搭起了好些大帳篷,引
起了不少人的好奇。随後便有不少人四處分發宣傳單,托比克的市
民們才知道,原來是頗有名氣的「雲霓雜藝團」行經托比克打算演
出,頓時有不少人預定了兩日後的票。今日下午,雜藝團中的人便
開始忙忙碌碌地将表演器材搬入最大的一頂帳篷,為晚上的表演作
準備。
盡管大家都忙得團團轉,但是仍不時向正在某一處上演的「雲霓名
景」投去興味盎然的眼光。
「……」
對身旁女子白癡般的視線一忍再忍後,金發少年終於盡量維持着平
靜的語氣問道︰「霓老大,您很閑嗎?」試圖提醒她身為雲霓的團
長應該以身作則。今天霓老大原先還魄力十足地指揮着團員們幹
活,自己則一直很小心地避開她的目光,沒想到一時不慎被她瞥
到,又出現了這種局面。
「不會啊,我忙着呢。你繼續,小心別太累着了。」被稱為「霓老
大」的明媚女子卻似乎頭腦簡單到聽不出這麽明顯的暗示,依然露
出傻呆呆的笑容跟在他身邊理直氣壯地盯着他。
和少年合作布置舞臺的名為塔瓦的粗壯青年見狀,拖着他的手臂把
他拉到一邊低聲哀求︰「托你的福,我才能這麽近地看着霓老大,
艾裏你就幫幫忙,由着她吧?」
艾裏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盯的是我啊,你那麽喜歡她,難道不
覺得難受嗎?」
「只要能這麽近地看着她,我就很幸福了……再說老大就是這樣
啦,經常看着漂亮的東西看到發癡,也不見得有什麽別的意思啦!」
塔瓦有些酸澀地說道,後面一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就随你啦。」艾裏無奈苦笑應道,讓衆人得以竊笑着繼續
觀賞這類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景象。
聽着大家的竊笑,忍耐着霓老大的凝視,對艾裏來說實在算不上什
麽愉快的體驗,但奇怪的是他對這種境況并不排斥。
這種無奈中又有幾分親切的感覺,就像修雅以前拐自己加入其他夥
伴中時一樣……想到這裏,艾裏的心中驀然一痛,痛悔冷凝住了笑
容,剛回複幾分神采的臉容黯淡下來,冰藍的雙眸又變得空洞。
十幾天前他蘇醒後發現自己身在一個簡陋的帳篷中,原來将自己撿
回來的加以治療照料的兩位女性,就是紮營在附近的那個雜藝團的
人。年輕的女子是團長兼臺柱滄霓,而年長的那位是她的奶奶和實
際上掌管團中事務的滄雲,雜藝團就以她們的名字命名為「雲霓」。
好在他只是饑餓過度,心神憔悴,當時看起來奄奄一息,調養幾日
後便無大礙了。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後,艾德瑞克心如死灰,只覺
死了固然沒什麽大不了,活着被回憶折磨卻也算是對自己更大的懲
罰。所以他一直不曾向她們道謝,而滄雲和滄霓卻似并不在意。
身體複原的艾德瑞克不知該往哪裏去,滄雲看他體格不錯,便請他
擔任雲霓雜藝團的保安兼打雜的閑職,留下了他。反正都是四處飄
流,艾德瑞克也不反對。而對於名字被錯當成艾裏,他并沒有多加
解釋,就此以艾裏為名在雲霓中生活下去。而那把裂天劍雖然太過
顯眼,但畢竟是陪伴了自己十幾年來的東西,早已視同臂膀一樣舍
不得丢棄,他便用破布纏着劍身掩蓋住華麗的外表,繼續帶在身
邊。
艾裏雖然情緒十分低落,對人的态度總是冷冰冰的,但團中的人都
相當熱情外向,待了一段時間下來,他便對這兩位救命恩人有了些
了解。
滄雲奶奶是同情心泛濫,見到什麽落難的小動物和人都統統揀回
來。原先雲霓不過是個十多人的小型歌舞團,而現在人數已經增加
了一倍多,而動物的數目竟也差不多持平!
好在滄嫣頗有商業頭腦,讓那些被收留的人各盡其才,有表演才能
的便加以培訓,有經營頭腦的便管理團中的事務,體格好的當保
安,什麽都不成的就扮演小醜逗引小孩,招攬觀衆。訓練過那些動
物後,她更将雲霓歌舞團改名為雲霓雜藝團,乾脆把馬戲表演也納
入雲霓的表演範圍。沒想到,觀衆的反響居然很不錯,雲霓的名氣
也漸漸大了起來。
而滄霓雖然平素精明能幹,但亦有一個相當恐怖的特(弱)點︰一
看到美麗的人(不分男女)智力值就直線下降,毫無抵抗力可言。
除非她在舞臺上,否則看到美人就會黏在人家一旁看到發呆。
自艾裏康複後,他便飽受她視線的騷擾,如是一般人,早就窘得手
足無措,好在他一向冷淡慣了,倒也無動于衷。而憨直的塔瓦對滄
霓的「明」戀,雲霓雜藝團中人盡皆知,只有滄霓不懂或裝着不懂,
塔瓦卻也始終不敢向滄霓挑明。所以如果滄霓看着艾裏發呆,他便
會千方百計地在艾裏旁邊窩着,對着滄霓發呆。這種有趣的景象時
常在雲霓中上演,已經成為了雲霓的名景了。
今日夜色漸濃時分,大帳篷中燈火通明,樂聲和人聲混合成了一片
喧鬧的海洋,熱鬧非凡。觀衆來得差不多後,大帳篷中便開始了正
式演出。
在帳篷的門口,站着幾個年青人,穿着統一的服飾,看來是「雲霓」
的保安。其中也包括下午演出雲霓名景的兩個主角︰艾裏和塔瓦。
聽着帳篷中傳來的陣陣觀衆的掌聲,幾人都一副心癢癢的樣子,不
過也只能吹着冷風,側着脖子向裏張望,只有艾裏目光呆滞地望着
前方,對裏面的表演渾不在意。不過他自來到雲霓就是這副德行,
整天陰沉着臉不搭理人,似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中般,其他人早已
習慣。
演出接近尾聲時,聽得裏邊傳來的喧嘩聲和掌聲忽地大了起來,塔
瓦一拖身旁艾裏的手臂,興奮地輕呼︰「看,快看!演壓軸戲的滄
霓上場了!今晚她好漂亮啊!」
「隔這麽遠你連她有沒有鼻子都看不出來,怎知她是醜是美?」艾
裏沒精打采的應道。旁邊幾個同伴都笑了出來。
調侃歸調侃,加入雲霓十多天來,對滄霓避之唯恐不及的艾裏還沒
有見過她的舞姿,他心中也頗為好奇,那樣一個時而将全團的男女
貓狗都指揮得團團轉,時而又用白癡般的眼神看着美女俊男傻笑的
女子跳起舞來,究竟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便也回身看向遠方舞臺,以他超常的目力,自然将臺上的動靜看得
清清楚楚。
舞臺上只坐着懷抱豎琴為她伴奏的年老的滄雲,一襲長袖長衫的滄
霓便如一朵彩雲般在舞臺上舒卷蹁跹,滿面皺紋的滄雲更反襯得她
光彩照人。
滄霓确實舞技超凡,臺上的她便似換了個人般,每個細微的動作都
展現出萬種風情。在衆多的觀衆的眼下,她卻似沉醉在個人的世界
中,神情随着舞姿的變化而千變萬化,時而抑郁,時而奔放,時而
妩媚,時而高貴。她算不上絕頂的美人,但是舞臺上的這一刻,她
展現出的卻是絕代的風采,便如一朵傾國名花盛放在衆人面前,吸
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艾裏雖一向對這些聲色犬馬之事并不在意,但一看之下,也被吸引
住了。
似乎平時的她不過是為了這一刻在等待着和積累着,而現在她才将
所有的積累在這舞臺上的片刻間完全釋放出來,因而這短短片刻的
她更顯得明豔絕倫,無人能及。
其實滄霓是個很率真單純的人吧?看着她的舞姿,艾裏不由有了這
種想法。
她的精明能幹是為了讓雲霓能好好存在下去,自己才能繼續在舞臺
上盡情的舞;而對美的注意和癡迷,也是為了将之融合到舞中去。
只是她随性而行,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才會讓人覺得強悍而又古
怪吧?艾裏覺得自己開始對滄霓這個奇特女子有了些許了解。
一曲舞畢,全場靜了片刻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滄霓柳腰微折,以
一個優美的躬身向觀衆致意後便欲退場。而此時艾裏卻覺得不對
勁!滄霓的神色有些反常,似乎有些訝異,随後顯出懊惱的神色,
終又轉為驚惶。
「出事了!」艾裏喝了一聲,當先排開人群向舞臺沖去。身旁其他
人沒有他的眼力,根本沒發現什麽不對,但楞了一下,也糊裏糊塗
地跟了上去。
這時,觀衆席上果然起了一陣騷亂!好些人跟着當頭的男子沖上了
舞臺圍住滄霓,其他的觀衆也混亂起來,場面眼看就要失控。好在
艾裏發現的早,保安們搶在混亂擴大之前擠進了人群。幾個人維持
着觀衆的秩序,其他人則全速奔向舞臺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舞臺上,在十幾個流裏流氣的男子的簇擁下,一個從頭到腳都透着
粗野蠻橫的漢子正拖着滄霓想要把她帶走,滄霓邊死命拽着幕布掙
紮邊斥問道︰「莫瑞先生!為什麽鬧我的場子?!我們可是已經拜
過你的碼頭了!」
「哦?是嗎?」那漢子裝模作樣詢問身後的手下,随後淫笑道︰「可
那不過是一般表演的價碼。我既然見到了你這樣的大美人,要是就
此輕易放過,豈不是太可惜了?你跟了我莫瑞老大,也不委屈了
你!還是別掙紮了,乖乖跟了我去吧。」
原來這叫莫瑞的漢子是控制着托比克的一個大黑幫的頭子。雲霓要
在托比克表演,自然在到此地第二天便遣人拜會過了他,付過了保
護費。只是顯然這人的人格之卑下,在黑幫也屬罕見。此時見滄霓
的色藝,起了色心,竟不顧規矩想要強佔她!
滄霓流浪多年,見過了多少世面,聽得此話便知對方之無恥,是說
什麽都沒用了。此時哀求顯然是浪費唇舌,要麽乖乖順從他,不然
便只能用勢力或實力讓他斷了歪念!當下更加力掙紮,希望能撐到
其他人來援。但她的練的是舞而非武,怎抗衡得了在黑道混飯吃的
人?眼見幕布被漸漸撕裂開,再撐不了多久了。
危急之下,舞臺上的滄雲顧不得年紀老邁,撲到莫瑞身上阻止他,
但莫瑞一甩臂膀便将她撇開。在滄霓的驚叫聲中,滄雲踉跄着正對
着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她那麽大把年紀,哪裏經得起踫跌?!
眼看就要發生慘劇時,一條人影及時跳上舞臺扶住了老人,讓一旁
的不敢出頭阻止莫瑞暴行的人舒了口氣。雲霓的其他人也緊随那男
子趕到了臺上,怒喝着阻止莫瑞。
莫瑞回身看向出頭阻攔自己的人,三角眼一轉就将目光停留在了扶
住滄雲的少年身上。雖然這俊秀男子個頭在趕到臺上的雲霓中人中
算不得魁偉高大,在衆人怒聲呵斥中他也并沒有出聲,面上的表情
沒有其他人那般激憤,只能用陰郁來形容,但那麽多人中,莫瑞一
眼看去便理所當然地覺得他才是這群人中的領袖。
這少年自然便是艾裏。
「大爺我今天是要定這舞娘了!你們若是識相,就不要來羅嗦,以
後有我罩着你們,你們照樣掙你們的錢,若是不知好歹……」莫瑞
獰惡地盯着艾裏,擠出這幾句兇橫的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自己
隐隐顧忌着艾裏,這番話對比剛才直接搶人的行動,氣焰已經收斂
了不少。
但艾裏出身貴族,又自幼便被人奉為天才,過去所接觸到的人們的
态度,多是恭敬和贊慕,這樣的話語已經足以引起他的憤怒。
「你最好把她放開。」艾裏沉聲道,聲音并不大,卻有股不可忽視
的威懾感。
「憑你們小小的雜藝團這麽幾號人,倒要看看你們怎麽攔得住
我!」莫瑞一手拖住滄霓,一揮手示意身後的幾個手下上前對艾裏
動手,阻住他們。
眼看那幾個人撲向自己,艾裏并沒有放在眼裏。在從前的他看來,
這些人不過是上不了臺面的角色,再來上百個都構不成半點威脅。
冷哼一聲,本已陰郁的臉更似罩上了一層嚴霜,藍眸中冷冽的寒芒
凝注這幾人,手輕輕搭上了腰邊裂天劍的劍柄。
僅僅是這樣微小的動作,向他襲去的幾個兇蠻的壯漢卻都感到一陣
寒意。這些小地方的混混,以他們淺薄的修為自然無法意識到這是
他們的本能,在對他們警告潛在的巨大威脅。
艾裏身後的塔瓦等人,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則都無端生出一股信
心,相信眼前的這個人一定能阻止那些暴徒!而盡管艾裏并不是針
對自己,莫瑞竟也莫名其妙地對這頹喪少年生出幾分懼意,但一定
神,對比艾裏偏瘦的身材和己方人的壯碩的塊頭,又覺得手下沒可
能輸的。
瞬間,那幾個壯漢已撲至艾裏身前,随之——
啪裏啪啦的拳頭着肉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