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還能記得我嗎?
陸春歸是看好了位置,調整好了姿勢,這才落下來的。
一掉下來,她就快被自己蠢哭了。
痛啊,屁股真痛。她還用手撐了下地,手掌也擦得有些火辣辣的。
好在這樹下是沙灘地,上面一層松軟的落葉,下面一層同樣松軟的沙子。要不然,會更加痛吧。
陸春歸躺在地上沒動。陸春喜和陸春燕齊聲問,“你沒事吧?”
陸春歸本來痛得想哭,一聽她們問話,想起自己的大事,翻了翻眼睛就閉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了。
陸春喜和陸春燕慌了。
不會是摔壞了吧。
“二姐,二姐!”
“春歸,春歸,你別裝死!”
兩人齊聲呼喚,陸春喜上去拉陸春歸,可陸春歸被她一拉就起來,一松手又要倒下去,陸春喜連忙又扶住了她。
“不是摔壞了吧,聽說村裏的小強就是從樹上摔下來,摔死了。”陸春燕有些驚惶地說。
“死你個頭,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這樹才多高,怎麽能摔死人!陸春歸,陸春歸,你別開玩笑了,快點起來!”陸春喜惡狠狠地說,她心裏其實也有點發虛,可這個時候如果連她都慌了,那陸春燕就更加慌了。
陸春燕慌不要緊,反正她也做不了什麽,就怕自己也跟着更慌啊,只能跟着強做鎮定。
兩人叫了好一會兒,陸春歸始終沒有什麽動靜。
陸春喜這回真的是慌了,她摸了摸陸春喜的頭,“也沒見哪裏受傷啊?也沒斷手斷腳啊?怎麽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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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探陸春歸的呼吸。
她讨厭陸春歸沒錯,可并不希望陸春歸死啊。
家裏才剛辦完了一場喪事,要是再死一個,真的是只能裹張草席就拉出去埋了。
“喂,你快起來!春燕,你去叫人,快點跑回村去叫人啊!”陸春喜的聲音都發顫了!
怎麽流年不利的,摘個果子都摘出條人命來!
“你,我跑不動!我腿都軟了!”陸春燕的聲音也在發顫。
“你這個不中用的,那我去吧!你守着她!”
陸春喜邁步要走,卻被陸春燕緊緊拉住了衣袖,“我、我不敢,不敢自己守着。她、她、她是不是快死了?”
叫她自己守着個死人,嗯,一個快死的人,她怎麽敢啊?
“亂說話,不準再提那個字!她是活人,你守着她你怕啥?”陸春喜罵道,“你要是害怕,你就去叫人啊!回去叫阿媽!你不去,那就松手!”
陸春燕死死拽住陸春喜的衣袖不讓走,陸春喜又急又怒,她也不知道怎麽辦,反正肯定得回去叫人,越早去越好,可陸春燕這死妮子,平時不見有這麽大的力氣,這會兒卻力氣大的驚人,掙也掙不脫,還兩眼汪汪地求她不要走。
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關鍵時刻一點忙都幫不上的!
陸春歸聽得陸春喜兩個人驚慌的聲音,心想把這兩個孩子吓的,她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也應該醒了,就聽得陸春燕驚喜地說,“大姐!有人來了!”
啊?有人來了,那她還要不要再裝?
陸春歸本打算睜開的眼就沒睜開,就聽得腳步聲急急奔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怎麽回事?”
咦,竟然又是他?真是奇了,在哪裏都遇得到他。
不對,是她算岔了,沈青岩與她分開時就說過,如果陸春喜她們不在,就讓她在那裏等着,他會來的。
只是她忘記了這一茬。
陸春喜見到有人來,雖然同樣也不是大人,可她多少也松了口氣,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下。
陸春歸就感到一只手撫上了自己的下巴,然後,人中那裏突然一陣劇痛,有人用力捏住了她的人中。
她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還得強忍着慢慢地睜開眼,最先進入視線的,是沈青岩那□□康小麥色的臉,高挺的鼻子離她很近,觸手可及,一雙深邃的眼睛正注視着她。
“二姐,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怎麽就突然摔了呢?你可是咱們家裏最會爬樹的!”陸春燕叽叽喳喳地說着。
“我、我頭痛!我頭好痛!”陸春歸捂着腦袋低聲叫起來。
她算岔了,忘記了沈青岩會在這裏出現。
他出現也不會壞事情,所以陸春歸也沒有特意把他給考慮進去,她本就不是一個思維很慎密能夠考慮到各種細節的人。
這會兒沈青岩用那雙擔憂的眼神盯着她,她才意識到,這太不自在,太不自在了。
她甚至隐隐有種感覺,他會不會看穿她是在演戲。
越是怕被看穿,陸春歸就越是演得賣力,捂着腦袋嗯嗯呀呀地喊疼,過了一會兒又疑惑地問陸春燕是誰,為什麽叫她二姐。
陸春燕迷糊了,“你就是我二姐啊!我不叫你二姐,難道還叫你大姐不成?”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是誰?我又是誰?”陸春歸一副迷茫的樣子。
沈青岩聽得直皺眉頭,盯着陸春歸看了半響,最後就轉頭去看陸春喜,“你們對她做了什麽?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誰也不認得了!
明明前不久他們還在一起吃烤山雞、一起吃野果,還約定了以後一起來捉山雞呢!
她現在全都忘光了?
陸春喜愠怒,“我對她做了什麽?她自己爬樹摔下來就成這樣了!我看是摔壞了腦子!”
“春歸姐,你除了頭痛,那還有哪裏痛嗎?”沈青岩又問陸春歸。
我還有屁股也痛得很啊!
可陸春歸不能說,那兩個字,若是當老太太的她說說是無妨的,可當少女的她,天然擁有了一顆少女心,無端地變得羞澀起來,在一個少年男子面前,哪裏能說這樣粗俗的話。
她只能搖了搖頭。
“春歸姐,那你還能記得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春歸還是搖頭。
沈青岩盡管已經猜到她的回答,可眼中還是難掩失望。
從樹下摔下來的陸春歸一問三不知,什麽都忘光了,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陸春喜震驚過後,馬上就想到,陸春歸這樣好歹比醒不來好,要是爬個樹摔死了,家裏沒錢辦喪事還是小事,陸春歸欠的那一大筆錢可不就落到了她們家頭上?給阿爸辦喪事借了兩百多塊錢呢,陸春歸死了誰去還?
“好了好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回去我們再慢慢說給你聽。”陸春喜現在只想把陸春歸安全弄回家。
陸春燕卻擡頭看了看樹上,“大姐,還有黑鬼子呢。”
“這個時候還摘什麽黑鬼子”,沈青岩看不下去,“趕緊把人送回家才是真的。”
“可是如果不摘些黑鬼子給弟弟,回去阿媽要罵我們的。”
罵還算是輕的。要是陸鑫鬧起來,說不定還會罰她們不給吃飯。
沈青岩皺了皺眉頭,“春歸姐你讓開。站那邊去。”他指了指方向。
陸春歸乖乖照做,她一走開,沈青岩就哧溜一下爬上樹去,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把小刀,割下一串黑鬼子,“一串夠嗎?”
樹上好幾大串。
“不熟。”沈青岩提示了一句。
這些果子黑中透青,都不怎麽熟,這樣摘回去也不能立馬吃,還得再放幾天,味道還不如那些在樹上熟的甜。
陸春喜明白這個道理,黑鬼子又不是多好吃的野果,今天吃過了紅鬼子對黑鬼子就不稀罕了,拿回去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自然是拿的越少越好,她嫌累!
“不用了,這一串就夠了。”陸春喜說。
沈青岩從樹上溜下來,陸春喜的目光就一直在他和陸春歸身上打轉。
沈家的兒子。
雖然同住一個村裏,但沈家與普通的村民不同,他家的地位是超然于外的。
沈家是外來戶,然而在村裏并沒有受到排擠,因為沈家阿媽識字有文化,而且還有錢。
沈家要是早十年八年來村裏落戶,說不定會成為被鬥的小地主之類,可他家來的時機巧,是最近幾年才來的,時代不同了,已經改革開放了。
而且沈家一來就大手筆地買了條漁船。
這可不得了了,村裏雖然都是打漁為生,可有漁船的人家沒有幾個。大多數人都是拿張網就下海,手工撈漁,全程靠游泳把漁網拖回。
所以沈家雖然只有一個寡母和沈青岩一個獨子,卻沒有村裏人敢把他家當成普通的外來戶對待。
沈家與陸家住得不遠,算是鄰居,站在陸家的小院門口就可以看見沈家的院門。但沈家與陸家來往不多,沈家的兒子更不會像村裏的那些少年一樣,時不時地跑來陸家,東拉西扯要借這個借那個的。
那些少年,都是來看陸春歸的,陸春歸性子暴躁懶得接人待物,那些人想多看她一眼,只能找借口來陸家,找其他人借東西。
借個鋤頭,借把鏟,借個漁網,借個漁網上的鉛墜兒……名目衆多,五花八門。
然而,沈青岩從來沒有來陸家借過東西,偶爾在路上遇見陸家姐妹,只會禮貌地打招呼,然後各走各路。
沈青岩一向是清清冷冷的,然而最近他卻似乎很熱心啊。
幫她們弄醒陸春歸就算了,這人命關天的事,都是一個村的,遇到這種事兒一般都會幫一下。可沈青岩居然還會幫她們摘果子?
幫她們摘果子!
陸春喜的目光隐晦不明地在沈青岩和陸春歸之間打轉,最後突然間有個不太确定的念頭冒出來。
所有人一見到陸春歸都會動心,連清清冷冷的沈青岩也動了心。
她那天說陸春歸不想嫁陳大海,是因為勾搭上了沈家的兒子,這話說不定是正好說中了呢。
可惜,勾搭上了又怎麽樣,陸春歸失憶了,前面的情份都沒有了,是不是得重新開始。不過,看沈青岩這副上心的樣子,好像重新開始也不難啊。
陸春喜只覺得自己心底一股妒忌的小情緒在慢慢地醞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