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潔癖

陸春歸隐約覺得沈青岩有些不高興,但為什麽不高興,她也說不上來。

或許是因為他兩次示好,自己都拒絕了他——一次是給鞋子穿,一次是給水喝。

第三次,她還沒來得及說好,因為陸春喜在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陸春歸有些愠怒,自己要喝沈青岩的水,關陸春喜什麽事,用得着她多管閑事假裝好心?這都大半天了,也沒見陸春喜要給她水喝,在沈青岩要給她水喝的關口,突然間跑過來給她送水,安的是什麽心?

可陸春歸還真不好指責陸春喜,畢竟從表面來看,陸春喜做的是好事,表現出了一個當大姐的風範:主動拿水給妹妹喝,還讓妹妹跟外人劃清界限,說沈青岩只是一個外人,不要喝外人的水。

陸春歸渴了,此時沒有口水可以和陸春喜浪費。自從早上出了門,勞累了大半天,她還沒有沾過一滴水呢。

陸春歸接過水壺,看了看壺嘴,不禁嘆了口氣。

她沒有經驗,出門的時候沒有拿水。這裏一大壺水,是陸春喜喝過的。陸春歸雖然算不上是有潔癖,但和別人共用一個水壺,這心裏還是有點疙瘩,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要是抵不了渴,就得耐得了髒。

陸春歸喉嚨動了動,再看看壺口的一圈陳年污垢,那種原本只是輕微不舒服瞬間升級變量成了惡心。

“你嘆啥氣,有水給你喝你還嘆氣?”陸春喜不滿地說,“有我這麽好的大姐,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嘆氣是因為,我根本不記得有你這麽個大姐。你是不是好大姐,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但以後我會看你怎麽做的。”陸春歸将水壺遞給了陸春喜,“這水還是你喝吧,你既然要當個好姐姐,那我也當個好妹妹。好是相互的,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你對我不好,我對你也不會好。”

陸春喜聽着這話有點繞口,但意思表達很清楚。

陸春歸真的失憶了?可以嘛,失憶了,說話可比以前條理清楚了,以前的陸春歸只會大吵大鬧;現在的陸春歸,說話聲音不高,但卻充滿了威脅力,讓人不能不把她的話鄭重對待。

陸春燕正好挑着柴趕上來,聽到了陸春歸的最後一句話,她心裏一動,覺得二姐這話說得很對啊,好像在講大道理,以前怎麽沒有聽她這麽說過呢?不是說從樹上摔下來摔傻了嗎,可陸春燕怎麽覺得二姐是越摔越聰明了?

除了不記得她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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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春燕放下擔子,跟陸春喜要了水壺喝。陸春喜轉頭看沈青岩的身影越走越遠,也不敢歇息,催促着兩個妹妹快點出發。陸春歸此時穿了鞋子,再也不怕腳下燙。她走在陸春喜前面,口還是很渴,看着沈青岩的背影,腦海裏突然間閃過一個念頭:沈青岩遞水壺給她的時候,她可沒想過跟他共用一個水壺髒不髒的啊?

看來只能只異性相吸、同性相斥來解釋了。

不對,這麽說也不完全對,如果遞水壺的人換成陳大海,陸春歸除非是在沙漠上幾天沒水喝了,不喝就會死。不到生死關頭,她是不會和陳大海共用一個水壺的。

陳大海那種猥瑣中年大叔,跟沈青岩這個陽光少年怎麽有可比性?完全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陸春歸想到這點,不由得暗笑,又遺憾陸春喜來的時機不對,再晚一點點,她就能喝上水了。

可惜啊,現在她只能舔舔幹燥的嘴唇,忍着幹渴難耐,等回了家再喝水吧。

讓她用陸春喜的那個水壺喝水,她接受無能啊。

陸春歸深深鄙視着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矯情了啊,都穿越來了八十年代的農村地界,還保留着那點潔癖幹什麽呢

可心裏又有個小小聲音立馬反駁,她這也不叫潔癖,她這是講衛生好吧?越是艱難困苦的地方,越是要講究衛生啊,要不染上個乙肝什麽的怎麽辦?

一想到這個,陸春歸突然間有些慌了,按陸家的這個家境,還有這個年代農村老百姓的眼界,估計也不會舍得掏錢給她打乙肝疫苗吧。

她得抓緊時間,實施自己的賺錢計劃,可不能被陸二嬸或是陸阿公牽着鼻子走,今天撿柴火、明天挑水,那她就騰不出手去賺錢,這種貧窮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啊!

這得馬上行動起來,她昨天已經去鎮上了一趟了,大概了解了一些這裏的情況,趁着她手裏還有些辦完喪事剩下來的錢,得盡快運作起來,積累自己的第一桶金吧。

陸春歸想着想着,一時間忘記了嗓子的幹渴,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口。

沈青岩早已在村口等着她們,一見陸春歸走來,就在村口擱下了擔子,“春歸姐,我還有事,你們自己挑柴回家吧。”說完邁步走了兩步,卻突然回轉過來,“我借你們的大砍刀用一下。”說完也不等人回答,自行從柴禾擔子裏抽出大砍刀,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回村裏,好像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追他。

那把大砍刀是陸春歸從家裏拿出來的,但也沒有派上用場。沈青岩今天幫了她這麽多忙,要借一把大砍刀當然沒問題,可沈青岩好像怕她不肯借似的,自顧自地把刀拿了就走,這讓陸春歸心裏多少有些不爽。

他這态度,算是跟人借東西嗎?她根本就還沒說話,他就跑掉了,這簡直是搶啊?

當然陸春歸知道沈青岩不會搶她一把刀,可他不問自取,不對,是問了就取的态度讓陸春歸心裏有些不舒坦。看着沈青岩強健有力的步伐,陸春歸終于說服了自己:算了,他只是個毛孩子,禮貌不夠周全,有什麽關系。

那些中年油膩大叔,禮貌才周全,舉止也夠紳士,可是前世她也沒喜歡上哪個大叔啊!

少年的天性不就是莽撞嗎,她現在也是個少女,不能再老是端着一張老太太的态度了,得學會跟同齡人相處才是。

陸春歸在心裏自我說服了一番,而此時陸春喜看着那碩大的柴禾擔大發愁,她喃喃問道,“他就這樣跑了?幫人不幫到底的?這讓我們咋辦啊?”

這擔柴可是二合一,是把陸春歸的那一擔跟她的那一擔合在一起的,非常地重啊!沈青岩怎麽突然就跑了,難道要把這擔柴扔給她一個人挑?

可現在這三姐妹裏,她年紀最大力氣也最大。她是最有可能挑起這擔柴的人了!

“我也挑不動了,咋辦?”陸春喜看看陸春歸,“你說咋辦,你去把沈青岩叫回來吧,送佛得送到西,他都幫我們都這裏了,不幫到底是怎麽回事?哪裏有這樣做事的?這不是坑人嗎?”

陸春歸無語,她算是懂得了什麽叫做得寸進尺。沈青岩能邦她們把柴挑到村口已經很好了!人家又沒收錢,憑啥幫你幹活?還有臉去把人給叫回來繼續挑?

“要去你去,我不去,憑啥讓我去?”陸春歸可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大臉,“我頭還痛着呢!這柴太重,我現在是病人,我怕我挑着挑壞了腦子!”

你……

陸春喜氣得跳腳。憑啥你去?就憑沈青岩他喜歡你啊!他要是不喜歡你,為啥要幫忙挑柴?又不是親戚,沈青岩可是個男的,男的!

村裏男人可不管挑柴挑水這些女人才幹的活兒!

可陸春歸一副捧着腦袋呼痛的無賴樣,死活就是不肯去叫沈青岩。她們僵持了這麽一會兒,就算陸春歸肯去叫,沈青岩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陸春喜只好認命,看來只有她挑這擔柴了。

好在這裏已經是村口了,這擔柴雖然重,但挑到家裏也不算太遠。

陸春喜鑽到扁擔下方試了試,擔子果然很沉,感覺腰都快被壓彎了。她指了指原先由自己扛的那根木頭,“那你就扛這根木頭吧!”

陸春喜說完這句話,就彎下身子吃力地挑着柴禾,慢慢地往村子裏走。她很生氣,自己也不太清楚氣從哪裏來,可能是被沈青岩氣的,也可能是被陸春歸氣的,還被陸春燕氣的,總之陸春喜覺得每個人都很可氣。

陸春歸扛着木頭,看着陸春喜的背影,心裏有些不忍。沈青岩挑那擔柴時顯得很輕松,她沒想到這擔子會這麽重,把陸春喜壓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嗯,要是陸春喜态度好一點,她會建議把那擔柴分成兩擔,她幫陸春喜分擔一點。

可陸春喜一副叫沈青岩幫忙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沈青岩幫她們還欠了她們的一樣,陸春歸心裏就不爽,就不願意出這個主意了。

經過了這大半天的辛勞,三個人都已經很疲憊,一路上都沉默無語,都只想着快點回到家好好歇歇。陸春喜心裏最是憋屈,被擔子壓得很沉,一句話都不想說了,等看到小院門口時,突然間想起昨天晚上阿媽吩咐她的,讓陸春歸幹最苦最累的活。

陸春喜想到這,她好想哇的一聲哭出來啊!

說什麽讓陸春歸幹最苦最累的活喲,現在最苦最累的話是她在幹!她一個人挑兩人份的柴!可是阿媽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心疼她,說不定還會怪她傻,為什麽不丢給陸春歸幹呢?

對哦,為什麽不丢給陸春歸幹呢?

陸春喜醒悟過來,放下了擔子,準備叫陸春歸來挑,就見一個小男孩一陣風似的從小院裏跑了出來,“大姐,二姐,三姐,你們回來了!我的果子呢,哇,三姐,好大一串黑鬼子!”

陸春喜很委屈,她醒悟得太遲了,現在把擔子丢給陸春歸也太遲了,已經到了小院門口了。

已經到家了!

陸春喜很是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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