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胡思亂想

魚婆魚嬸們都散了, 沈青岩松了一口氣, 這次的魚品相太好了, 像平常一樣一毛五一斤賣出去,他心裏覺得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其實一直都有, 只是,定價不能随意變動,這是母親定下來的規矩,沈青岩雖然覺得不合理, 卻從來沒有努力去試過改動。

他也生怕,萬一改動了,出現了像母親說的那種情況, 影響了沈家漁船的名聲,那這種後果,他不知道怎麽來處理。

所以還是保持現狀的好。

可現在不一樣了, 陸春歸出謀劃策, 算得頭頭是道。

一斤多賣五分錢, 九百斤魚就是四十五塊錢, 這可不是小數目。

這樣的大豐收再來個四五次,就能有兩百塊了,陸家需要的彩禮,他都可以備下來了。

沈青岩覺得自己想得有些遙遠, 但過去一成不變的生活, 确實需要有一些改動了。

他也需要掌握一些他能自己做主的錢了。

陸春歸此時跟陸春燕、陸春喜兩個安排了下船以後的工作, 陸春喜一聽就反對, “不行,這麽大的事兒,我擔不起責任!這要是搞砸了怎麽辦?”

“不就是和個面嗎?最近我們做油條炸蝦餅,面團不都是你和的嗎?怎麽還能搞砸了?”陸春歸不解。

“可是,這不一樣啊,這回是要做蝦餅,還是做酒席用的,這個大擔子,我可挑不來。春歸,你到底是要去哪裏,這種大事你怎麽可以不在?”陸春喜十分不解,沈青岩賣魚是什麽價格就是什麽價格,春歸為何要多管閑事,掙的錢多了,又不歸她。

陸春喜心頭确實有幾分惶然,雖然她跟陸春歸學了不少手藝,自己感覺似乎也可以自己獨立門戶了,可真的叫她立馬擔起事來,她才發現原來她還不能獨當一面。

這接一個酒席,可不僅僅是只會炸油餅那麽簡單,陸春喜光一想到要跟老村長打交道,她就覺得頭疼,她怕自己話都說不好。

還有,她聽陸春歸提過,酒席上菜也是有講究的,得保證每一桌上都是熱乎乎剛出鍋的蝦餅。

這怎麽能做到啊?再說了,萬一做得不好,那可是被幾百人指着脊梁骨罵的!這跟平時在村口賣蝦餅不同,村口賣蝦餅,那些都是平時吃慣了覺得好吃才買的;可酒席上這些有不少是別村來的客人……要是蝦餅沒做好,這臉得丢到外面村去了!

陸春喜一臉惶然,強烈要求陸春歸跟她們一起回家做蝦餅。

陸春歸好一番安撫加上勸說、還有保證只讓她們和面團、切蔥花,到時候她一定準時趕回來親自主廚,陸春喜這才勉強答應先和春燕回春去。

“我們只擡半筐蝦回去就行了,其餘的,跟那些魚一起去賣。”

半筐蝦五十斤,分裝進兩個小籮筐,再挑起來,擔子一頭才二十五斤左右,這點重量對陸春喜來說,小事一樁。

陸春歸又給了姐妹倆一塊零花錢,讓她們自己去集市上買些吃的,吃飽有了力氣就把蝦給挑回村裏去。

安排好了這些,陸春歸就讓沈青岩要船上等着,她去車站聯系班車。

這時候的班車都是定點定時開的,正好有一班車一點整就要出發,陸春歸只花了兩個包子和兩毛油錢,就讓司機同意把車開到港口去接貨。

畢竟十筐東西呢,讓人搬到車站也要花不少功夫。雖說這時候人力不值錢,可以讓船工們搬,可關鍵是這樣做太明晃晃了,沈青岩不是擔心會影響他家漁船的名聲嗎?

因此讓班車開到港口接貨是最好的。

班車司機也覺得自己占便宜了,從小鎮到縣城五十公裏路程,車費一塊二毛。可從車站到港口,才幾百米路,人家就給了兩毛和兩個包子。他自然也樂意。

班車開過來,陸春歸指揮着船工們把魚蝦都搬上了班車。

沈青岩看着她,少女的臉龐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這是他家的魚,賣多少錢本不關陸春歸的事,可陸春歸卻為了他能多掙一點錢,不但出主意,還跑上跑下。

春歸姐真的是很好,很好,非常好。

除了好字,沈青岩不知道什麽詞語可以表達陸春歸的美好了。

把貨都塞進班車,船工們就各自拎着一點魚回家了。這是他們出海回來的慣例,打魚回來,船主總會讓他把拎些魚回家裏的——除非真的是一網魚都沒有抓到。

船工們走的時候都是滿心喜悅,畢竟這次拎回去的魚,比平時的大,也比平時的多。

陸春歸和沈青岩坐進了班車裏。陸春歸先坐下,沈青岩坐到了她後面。

售票員買票的規矩,一向都是從車的最後面收起。沈青岩心裏盤算着,這樣,等到收錢時,他就把陸春歸的車費一并給了——人家是去幫他賣魚的,他當然不能讓陸春歸出車費了。

坐在陸春歸身後,沈青岩滿眼只看到陸春歸垂下來發絲間露出來的半截白皙的脖子。

非常漂亮,非常好看,好看得他心裏動了念頭,好想去摸一摸,看是不是滑滑的。

以前,沈青岩以為,要看一個女孩子漂亮不漂亮,必須得看她的臉好不好看。

可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美到極致,連脖子都是那麽好看,只露出那麽一點點白皙,就讓人心動不已,讓他挪不開眼珠子。

沈青岩心裏暗暗唾棄自己的這種行為,春歸姐那麽熱心地為他主意,甚至還不辭勞苦跟他着奔波,他卻坐在春歸的身後,冒出一些流氓才有的念頭。

沈青岩心裏慚愧極了,他試圖把自己的目光從陸春歸的脖子上挪開,把視線移到了窗外,目光正好落在車站旁邊叫賣冰棍的小女孩身上。

沈青岩走到前頭去問司機,得知還有五分鐘才開車,他立馬沖到了車外,從小女孩手裏買了兩根雪糕。

他沖回車上,給陸春歸遞上了雪糕。

雪糕在夏天,永遠是十分受歡迎的零食。

可陸春歸卻微微蹙眉。

小年輕們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餓着肚子吃雪糕,對胃的傷害很大。

她接過雪糕,說了聲謝謝,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包子,“給你,你先吃包子吧,得先吃點包子墊墊肚子,才能吃雪糕,不然得會胃病的。”

沈青岩接過包子,剛才不覺得餓,這會兒就覺得餓起來了。

陸春歸又指了指自己,“吃完告訴我,我這裏還有。以後啊,你可別餓肚子吃冰棍雪糕這類冰凍的東西了,真的,經常吃,胃會出毛病的,一旦胃出毛病,消化吸收不好,那人的身體就跟着出其他毛病,各位問題也就跟着來了。有句話說,胃病是三分靠治,七分靠養……”

陸春歸接過冰棍,心裏頭覺得沈青岩這孩子真不錯,這麽貼心,老是給自己送吃的,加上今天又白白拿了他家的蝦,心裏面自然而然的有種投桃報李的想法,一時間老年女性的唠叨屬性大顯,念叨了好一會兒。

沈青岩默默聽着,偶爾點點頭,心痛地看着雪糕化成了好幾滴水,滴在了班車的地上。

他不就是想送個雪糕?怎麽陸春歸不但不吃,還給他回了禮,他這等于沒送嗎?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雪糕滴下來一滴水,心裏想着,春歸怎麽懂得這麽多,連餓肚子時不可以吃雪糕都知道。

好在陸春歸很快吃完了兩個包子,這才開始吃雪糕。

雪糕入口,冰涼甘甜,含在嘴裏确實舒服。

只是吃了幾口,轉頭看到沈青岩正呆呆地着着自己,陸春歸臉上一紅。

自己這含着雪糕滿足吸允的樣子,也太不雅觀了吧。

當然,沈青岩這個小毛孩子,是不會懂的。可陸春歸是過來人,前世是媒體多麽發達的年代啊,許多事情,雖然沒有親身嘗試過,可偏偏就是什麽都懂了。

陸春歸臉上泛起了紅暈,忙轉過頭去,身子背對着沈青岩,快速地吞下一整只雪糕,那速度,快得她的牙都冰倒了。

兩人一路無話,車子颠簸得厲害,這個時候的公路都是泥土路,出了小鎮,司機就加速了,一路上塵土飛揚。天氣熱,八十年代的車哪裏會有空調,每扇車窗都敞開了,風灌進來,吹得呼呼呼地響。

車子還時不時地颠簸幾下,把人給抛離座位幾公分才落下來,門窗一直在咣咣咣地響。

陸春歸緊緊地抓着座位把手,十分懷念前世舒适平穩的交通工具,無論是小汽車、公交車、長途客車、地鐵、高鐵、動車,哪樣拎出來不比這破爛班車強。

這種情形,當然是不适合談天說地的。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陸春歸終于看到路邊漸漸地顯得有些繁華,看見了兩三層樓房的建築,路邊還有各種飯店、招待所字樣的建築物,還有什麽“民貿公司”、“供銷社”、“火柴廠”、“肥皂廠”字樣的建築和廠房。

陸春歸心想,居然還有廠房,那還不錯嘛,路上的招待所都有好幾家,還有民貿公司,說明其實縣城的供銷體系已經放開了,縣城的商業氛圍還是不錯的。

縣城看着不大,不一會兒,班車就馳進了車站,兩人下了車,沈青岩把十筐魚蝦都搬下了車,便束手無策了,“春歸,我們現在怎麽辦,怎麽把這些魚搬去市場啊?早知道叫大牛哥他們也一起過來就好了!”

來之前,陸春歸跟他說的計劃,是把所有的魚都拉到縣城去賣。可是,靠他一個人,怎麽把這麽多魚筐給弄到市場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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