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餘生嘆晚
孫維維的咖啡店,前些日子生意岌岌可危差點都要關門大吉了。她終于收起心來做生意了,怕賠錢還會被老媽埋怨一輩子。
三人坐在以往的位置,黎安剛剛收到的包裹,拆開,又是一沓照片。
“誰寄來的啊?”
“哦,之前合租的朋友。看來旅行不錯呢。”
孫維維拿了一張過去,“哇,這是在西藏吧,我去了一次還想去。黎安,你這朋友很帥啊。”
“嗯,是很帥。”
林艾雅不自覺的嘆口氣,孫維維瞥她,“你怎麽了?”
黎安玩笑,“嘆息,女魔頭的嘆息,要是在她公司啊,她員工早就抖三抖了。”
孫維維大笑,“真想不到,你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居然變成一個職業女性。女魔頭?黎安,她還會對員工發飙嗎?”
黎安鄭重的點頭。
“預謀。”她突然蹦出這兩字。
“什麽?”
“都是我老爹預謀好的,他一直都不喜歡陸文津,遲遲不同意我們的婚事。現在把我訓練成女魔頭,結果我真的不怎麽想結婚了!”艾雅像是突然恍悟了樣子。
“陸文津也沒提嗎?”
“沒有,兩人都忙,一星期也見不到幾面。他到新公司是肯定的,我則是才發現工作的樂趣。”
“哦哦!咱們林艾雅現在不得了啊,根本不care男人了,完全獨立了啊,精神獨立。”孫維維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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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飲一口咖啡,又開始八卦起來,“對了黎安,你知道齊未哥哥最近嗎?”
“哦,怎麽了?”
“他好像和莫祺在一起了。”
“誰?”黎安一時沒反應過來。
“莫祺啊,就是之前騙你她是沈霁哥哥未婚妻的那個。”
“真的啊?我沒聽說哎,你怎麽知道的?”
“聚會喽,”艾雅笑得有些暧昧,“我看到他旁邊挽着一個女的,笑得可開心了,上去搭話才看清楚是誰。”
“哎哎,”孫維維捅她,“看見別人出雙入對羨慕了吧,是不是?”
“呵,怎麽會?”
“咦,不用急着否認,我理解。”
······
黎安收起照片,最上面的一張,途塔抱着吉他,坐在一個大石頭上,對着圍在身邊的孩子唱歌,風吹起她的短發,臉上的笑容清澈動人。
以前都沒發現,她可以這樣美呢。
晚上,黎安在床上翻完了最近看的一本畫冊,伸個懶腰,旁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雖然得到了她的允許,但某人最近熬夜得有點頻繁哦。
在房間裏來回轉了轉,還是去了書房。悄悄推開門看一眼,沈霁還在電腦前專心致志的工作,不忍心打擾他,準備退出來時,聽到他喚她名字。
她嘻嘻一笑,走過去坐在他腿上,沈霁抱着她,柔聲問道,“不是讓你先睡嗎?”
“睡不着。”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
“今天做什麽了?”
“嗯,去檢查了一遍畫展,和艾雅她們喝了咖啡。”黎安認真的回答,“哦對了,艾雅說齊未哥哥和莫祺在一起了,真的嗎?”
“哦,我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因為比你聰明。”他言簡意赅。
“嘁。”黎安玩着他桌上的筆,從他懷裏出來,“那我在這裏看看書等你。”
“好吧,一會兒就好了。”
“看什麽呢?”黎安嘀咕,在他書櫃裏來來回回挑選。踮腳看到一本偵探小說,努力抽出來時,“咚”一聲,一個綠色的文件夾掉在地上。
“怎麽了?”沈霁聞聲問道。
“沒事,東西掉了。”她彎角去撿,不禁納罕,“什麽東西這麽厚。”
裏面是一個人的詳細資料,還有一些照片,從破舊的土瓦房到雜亂的小鎮,沒什麽特別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把資料放在桌子上慢慢看,正困惑時,
“黎安?”他的影子包圍着她。
“哦,沈霁,這個從櫃子上掉下來了,是重要的材料嗎?”
“你沒看名字?”他像是有點奇怪的樣子。
“名字?”她翻到第一頁,在姓名的那一欄。赫然寫着:姚靜玫。
黎安念了一遍,“奇怪,怎麽名字也有點熟悉?”
“黎安。”他眼中的情緒混雜,滿滿嚴肅的神情。
“怎麽了?”黎安有點吓到,把資料夾合起來,“是要保密的資料嗎?公司機密?不好意思,一時好奇就翻完了。”
他喉嚨動了動,“是你生母,資料的名字,是她。”
翻頁的手停住。
“我不知道怎麽向你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見她。”
“真奇怪啊。”黎安看完全部資料,慢慢的開口,“感覺熟悉,知道是這個人是誰,但還是感覺在看別人的事,和自己沒什麽關系。這個人,她來找過我嗎?”
沈霁沒開口,從背後抱住她。
“啊,果然是這樣啊。”她慢慢的回憶,以前從未提起的事情,“剛剛離開福利院那幾年,我還會跑回去,找院長去問,問有沒有人來看我,自稱是媽媽的人。可惜一次都沒有,我也放棄了。其實也不是想念,大概是小女孩的虛榮心,看到別的同學整天媽媽不離口,所以才會想到她,想找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媽媽愛我的證據,可是一點都沒有,她消失得太幹淨了。”
許久,沈霁閉着眼睛開口,“還是不該告訴你的。”
“沒關系,”她笑了一聲,輕拍他的手,“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什麽傷心的事,只是想起來會有點煩惱。但好像也不能完全抛開,畢竟沈黎安,不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呀。”
他放下手,扳身面對着她,“在我面前不用這樣。我們把這個收起來,以後都不看了。”
他動作很快,輕巧熟練的将一丢亂糟糟的照片紙張整理好,放進文件夾裏,黎安看了一會,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沈霁,那個,好像沒有她的照片呢。”
落後閉塞的縣城,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名字,網上只能搜到一點可憐的信息。黎安挽着沈霁,一步一步的在街上走。這不是她的出生地,是那個女人輾轉停留的現居。
面容姣好的組合向來受到關注,加上黎安拖着他走得慢,像是把每一幕都刻在腦子裏,因此兩人的回頭率極高,更有閑人坐在自己門口明目張膽的的盯着這兩人看,大概想哪裏一對新潮的小情侶會到這裏來旅游。
步子停留在一家破舊的兩層小樓,水泥表面貼着花花綠綠的小廣告,二樓的管子滴水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一樓像是一個小吃攤之類的店面。
“這裏嗎?”
沈霁點頭,“她在這裏賣早餐。”
折疊椅已經收在一邊,黎安探頭準備細看的時候,一位胖胖的婦人從邊上的樓梯下來,端着木盆向地潑水的架勢,沈霁一把把黎安攬過來,護在身後。同時小聲對她道,“是她,黎安。”
嘩啦的水聲過後,那婦人注意到在門口的一對人,男子高高大大的,全方位護着那女孩。難得這景象,她笑着招呼,“來吃早餐的時辰已經過啦!”
黎安身體震了震,頭低着,死死的拽住沈霁的衣袖。他握住她的手心,擡頭輕松鎮定道,“哦,是我們遲了。”
“下次記得要早點來!”
沈霁不言語,微微颔首便攬着她離開。
遲到的,另有其人。
那婦人打了一個哈欠,好般配的一對呢,看了看漸漸走遠的身影,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愁苦的表情,但很快又揮了去,端着木盆,搖搖晃晃的上樓去了。
又下雪了。黎安打開車窗,冷空氣夾雜着冰涼的雪嗖的蹿了進來,奪走車內的暖氣而循環徘徊。看了一會,身邊的人側身關上車窗,“別凍感冒了。”
黎安依舊不說話,他撫着她的腦袋,“怎麽了,後悔來這了?”
她搖頭,“還是不清晰,她在我腦海裏的印象,依舊是一片灰蒙蒙。”
“你有沒有想過,她以後來找你呢?”
如結冰的湖面裂出一絲絲縫隙,“最好不要。”她居然還是上揚的弧度。
一個女人,要走過一道鬼門關才能把一個新生命帶來這世上,她如此珍惜現在的生活,所以不能忘記這份恩情。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回報,就是不出現在她的生活。她也是同樣,互不打擾,對雙方都好。
“沈霁,我是不是很冷漠?別人也許會想,再怎麽說都是你的親生母親,不能來看你一定有她的苦衷,為什麽不能試着理解呢,不做一個大度的人去原諒?可是記恨和原諒,我都不想選,沒有一點其中之一的想法。”黎安的聲音哽咽。
“可以不選。”他淡淡開口。
“你同意?”
“這件事你只要聽自己的想法,任何人的都不重要。你沒有做錯事,黎安,是她不懂,不知道自己弄丢了寶貝,而現在歸于我。”
“我是寶貝嗎?”聲音開朗了些。
“哦,無價之寶。”
“什麽呀。”俗卻受用。
“開心嗎?”沈霁伸手拭去她的淚,“用不着這麽開心吧。”
“被人說成寶貝當然開心了。”
······
外面的世界銀裝素裹,嚴寒刺骨,然而因為這一車的溫暖,這手心裏的溫度,她從來都不畏懼走出去,面對這一切。
他的愛深沉熱烈,卻從來不曾束縛,給她全部的自由,讓她保留一個完整的自己。與這樣的人共白首,餘生只嘆太短。
所以沈黎安不想再浪費時間,抛棄她的人,她已不想再花時間追究難過。餘生,她只想好好陪着身邊這個人,慢慢走完剩下的路。
“沈霁,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