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晏遙見狀,便識趣地去将那些燭火都熄了,然後為自己找了塊空地,将那厚重的吉服脫了,鋪在地上當做墊背,身子則蜷縮在一塊兒,好讓自己暖和些。

這樣做完以後,她閉上了眼睛,只盼着能早點入睡。

也許她今天真的是太累了,入睡竟比過去躺床上時還要快,沒過多久便去見了周公。

夜裏,晏遙努了努嘴翻了個身,手臂居然還抱上了一個大布娃娃似的東西。只是那布娃娃摸着細皮嫩肉的,抱着居然還暖暖的,倒是有些奇怪。

可她貪戀着這一刻的舒适,不願睜眼,只是掐了那娃娃的胳膊一下,見娃娃沒有反應,又張嘴咬了一口,如此之後,耳邊仍是沒有出現聲響,她便安了心繼續睡了。

總歸只是個夢罷了。

她這樣想。

第二日迷迷糊糊醒來時,晏遙驚覺自己身上竟像是蓋着錦被的,突然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再猛地一睜眼,見着自己的身旁還躺着個只穿了件中衣的李玗,不由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白日夢也不要做了,人也精神了,就這麽梗着脖子轉過腦袋觀察着身邊的他。

此時此刻,她早就将昨天夜裏自己的所作所為給忘了個幹淨。

她的緊張,純粹是小女兒家第一次與一個不怎麽熟的男人同塌而眠的那種緊張。

其實,老實說,李玗生的确實不錯。

晏遙曾聽人說起過,李玗要更像他母後一些。

明明是個大男人,皮膚卻白得就跟從不曾見了光似的。他閉着眼睛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就這麽低垂着;鼻梁挺拔,鼻翼卻不似一般男子般那麽寬,反倒是生得有些秀氣。

他這樣安安靜靜睡着的時候,平日裏的那些戾氣都消散殆盡,看着竟是讓人陡然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晏遙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景象,那時的她,錯将他當做是徐府公子,若沒有那些之後的交談,還誤認為他是個溫潤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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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誤人!

美色誤人!

晏遙在心裏默念了幾遍這幾個字,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好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因為這副人畜無害的皮相就放松了警惕之心。

她又觀察了一會兒,見李玗呼吸均勻,先小心地掀開了一角被子試探了一下,眼見着李玗毫無反應,又将自己蓋着的這部分被子全掀了開來,然後動作輕緩地坐起了身子。

做完這一步後,晏遙停頓了一下,謹慎地又回頭去看了一眼李玗。

他仍舊閉着眼,卻張了張嘴啧了兩下,好像睡得意猶未盡似的。

這都不醒?

睡得跟頭豬似的,還好意思恐吓她說自己會在夢中殺人?!

晏遙在內心瘋狂嘲諷,然後轉過臉,目光看向了地面,大着膽子緩緩地伸出了一只腳。

一步,只差一步!

她就可以在這家夥醒過來之前老老實實地回到她的地板上去,然後裝作無事發生過!

啊!

晏遙在心中驚呼出聲。

因為就在她的雙腳即将落地之時,李玗的手臂卻有力地箍住了她的腰,“太子妃一大早的想去哪兒?”也許是剛起床的緣故,他的嗓音帶了幾分不尋常的沙啞與慵懶,聽得晏遙耳根子一陣發麻。

她動彈不得,他卻是順勢攀附了上來,腦袋就抵在她的肩頭。

“昨夜的事,你都不記得了?”他在她耳邊“提醒”道,鳳眸微微眯起,像是還沒睡醒,幾縷發絲就垂落在她的臉側,随着窗外吹進來的風微微顫動。

晏遙的雙眼倏地睜大,他以為她說的是自己莫名其妙又躺上了床的事,可饒是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從地上爬了起來,還将他擠到一邊,占了他的位置。

她長到這麽大,好像從未被人說過自己有夜游症啊?

晏遙只得搖了搖頭。

搖頭的時候,隔着一層頭發,卻不慎貼到了他的臉。

她于是不敢再亂動了。

李玗還是從後面抱着她,将另一只手臂也環了上來,然後用右手将左臂的衣袖撩了起來,一個看起來下口極狠的牙印便顯露在了晏遙的眼前。

李玗的皮膚有多白淨,這牙印在這上面便有多清晰可見。

晏遙隐約間好像想起了什麽……

但她不願承認。

李玗将她箍得更緊了幾分,在她的肩頭挪動了一下腦袋,然後皺了皺眉,苦惱道:“按理說,你這樣主動,孤應該歡喜才是。可又為何要選在半夜對孤‘行兇’,莫不是對孤有怨氣,才起了這不軌之心?”

晏遙仗着李玗看不見她的神情,眼睛偷偷地直往那天花板上去看。

這家夥仗着這兒只有他一張能說話的嘴,欺負她“說”不明白話,可真是能耐壞了。

不就是……

不就是被她給咬了一口嗎?瞎給她亂扣什麽大帽子!

她要真被定了謀害當朝太子的罪,有幾個腦袋夠她砍的?

晏遙掙紮着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側過身子,然後毅然決然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将手臂送到了李玗的嘴邊,眼神真誠而熾熱。

意思是說:殿下!您要是心裏不舒坦,咬回來就是了!實在不解氣,您多咬上幾口也成吶!

李玗似是不曾料到她會有這般舉動,怔了怔,而後将她的手臂從嘴邊推了開去,冷笑一聲,語氣中帶着譏諷之意地反問道:“要是被狗咬了,難道孤還得咬回去不成?”

“狗”這個比喻雖然聽上去讓人有些不大舒心,但看李玗的樣子,好像是打算對她的野蠻行徑進行寬大處理,既往不咎了?

晏遙這麽想着,也就對這些言語上的“制霸”不甚在意了。

誰知,她才剛松了一口氣,李玗便用手拉了她一把,她一個重心不穩,跌落進了他的懷裏,手肘抵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薄唇毫不客氣地覆上了她的桃紅,動作生硬,不像是在索吻,倒像是在懲罰她一般。

色胚!

晏遙掙紮不得,在心裏頭狠狠地罵了他一句。

晏遙一邊忍受着,一邊卻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的發展有一點不對勁。

他若動動嘴便也罷了,她只當是被什麽阿貓阿狗“啃”了一嘴毛就是了,可是這家夥……

這家夥的手是怎麽回事?

怎麽也開始不老實起來了!

晏遙震恐地盯着他看。

說好嫌她咿咿呀呀也發不出個聲,毫無意趣的呢?

這大白天的,太陽還剛上頭呢,太子殿下,莊重啊,莊重!

你懂不懂!

李玗自然是不懂得這兩個字的……

好在就在晏遙手足無措之時,外頭“恰逢其時”地響起了一名老婦的聲音——

“殿下、太子妃,該到時間起床洗漱了。”

那聲音聽上去中氣十足、沉着有力。

晏遙不知這站在寝宮外頭的女人是什麽來頭,但是李玗顯然對她的話存了三分忌憚,一挑眉,一松手,便放任自己掙脫了開去。

“這便算是罰過了,也是讓你長個記性。”李玗眉眼帶笑,“寬宏大量”地說道。

晏遙站在地上,低着頭做出認真的樣子,只在心裏頭默默頂嘴。

李玗也跟着下了床,瞄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臉蛋,又沒頭沒尾地低聲說了句:“以後機靈一點,懂不懂?”

懂?懂什麽呀。

晏遙欲哭無淚。

就在這時,外頭的老婦又試探性地叫喚了一聲,然後說道:“殿下?今天是要進宮面聖的日子,殿下可莫要誤了時辰。”

李玗聞言,清了清嗓子,對着外頭說道:“嬷嬷請進吧。”

“是,殿下。”

外頭的女人應了一聲,左右兩邊的門便同時被人打開。

走在最前邊的是一位年紀看上去約莫五十的婦人,也就是剛才站在門前對李玗不卑不亢地喊話的。

至于跟在她身後的四名婢女,則是先前蘇嬷嬷帶到她跟前的四個。

李玗大概是為了讓她方便記憶,直接将人家的名字改成了風、霜、雪、雨……

啧,聽着就冷。

卻也像他的脾性能取出來的名兒。

至于這位嬷嬷的身份,晏遙卻更是好奇了。

似太子這般的人,身邊跟個心腹,再正常不過——譬如吳嬷嬷之于長公主。

可這位嬷嬷與衆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在李玗面前,不像個下人,倒更像是個時刻對李玗耳提面命的長輩。

這東宮之中,竟還有這樣的人物?

晏遙一面伸開胳膊,任由小風與小霜替她穿衣打扮,一面用餘光偷偷打量起她來。

誰知這婦人竟準确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還朝她這邊看了回來!

晏遙一低頭,心裏莫名起了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二人更衣完畢後,婦人對着往外頭招了招手,便又一群人手裏端着各種用具魚貫而入,過來伺候他們洗漱。

這陣仗,晏遙倒是第一回“享受”,可被人這麽來回擺布着,她又想不通這樣的生活,到底有什麽意趣。

李玗出門前,替她介紹道:“這位是康嬷嬷,東宮內院的事務過去都是由她來操持的,你須好好向她學着如何做事才是。”

晏遙還未回話——當然,她也回不了話,這康嬷嬷已然微微颔首道:“太子妃天資聰穎,必能将內院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老奴只不過從旁協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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