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叛軍的營帳裏，站着的那些将領都一臉戒備地看着蘇皖和小寶娘親。
有些激動的，似乎都想沖上來把蘇皖給撕了。
昨日城樓上指揮着朝廷的軍隊将他們打得一敗塗地的人，就是蘇皖的父親。他們怎麽能不恨。
蘇皖從剛開始就很冷靜，似乎一點也不害怕。這會兒面對這麽一群惡意滿滿的人，她也只是淡淡地将自己來的目的說出來。
當然，她只說了一半。
“就如嚴首領剛剛聽見的，我此次前來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這位婦人見到她心上人的最後一面。”蘇皖說道。
站在嚴複旁邊的一個男子輕嗤了一聲，那人長的尖嘴猴腮，目光裏都是鄙夷。
嚴複還沒開口，他就先說道：“姑且不論你有沒有這副好心腸。單就你們二人的身份而言，今日你們休想見到別人。”
蘇皖連個眼光都沒施舍給他，“嚴首領，我說了這麽多，您總該給句話吧。不論我們今日來這兒有沒有別的目的。單就論我們只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嚴首領覺得自己會控制不了？”
嚴複眉頭一皺，他身量魁梧，一張臉上時常是沒我笑容的。這會兒再肅着一張臉，委實就有點吓人了。
小寶娘親往蘇皖身後躲了躲。蘇皖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嚴複看到她的動作，目光裏的淩厲少了一點，“你們可以去見，但是必須跟着我的人。”
“那是自然。”蘇皖應道。
“首領，不可以。她們若是私底下傳了什麽消息那還得了。”嚴複身邊的人又說道。
嚴複擺了擺手，“衛柴，你想多了。”
衛柴見勸不動嚴複，于是就讓更多的人跟着蘇皖她們。
營帳外，無數的傷兵躺在地上。
小寶的爹是嚴複跟前的人，是以這會兒他沒有被放在外面，而是在一個營帳中。
營帳裏，小寶爹的臉上毫無血色。
他躺在床上，雙眼看着營帳的頂端，一句話都不說。
軍醫早已來過。軍醫說，他活不成了。穿胸而過的利劍，取了也不過是讓他舒服些。
可是直到今天，他都沒有斷氣。
只是，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小寶娘親一見到他，立馬沖了上去，蹲在他的旁邊。她看着丈夫一身的血漬，本想抱住他，如今卻不敢下手。
小寶爹聽到了那一聲“相公”，眼裏驚喜閃過，不可置信地轉過頭。
此時，他的娘子就在他的旁邊看着他。
小寶爹動了動手，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
小寶娘親笑着看向他，輕輕握住他的手，用力将眼裏的淚水逼回去，“我來了。”
小寶爹終于露出了笑容，“我一直在等你。”聲音嘶啞無比。
“我知道。”
“對不起。”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小寶還在等你呢。對了，他前幾日還問我，你什麽時候給他起大名呢。他說，他不是小孩子了。很快，他也可以保護我了。相公，你看，小寶都這麽懂事，你怎麽能比他還任性呢？”
眼淚終于從眼眶裏滑落。
小寶爹費力地擡起手，将自己娘子的眼淚擦去，“我已經想好了，小寶的大名就是安。一生平安的……”
一生平安的安。
蘇皖看着床邊的那個人，她痛哭着，緊緊抱着自己的心上人。
她在說，求求你，不要離開。
可是那人不會再給她任何回應了。
蘇皖閉上眼，轉身從營帳中出去。
營帳外，依然是遍地的傷員。
蘇皖剛走出來，就有人跟了出來，“蘇姑娘，首領在等你。”
蘇皖點點頭，也沒問什麽事，就跟着他們走了。
直到她被關在一個營帳中時，她都沒有做出什麽激烈的反應。
晚間的時候，衛柴來給她送飯了。
衛柴原以為這位千金大小姐會怒摔碗筷，要絕食抗議。
可是現在，他看着面前這個吃的比誰都開心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你不怕飯裏有毒？”
蘇皖白了他一眼，“毒死我，那豈不是便宜我了。”
衛柴一噎。
蘇皖見他還想問什麽，直接做出趕人的手勢，“到一邊站着去，有什麽話等我吃完再說。”
衛柴的臉色頓時黑了下去，伸手就要将飯碗拿走，“我看你不用吃了。”
蘇皖擋住他的手，擡頭看着他，“你考慮好了。你要是把飯碗拿走，我餓暈了，你們可就什麽都問不出了。”
衛柴冷笑了一聲，“那還不簡單，軍營裏有的是酷刑，不怕你不招。”
“好吧，”蘇皖放開自己拿着碗的手，“你拿走吧。”
衛柴順利地将飯碗拿走，還哼了一下，似乎很瞧不起蘇皖。
蘇皖等到他走到門口，才慢悠悠地說道：“我這次來呢，在身上帶了不少**。衛将軍，你說，你待會兒進來會不會看到一具屍體？”
衛柴停止了，語氣還是不屑，“算了吧，你們這種人會敢死？”
“為什麽不敢？只要是人，都會絕望，絕望了不就想死了。”蘇皖輕飄飄地說道。
“不讓你吃飯你就絕望了？”衛柴轉身咬牙切齒地說道。
蘇皖笑着點點頭。
衛柴覺得，他想砸了手裏的飯碗。
雖然他知道蘇皖肯定說的不是真話，但是他卻不敢賭。
她敢一個人來這兒，必定留有後手。更何況，她留着，還有很大的用處。
衛柴“嘭”的一聲又将飯碗放了回去，坐到一邊，背對着蘇皖，眼不見心不煩。
蘇皖安安靜靜地将飯吃完，碗一推，就要上床躺着。
衛柴眼一瞪，“你還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趕緊給我起來，我要問話。”
蘇皖已經躺在了床上，扯過一旁的被子就蓋在身上，“困了，不想回答。”
衛柴上來就要拽被子，蘇皖直接抱着被子坐到了床裏，“我已經說了，我來，就是為了讓小寶娘親見她的男人。你們不信，還要問。那你要我回答什麽？”
“你這種鬼話誰信？你明明知道有來無回，還敢來，怎麽可能沒有目的。”衛柴說道。
蘇皖聳了聳肩，“我本以為你們也是心存良善之人，如今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衛柴雖然能說，但是架不過蘇皖胡攪蠻纏。兩人饒了半圈子，衛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出來，氣哄哄地走了。
營帳裏只剩下蘇皖一人，她輕呼一口氣，将被子掀開來。
被褥之下，是一個白色小瓷瓶。
此時，蓋子被打開。有些不明顯的香味傳了出來。
蘇皖将瓷瓶蓋好，重新放回衣袖裏。
她倒是沒想到，這個衛柴竟然沒有問題，看來人還真是不能貌相。
營帳外，衛柴一把掀開簾子出來。
“首領，我覺得就應該直接對她用刑。不讓她受點苦頭，她怎麽會說真話？”
嚴複搖搖頭，“算了，不論她目的是什麽。如今被關在這裏，也是什麽都做不了了。沒必要對一個姑娘用刑。”
衛柴更氣了，“首領，您就是太心慈手軟了。她算是姑娘嗎？就她那臉皮厚的……”
“好了，別說了。劉武還等着我們，走吧。”嚴複不欲多說。
衛柴只能壓下心裏的不滿。這次戰敗，他們需要商讨下一步該如何走。
第二日，送飯的變成了小寶娘親。
用衛柴的話來說，他們可沒那閑人天天給她送飯。
小寶娘親一見到蘇皖沒事，心總算是放下去了大半。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固執，姑娘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是我自己要來的，與你何幹？”蘇皖回道。
小寶娘親眼裏瞬間充滿詫異，“姑娘這是……”
“算了，如今我已經這樣了。不說了。這個你拿着，是很好的傷藥。你身份尴尬，記得随身攜帶。”
小寶娘親接過瓷瓶。蘇皖給了她瓷瓶，便開始吃東西。
随身攜帶，姑娘的意思是……
如此過了三日。
蘇皖一直都很安分，安分地仿佛不存在她這個人似的。
但是今日，她卻突然發起瘋來。
她拼了命要闖出去，守衛們自然不放。她又拿着碎瓷片抵着自己的喉嚨，說要見嚴複。
“讓你們首領過來，不然今日我就死在這兒！”
守衛們趕緊過去通報，還在商量軍情的嚴複便被叫了過來。
他的身邊還跟着兩個人，一個是衛柴。另一個長相敦厚，面目和善，就是嚴複的親信，劉武。
蘇皖眼見着嚴複過來，似乎更緊張了，“你們要把我當成人質是不是？”
衛柴原本還想着蘇皖為什麽突然不淡定了，聞言，嗤笑道：“你不是不怕死嗎？”
“我是不怕死，”蘇皖已經紅了眼，“但是我不能讓你們用我來威脅我父親。嚴複，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你忍心看着自己女兒被綁在大軍前嗎？”
“不忍心，可是兩軍交戰，不需要仁慈。”嚴複冷漠地說道。
衛柴詫異地看了一眼嚴複，他之前的态度可不是如此。
“來人，将她給我綁起來。”
蘇皖聞言，更加激動了，拿起手中的碎瓷片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割去。
劉武彈出一個小石子，正中蘇皖的手腕，碎瓷片落到了地上。
頂端沾着一絲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以為小寶娘親只是個過客，結果，現在滿篇的小寶娘親，感覺頭痛更嚴重了
不改了，就先這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