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遠山眉樣認心期
作者有話要說: 謹之死了。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個女人讨厭但是也悲哀……
不過整死了倫家絕不後悔T T
純一小心的走入府中女眷的禁地——慕容沣的書房,輕輕合上門,随即飛快地翻開那些整齊的文件。那個女子。她迫切的想知道關于那個女子的一切,那日無意間聽府中的女傭說起關于那個女子的事情。原來慕容沣總是無意間翻動她的照片——并且似乎她的照片便在那書頁之間,嫉妒,仇恨蒙蔽了她的心——此刻的她只想明白,為何自己深愛的男子要這樣無情的傷害自己。
文件淩亂。她終于找到了那張被小心夾在書頁間的照片。黑白的底色。一個清秀的女子微微回眸一笑,似笑似怨,她陡然愣住,一盆涼水從天靈蓋刺入肺腑——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分明就是在離開扶桑前自己在信之府上遇見的陶家小姐!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見一聲怒斥,回頭便是天旋地轉,慕容沣的眼中是揮之不去的怒氣——“你竟敢動她!”純一還來不及解釋,手中的相片便被搶了過去,“你這樣的女人怎麽配出現在她的面前!”慕容沣奪過相片轉身便走,“現在就從将軍府中滾出去,我不管你和夫人是什麽關系!”
望着漸漸消失的背影,純一呆呆的坐在地上,眼角一潤,一滴眼淚輕輕流了出來。原來不管經歷多少春秋,自己在他心裏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她還未來得及出聲的哽咽,全被由衆人小心呵護而來的謹之生生憋了回去——謹之身邊的婦人正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尹靜琬的女人!她心中徹悟,忽然無可避免的大笑起來——她們如此可悲,明争暗鬥,都是為了那個叫尹靜琬的女人,偏偏那個女子早已置身事外,以嘲諷的姿态看着每一個人。
一時間,她心灰意懶,只想起身離去。萬事蒼茫。這世間竟了無生趣。
謹之唇邊綻開一抹笑花,“奈良純一。你的唯一的恩寵知道來源于哪裏麽。”純一聞言,看向謹之,“不過是那件你無意間換上的鵝黃連衣裙罷了。不過想來,她的聲音也與你極像。”謹之眉梢眼底籠上了淡淡的哀愁,似乎在為眼前的女子扼腕嘆息。
純一的驕傲與尊嚴在瞬間被她踐踏得遍體鱗傷——謹之的話語如同最後的稻草徹底的壓彎了她的腰——在薄情淡漠的背後純一不可否認她還是對慕容沣懷有一絲微弱的渴盼,畢竟千萬人中他獨獨選了她成為他的枕邊人,這是否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尚且有一絲地位。偏偏眼前這個衣着雍容的女人給了她希望,卻又無情的粉碎——被妒火與瘋狂迷失了心智的純一猛然從地上站起,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雙手死死抓住謹之的肩,順着巨大的慣性與她一同向後跌下去。
那是旋轉的樓梯,盤旋而上,純一在上謹之在下,慌亂間謹之只覺自己腰間被一道冰冷的欄杆阻擋住,純一狼狽的從自己眼前筆直的摔落在一層的大理石上——殷紅的血随着一聲悶響漸漸溢出,謹之眼前模糊起來,腹部的劇痛讓她無法站立,衆人手忙腳亂的将她移走,偏偏在陣陣疼痛中她似乎一閉眼便能看見純一的血在大理石地板上流淌一地的模樣。
那樣絕豔妖嬈的女子,成為自己丈夫枕邊人的女子,多年前的午後安靜喚自己謹之姐姐的女孩,時光荏苒,人生若只如初見,她若為從人海中錯誤的一瞥,何來的秋風悲畫扇。人生若只如初見,她若未嫁入這寂寞豪門,何來的變卻故人心。幾條各自桀骜的生命線卻偏偏被錯誤的交際在一起,終于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她緩緩地閉上眼,仿佛周遭的嘈雜與她已了無幹系——此去經年,物是人非,一切大都不複存在,她的堅持,她的家族,她心心念念的丈夫都已被占據,一切當初看來唾手可得的事物全都成了浮雲過往,有一種不知名的沉重從她體內脫離出去,那仿佛是她此生的救贖……
——“六少。保大人還是孩子?”
——“他将會是慕容家的長子。永遠不會變。”一如既往的冷靜自持。
她感覺一種絕望從心底蔓延開,那時的純一,驕傲的純一一定如她般絕望吧,将一生獻給了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所有的負重通通的散去,一生的怨憤通通消散,只有初見那夜的鐵玫瑰格外嬌豔,她唇邊泛起一絲虛無的笑——萬物不過塵土。
所有的儀器低低地響起——慕容六少回頭,自己的名義上的妻子安靜的躺在柔軟的床上,沒有了銳利的眼神,落墨的神情,唯有一種虛無的滿足,他神色複雜的囑咐着她身後的一切事項,最終接過她的孩子,淡淡地說道:“他将會是慕容家的長子。永遠不會變。”他像是想對永遠睡去的女人承諾什麽,但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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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純白的布幔挂滿了整個将軍府,整個承州宛如身處在白色的海洋中,殡儀車一輛接一輛,聲勢浩大,悲傷的惜之落寞的看着滿城的蒼白煙火,恍惚起來,記憶似乎倒流回姐姐出嫁那年,入眼便是的喜慶的紅一如這悲涼的白一般濃烈,那時的她還是不知情滋味的少女,轉眼卻早已滄海桑田,百年門楣的程氏被慕容家一點一點蠶食,再也無力與之争鬥,天下早已盡入慕容六少版圖,她站在人來人往的靈堂前,看着毫無悲色完美無缺的姐夫,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這個可憐的少女若是知道了姐姐曾經要将自己除掉的打算,是否還會哭得如此真心?
過了守靈期,惜之便收拾了行李,這裏早已非她夢想中的府邸——她曾經戀慕的男子親手毀掉了她夢想中的愛情。一別此地,怕是再回來,亦是滄海桑田了吧。
她們都是這亂世裏的一捧玫瑰灰,遇上了錯誤的愛人,期待上了一個錯誤,最終以死或者永遠靜默的姿态在這亂世的風中煙消雲散。
接連接到純一的噩耗與謹之的死訊的信之終于承受不住打擊,病倒在了寒冷的京野,靜琬怕他落下病根倒也精心伺候起來,一時間靜琬雖未有名分卻已俨然成為程信之的妻子——宅第的女主人。一來一去之間,如若解釋倒也多有繁瑣,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靜琬倒也是默認了般,一個人漸漸撐起程家的所有事物。
只有在夜深人靜,她才會靜靜的站在窗前,巨大的落地窗,濃烈的夜色帶着回憶的氣息,白雪鋪滿了花園的每一個角落,讓她的眼淚突然無從落下。那一刻,從信之顫抖的唇中得知她和純一的死訊,她是興奮的——宛如某種長久的蟄伏于心中的堅持終于有了爆發的時刻,像是內心中翻湧的黑暗終于找到了突破的口道。親手焚毀她幸福的女人最終含着怨憤死去,而與他耳鬓厮磨的情人也不過成了黃土。在心底的某個地方,早已無法抹去他的存在——哪怕自己一味的否認,一味的逃避,偏偏有些神經在嗅到他的氣息時依舊會隐隐作痛。
哪怕是和信之在一起——依舊忘不掉他。所以才會留下他們錯誤一夜的果實,所以才會念念不忘的呆在程府只為了他的訊息,最後的最後,她才明白。輾轉流經間,有些回憶早已深入骨髓,宛如苗疆的密術。心心念念依舊是逃不掉,好象注定能了今生她便只能是屬于他的那只愚蠢的飛蛾,連愛上別人的權利也被他的身影剝奪。
靜琬頹然的坐在濃重霧氣的巨大落地窗前,神色落寞。良久,她悄然離開房間,去到隔壁的育兒房。靜琬對這個孩子多有虧欠,這個孩子因着自己的錯戀,而早早喪失了擁有一個愛他的父親的權利——屋裏靜靜的,乳母在一邊的木板床上輕輕扯着鼾,安然靜靜的躺在搖籃裏,西洋精致的嬰兒床,就像信之的某種承諾一般,讓靜琬無法拒絕。
就算自己不需要,她的寶寶,安然也需要一個避難之所。她伸手輕輕撫弄着孩子精致的小臉,才足月的臉上有着嬰兒獨有的甜美,那雙眼睛如黑墨般攝人,每每無意間看着孩子的眼睛,總是令她心悸。
那到底,還是他的孩子——流着慕容家的血統。靜琬挫敗的用指尖梳理着長而濃密的發,似乎想要将那些記憶從腦海中清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