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流水車音牽目送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很喜歡純一的……
所以在最後決定不讓她死……
只不過熱烈的女子總是沒有好的下場,比如她,比如陸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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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是謹之從未想到的,比如純一的癫狂,自己的意外死亡。但是,人死後并沒有能力阻止事情曾經應走向的方向——就如同她曾給惜之安排好的人生軌跡一般。
惜之站在程家百年門楣的匾額下,目光呆滞,如同一個随時會斷線的木偶——就在幾分鐘前,她被告知自己将要遠嫁扶桑,嫁與一個連聽都未曾聽說的人。隐約記得那人叫伊藤由野。利弊在幾分鐘前早已被重複,慕容家與藤原家企圖控制扶桑,而如今謹之已死,再也沒有了牽制慕容家的棋子,程氏不得不另謀出路,遂将女兒嫁與扶桑與藤原望族對立的伊藤望族,妄圖以此聯合程信之的勢力扭轉局面。
就像當初,自己在倉惶間得知了姐姐要嫁給慕容沣的消息一般,現在要嫁的,不過是自己——可是,這世界上,又有幾個男子能如慕容沣一般呢。
可惜心中的怨憤,怒火,不甘,掙紮統統如同磐石沉入大海——若能遠嫁,求得一世安穩,不論今夕何夕,相夫教子,或許對于自己,此生足已。
還有純一,那個愛戀如同地獄烈火的女子,她終究是活了下來,卻毀掉了最引以為傲的容貌,一道醜陋的傷疤蜿蜒在額頭之上,無法遮去。醒來的她早已被送到了修道院中,換上肅穆的長袍,在寂靜與安詳中她輕輕吟頌着自己的過往。
在她的記憶中,那年春光正好,柳絮似雪。萬人從中她輕輕扭頭,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女,一眼萬年,便是他翩翩少年風華無限的模樣。若是時光停駐在這一秒,那麽此生便不會有那麽多悲喜交疊,便不會有那不為人知的蕩氣回腸。
她是他生命中那麽多過往女子中,最燦爛,卻也是最無聞的那個。
誰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女子,曾與慕容六少交頸而眠,曾是他身邊最豔麗的一朵花。
清冷的庭院內,白雪沉甸甸的壓在樹枝上,靜琬的手腳冰涼——走廊的盡頭,一個面容模糊的男子一身戎裝,臂彎出靜靜沉睡着一個女嬰,她被人死死攔住,只能隔着遙遠的走廊與他們相望,她的淚水便成了最廉價的東西,在他的眼裏一文不值,她的孩子被他緊緊抱在懷裏,就如同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想要叫,想要哭喊,卻發現自己無法出聲……
“啊!”她猛然從夢中驚醒,旁屋的碎雪慌忙挑開門簾走進,卻見靜琬一臉淚痕的坐在那精致的床上,若是沒有那淩亂的被褥,那便仿佛一個呆呆的洋娃娃一般。
他的眼神冷漠得如同祁連山荒原萬裏,手中抱着她十月懷胎下的寶貝。身邊的女子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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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有人在低吟。芙蓉如面柳如眉。
靜琬安靜的躺下,那個女人不會是她——終其一生,她不過是他錦繡江山的匆匆過客。
惜之抵達的那夜,是扶桑少有的月明夜,信之匆匆前往接應,只留下剛才得知這一巨大變故的靜琬。
扶桑的冬風狠狠地挂在臉上,她圍着溫暖的圍巾,眯眼看着碼頭的盡頭——那裏停泊着數量黑色轎車,莊嚴,肅穆——讓她不由想到了姐姐出嫁的景象,也是如出一轍的景致。烏黑的海水拍打着岸邊,她忽然不敢邁出這一步,仿佛料到,如若邁出,此生便是另一種軌跡。
信之知道妹妹的彷徨,只是安靜的等待着,而她未婚的夫婿卻在惜之猶豫的那刻踏上甲板,緊緊握住她的手,有意無意的說到:“我是伊藤由野。”
惜之擡頭,夜色寂寥,她仿佛走入地獄的小舟,無處可依靠,眼前俊美秀氣的男子就如同她唯一的避難所,惜之無聲的點頭,握住他的手。
曾将芳心寄明月,怎料明月照溝渠。
那一生,都不是她的。
信之放任惜之上了伊藤家的車,一路絕塵而去,身後的侍從擔心的詢問,他卻只是淡淡地笑笑,父親還有若幹天才能抵達參加婚禮,就讓惜之再任性一回吧——不要像她的姐姐,一生步步算盡,誤了卿卿性命。
回到京野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別墅裏靜悄悄的,仆人們都去睡了,只有靜琬的房間裏還亮着昏黃——信之推開門,只見靜琬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跳起來,一雙眼中全是無盡的惶恐。信之疑惑,正欲開口,卻聽靜琬極快的問:“程二小姐呢?”信之一愣,回答:“惜之去了伊藤家,雖說未出嫁便去伊藤府邸确實不妥,但是惜之的選擇,我也不好幹涉。”靜琬不動聲色的松了一口氣,随後笑道:“我為你端些夜宵來。”
信之見靜琬少有的貼心舉動,不由忘了先前的置疑,含笑點頭。
走下樓,靜琬猝然跪在地上,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就在信之推門的剎那,她幾乎有了種視死如歸的感覺,好歹老天厚愛,劫後餘生,她還有更多的時間盤算,如何避過程家衆人,她實在不敢想象,若是信之發現害死純一和謹之的罪魁禍首便是自己,那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最初的軌道——如同各種交疊在一起的秘密最終膨脹,爆炸,然後毀滅整個平衡。
見過了伊藤家衆人,這位中原來的貴客便被領到了一間熏滿和香的房間內,屋內暖暖的,茸茸的地毯,簡潔的花飾,雖不是自由習慣的西洋風格,卻依舊讓人欣喜。惜之微微勾起笑,是她未來的夫婿麽。思索間,門外傳來清冷的聲音,“程小姐可還習慣。”惜之笑道:“都是極好的。喚我惜之吧。”門外的人似乎猶豫了半晌,最終道:“惜之,旅途勞累,早些休息。”
惜之應好,半晌後,才遲疑的問道:“惜之能喚你由野麽?”
伊藤由野微微一愣,俊朗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迷惘——那個女子,若能喚他由野……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由野忙回道:“自然。”
那夜終究是歷史長河中最平常的一夜,誰也不會去在意伊藤由野的迷茫,誰也不會在意程惜之嫁入異鄉的無措,更沒有人注意到,在偏遠的京野,有一個女子,徹夜難眠。
其實天亮後,才是最難熬的日子。
因了要去陪伴惜之的關系,信之早早的便出了門,出門前曾問過靜琬是否與之同行,靜琬連聲拒絕,尋了照顧安然的借口,要求留下。信之也不急于一時,又顧念到如今時局混亂,便沒有多說什麽。
在伊藤家的後院中,信之與惜之促膝而坐,惜之的眼眶紅紅的,正抽泣着把在承州的往事一一道來,信之聽着家中的翻天巨變,心中疼痛得無以複加,卻無能表露半分,只是安慰道:“如今你嫁到扶桑,便是與前塵往事了斷了。”惜之抹去眼角的淚花,一字一頓地說:“我曾聽說慕容沣将那女子匿藏到了扶桑,哥哥,你在扶桑的這些時日,可曾在藤原家看見那女子?”信之搖頭,道:“我并不知那女子面容,又極少出入藤原家,怕是見着了也不知從前見過吧。”他凝神細想這一年多來的點滴,忽然覺得有什麽片斷一閃過腦海,卻又無法抓住,只能夠搖頭。
惜之恨恨道:“哥哥不知道也就罷了,改日我便尋來她的照片,這般女子,哥哥千萬要留心,說是禍水也不為過。”信之接道:“我自己尋去便是。謹之純一因她或死或傷,到是要留神一下的好。”說着兄妹二人又絮絮說了些往事,動情處不由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