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這麽大, 溫凝收過花和情書,也收過包裝精美的小禮物。

至于手作的發光二極管, 真是第一次見。

一組熒光棒似的的二極管, 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兼有。

晚自習課間,半明半暗的走廊邊紐扣電池一點觸, 有點神奇。

站她身後的盧清映和何櫻大眼瞪大眼,都囧了。

——還蠻想玩玩看的,其實。

溫凝收回視線,擡眉瞄了眼藏在厚厚鏡片後純真羞澀的科學達人,方陵……真的懂什麽叫考慮下他嗎?

但她清清淡淡撂了句“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就坐回了座位。

溫凝不需要, 更不屑于用追捧環繞者衆來證明自己的魅力, 否則和周心茉那樣的有什麽區別。

“方陵。”

徐挺緩緩走近, 上下端詳他一眼:“是誰教你用發光二極管追女生的,還追我女朋友?”

方陵一臉無辜:“‘名花雖有主,我來松松土’, 說的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徐挺悄無聲息掃了眼走廊邊抱肩看的林臻,林臻一點頭, 會意跑了。

“徐挺, ”方陵像是認識徐挺的樣子, 斯斯文文地說:“高數提前學了嗎,新概念物理看了嗎,程稼夫刷完了嗎?”

徐挺眉一橫, 神色冰涼:“你想打架是不是?”

圍觀的同學越聚越多。

“诶,徐挺,千萬別沖動!”唐若涵趕緊來勸:“你今年市三好不想得了?自主招生不參加了?”

徐挺冷冷的:“我自己會考。”

“會考也不許打架。”

溫凝輕輕柔柔的聲音飄出來,她從教室後門走近,站在徐挺身前。

徐挺低頭看她,唇抿成一條線,沒說話。

唐若涵心裏突突直跳。

徐挺脾氣邪乎,溫凝只有比他更橫的,生怕他們倆當面吵起來,那不就便宜外人了。

溫凝手縮在校服寬闊的袖管裏,輕扯了他衣袖一下,眉眼彎彎:“徐挺,我的話你不聽了嗎?”

似撒嬌似抱怨,少女唇角的笑如新雪初融,但只為一個人化過。

這還是冰山美人溫凝嗎?男生或多或少都有虛榮心,唐若涵此時也不由羨慕起徐挺了。

徐挺喉結一滾,語聲低沉:“我聽。”

他哪想到溫凝願意這樣,給足了他溫柔慰藉。

徐挺其實一直覺得,溫凝連喜歡人都是冷靜疏離,恰如其分的。

仿佛今天還喜歡着,如果明天說分開,她一樣能揮一揮衣袖,過眼雲煙不放在心間。

可徐挺偏偏不忍心怪她什麽。

易位處之,如果是他處在溫凝的家庭環境裏——

富裕優越,但父母的關愛和安全感沒有一星半點,标準問題少年配置,還不知道會怎樣的乖張陰郁。

而溫凝,就和她的名字一樣,長成了溫柔又堅韌樣子。

在他決定了要耐心要等的時候,那朵月下的優昙花悄然綻放了。

莫名驚喜。

徐挺真就被溫凝輕巧巧一拽,帶進了班級後門口,直到林臻從樓梯間沖下來,他才想起什麽。

“你等我一下。”

溫凝點頭後,徐挺才折回去出其不備,一把奪過了方陵手裏花花綠綠的二極管們。

然後飛速閃進了班。

“徐挺,你土匪啊!”

方陵沒想到徐挺那麽嚣張,在走廊上就敢搶別人東西,下意識踏進了七班要找他要回來。

“方陵!”

身後一聲短促怒喝,把方陵的步伐頓住了。

是他家班主任,級部主任劉業勤。

林臻在劉業勤身後笑容暧昧,徐挺勾唇也在笑,很潇灑地把那組二極管擲回了他懷裏。

合着是他裏應外合,故意設的圈套!方陵在心裏咆哮着問候了徐挺一百遍。

剛正如劉業勤哪會偏袒自己班學生,他板着臉訓道:“我不想聽原因,方陵,晚自習課間串進別的班,一千字檢查明早交。”

“……知道了,劉老師。”

劉業勤意味深長掃了眼徐挺:“怎麽又是你啊,科創班的第一名。”

徐挺得了便宜還賣乖,笑意盛:“別介,劉主任,我可是好學生,良民。”

劉業勤冷哼了聲,夾着課本走了。

要說競賽生的腦回路也不同于常人,方陵吃了那麽大一個虧,筆直站在七班黑板報邊,還是不肯走。

林臻拍拍他的肩,陽光燦爛:“嗨,兄弟,有什麽想不開的呢這是。”

方陵說:“我都要寫一千字檢查了,還不許我把這一千字給站回來?折合一算,每分鐘66.67個字呢!”

林臻:“……”

處于夢幻中的徐挺懶得理他,一拉女朋友到外面吹吹涼風去了。

徐挺的醋勁早就柔成了一江春水,從口袋裏摸出了條曼妥思青檸味兒的薄荷糖,遞給了她。

“你就這麽喜歡薄荷糖?”

徐挺看她默默咬着薄荷糖臉鼓鼓的樣子,實在忍不住問。

溫凝眨眼:“當然了,薄荷糖才是正義的。”

“等等——”

徐挺拖長了音調,笑得像只狐貍:“你是不是晚自習睡着了?”

溫凝退開他了點,“我沒有。”

對于徐挺比沈曼還熱衷于管她學習這點,溫凝忍不住還和盧清映吐槽過一次。

盧清映一開始也同情她:“怪不得徐挺能超過我,這家夥居然這麽沒情趣?他到底怎麽樣,你說說看。”

“他就說,他……咳。”

“快說。”

溫凝垂眼,小小聲:“就說,沒有和他談戀愛了成績反而變差的道理,那他要負責的。“

盧清映唇角抽搐:“合着你是來秀恩愛的吧。”

溫凝也只能默默受着了。

溫凝說:“我作業寫得好好的,睡什麽覺。”

“是麽,”徐挺低頭一指,語氣輕松:“看看你的袖口,咦,領口也有。”

……被水筆劃出了一道道淩亂的印子,很明顯是沖瞌睡時候,沒舍得丢下筆。

溫凝哀嘆了聲,眉擰得緊:“那怎麽辦,明天白天總不能穿成這樣來學校吧,那多丢人。”

從小美到大的溫凝,對形象還是很在意的。

至少徐挺就發現,女朋友同學不施粉黛,但隐在校服下的各類鞋子,一兩個星期從沒見她穿過重樣的。

人人校服的年代,鞋子是難得能添點小心思的部件了。

“沒事,”徐挺不逗她了,笑了說:“你這背書的記性怎麽沒分點兒在記事上?明天高三成人禮不是改穿夏季校服了嗎,這套拿去洗就好了。”

溫凝恍然大悟:“對噢。”

.

明市似乎從來沒有認真過個春或者秋,冬天來了,夏意就能盼到了。

五月初,校門口的巨幅led燈牌,迎來了高考倒計時三十天。

九中是個很重儀式感的學校,按照慣例要舉行高三年級成人禮暨高考誓師大會,全校學生觀禮。

這一天,全校師生都換上了最鄭重的夏季禮服校服,坐滿了學生活動中心的禮堂。

男生有全套西裝領結,女生雙排扣小西裝配格子裙,靓麗飛揚。

高三級部主任是位平時嚴肅刻板的中年女教師,舉起話筒,沒開口眼圈就紅了。

“很抱歉,九中只能陪大家走到十八歲了,你們都是大人了。”

坐在前排的高三學生一片靜窒,時不時能聽見吸鼻子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高一哪位同學出聲,先是零零散散的,最後彙聚成片,雷鳴般響徹了整座禮堂。

“高三加油!”

“高三加油!”

“高三加油!”

高三畢業班紛紛回頭,向身後的學弟學妹鞠躬感謝,眼裏都有晶瑩的光閃爍。

孫校長也摘了眼鏡,虛掩着臉沒說話。

盧清映“嗚”的一聲靠在了溫凝肩上:“凝凝,怎麽會這樣啊。”

“明明畢業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用上早晚自習,不會被抓遲到,不會被罰寫檢查。”

“可以學喜歡的專業,和喜歡的人出去旅行,帶他回家見家長。可我看學長學姐們都好難過,我也好想哭。”

溫凝輕聲說:“可能因為,你離顧夕……最遠也不過從第四組到第一組的距離吧。”

一轉身,喜歡的少年就坐在身後,含笑看着你。

許多年後,功成名就如徐挺也和妻子感慨過:“溫凝,想想我們十六歲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離未來和希望,只差了一個高考的距離。”

“仿佛考好了,什麽都能得到了,還真是少年意氣。”

……

盧清映恹恹的:“是啊,長大了他有他要做的事,我也有我的,哪還能天天黏在一起呀。”

“凝凝,你不難過嗎?”盧清映坐直了身子問她。

溫凝笑容淡淡:“難過是難過的,但也還好。”

因為徐挺,她終于會……稍稍期待這個世界了。

一場成人禮結束,出會場時,幾乎每個女生手裏都捏着一團揉亂的紙巾。

直到晚自習,全班情緒還是低落,就差和分班的同學執手相看淚眼了。

沈曼郁卒了,把溫凝喊到辦公室,讓她叮囑同學們務必背會明天公開課的上課篇目。

魯迅先生的《記念劉和珍君》,确實拗口難背。

連溫凝這種文言文誦讀個不到十遍,就能背的一字不落的人,都覺得頭大如鬥。

徐挺把溫凝從班上帶出去時,她手中還拿了本語文必修課本,硬是不肯丢。

夏夜小河畔,蟬鳴聲聲,涼風輕拂,花前月下再好不過的時機了。

“然而,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

“流駛。”徐挺悶聲悶氣提醒她。

“噢,對對!”溫凝滿心滿眼還是課文,有點惆悵:“我是課代表,怎麽能背不會呢。”

“徐挺你會背了嗎?”

“嗯。”

溫凝笑着把書放在他手上,“那我背一遍給你聽吧,你要記得糾正我呀。”

她把披散的長發盡數撩到了耳後,想讓思維清明點兒,重新開工。

徐挺低低“嗯”了聲,只顧着月下看美人去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

河上潋滟的波光映在她微翹的鼻尖上,水嫩飽滿的紅唇輕動,泛着誘人的光澤。

……關鍵是,美人沒心思看他一眼。

徐挺目光幽幽:“溫凝,你背錯了。”

“不可能吧,”溫凝蹙着眉,想了想說:“這段我明明背熟了的。”

徐挺慢條斯理地背誦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

“嗯?沒背錯呀。”溫凝猶疑。

少年忽的俯身湊近,唇印在她右邊雪白的臉側,溫柔地吻了下,一觸即離。

綿軟熱燙,帶了心跳的聲音。

他……就這樣吻了自己。

溫凝忽然害怕了,她對徐挺的底線到底在哪兒。

——被他突如其來吻了下,她一點也不覺得讨厭,還有一陣莫名感動,鎖在心裏。

溫凝習慣性想往後退一步,卻被徐挺攬着腰按住:“溫凝,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含笑看進她眼裏,低語胡謅:“當然是——”

“敢于吻自己的女朋友了。”

夏夜寂靜。

啪嗒一聲,語文必修課本落在了草地上,被風嘩啦啦翻開了幾頁。

他又緩緩貼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解釋下下,按頭黨就是說想恨不得按住男女主頭,想要一個親親抱抱的仙女們~

吻臉成就達成1/1,甜不甜純不純~乖巧等誇中噢ovo,下章開始進入霸道溫總試圖反攻的新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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