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上學期的十佳歌手後, 九中對溫凝單純報以善意和好感的同學,越來越多。

清晨的校園裏, 迎面而來友善的笑容或是輕輕點頭, 溫凝一開始對陌生同學的親和也有過一點局促。

但何櫻笑盈盈告訴她,同學之間就應該這樣的呀。在一個學校上學,擡頭不見低頭見, 問聲好彼此一天都有個好心情嘛。

溫凝漸漸也就習慣了,還……挺喜歡的。

但今天她一下車,就發現林臻站在校門前,神色略顯躁郁。

“溫凝,”林臻揮手叫住她,扯出了個笑容:“走吧, 一起進班。”

“……怎麽了?”溫凝怔了怔。

林臻把手機遞給溫凝, 遙遙一指鐘樓, 語帶躊躇:“嗯,你邊走邊看吧,快打鈴了。”

“好。”

溫凝低頭去看屏幕, 良久沒說話,指尖在手機上越滑越快, 兩彎淡眉也越擰越緊。

林臻輕咳了聲問:“溫凝, 你是不是手機調了飛行模式忘了解開?徐挺都把電話打給我了。”

溫凝笑了笑, 有點蒼白:“嗯,是我早上起遲了。”

三人成虎,她這種與世無争的小白兔, 也能碰上。

一夜之間,qq空間和九中貼吧裏的各類爆料挂人貼,全是關于她的。

有人說了:“我一周從沒在學校看見她穿過一雙相同的鞋,還都是很貴的牌子,居然捐款連一分錢都不肯掏。”

“就是,長得漂亮有什麽用,太冷血了!不肯捐就算了,還得意洋洋地鄙視別人?”

總之,家境富裕,美貌傲慢,冷血自私沒有公德心,已經是她們給溫凝貼上的标簽了。

校園裏的言語冷暴力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可能什麽都還沒做,忽然就被孤立了,成了衆矢之的。

然後,先搶占話題的人把故事越傳越妖魔化,後來者再怎麽解釋,都會流于蒼白。

溫凝繼續往下滑,qq空間那條對她口誅筆伐的狀态,已經被轉發了一百多次,底下的評論回複更是拉不到底。

id她幾乎不認識,但能看出原3班和新3班義憤填膺的圍觀同學居多,狠話放的一個比一個厲害。

什麽“放學我們一起去科創班找她麻煩”啦、“這種人活該被xxx“啦,溫凝都看笑了。

真敢下狠手的是從不叫喚的,這幫人麽,逞一時嘴上快活而已。

林臻笑容溫和,安慰她說:“溫凝你放心吧,我可答應徐挺了的。他不在的時候,真有人欺負你那都得算我的。”

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血氣再沖頭,為面子誰也不會真把一個女生怎麽樣,何況還是溫凝這樣的大美人。

林臻是沒見徐挺懸心成這樣過,關心則亂。

溫凝長舒一口氣,對他笑:“林臻,我沒事。我沒帶手機,你替我跟徐挺說一聲吧。”

“诶,”林臻睜圓了眼,一指手機說:“你自己和他說就是了,喏,手機借給你。”

溫凝笑容淡:“不用了。”

那些指責謾罵還在其次,她關了社交網站,不看就是了。

但走在校園裏,迎面碰見的陌生同學,閃爍猶疑的目光直刺進人心裏。

當溫凝坦蕩蕩回視過去時,他們又匆匆別過臉,低聲議論着指指點點。

她現在還能冷着一張臉說自己不委屈,但在徐挺面前,真的難。

果然,她和林臻前後踏進教室門,班裏氣氛一滞。

連在喝豆漿吃早飯的同學都停了下來,注視着面色寧靜的溫凝。

唐若涵收到林臻的眼色,往講臺上一站,揚聲吆喝道:“除各課代表收作業外,其他人可以收一收早飯準備早讀了,今天英語要默寫模塊1的詞組……”

好奇歸好奇,還是英語默寫更重要。

尤其是班裏大部分7班原班的同學,一年相處,溫凝的性格還是知道一二的。

趙瑾瑜的話,他們不信。

也有在網上替溫凝說話的,但不像趙瑾瑜她們能抱成團,零零散散,還是人微言輕。

溫凝一放下書包,就見盧清映替她數着成堆的語文作業:“凝凝,你背默寫詞組吧,我背好了。”

盧清映聲音不高不低,冷冷的:“今天作業我來收,我看誰愛交不交。”

溫凝掃了眼在一摞裏薄薄的第二組作業,瞬間明白過來了。

趙瑾瑜她們全都故意沒交,等着她挨個去催着交,順帶能順理成章,給自己點臉色看。

溫凝含笑撩了撩長發,清柔地說:“清映,不用麻煩你,等到早自習預備鈴聲響吧。”

早自習預備鈴聲響起,各班都有一分鐘清作業時間。

今天格外安靜,溫凝站起身,平平淡淡問:“語文作業沒人交了嗎?”

“沒有了是吧。”

她像是不知道作業少交了四分之一似的,直接拜托林臻搬了一摞作業就往樓上辦公室去了。

溫凝站在講臺邊,一筆一劃,按班規把沒交作業的名單寫在黑板右側,長長一串姓名。

“你們什麽時候想交了,就自己上樓找曼姐吧,然後記得把名字擦掉噢。”

溫凝把粉筆往黑板沿一丢,撣了撣手上的白灰,微笑着悠悠然洗手去了。

想讓她俯身低頭,憑什麽?還就不伺候了怎麽樣。

沈曼這種連帶了兩三屆班主任的老江湖,很快就覺察出不對了。

再說,貼吧那種地方,老師們在辦公室裏不忙的時候,也會翻一翻的。

第二節課,沈曼就在語文課上不鹹不淡說了:“我帶班好幾年,最怕碰見的從來不是自己班學生和其他班發生口角沖突。”

“而是自己一個班的同學你踩我,我鬥你,搞什麽小圈子,讓全校都來看笑話。其實,你們有些人鬧出來的事有沒有道理可講?我希望你們能想清楚。”

“再鬧下去,就別怪我不給你們女生留情面了。”

趙瑾瑜她們聽得面色燒紅,但青春期的小姑娘正是不把老師當回事的時候,膽子比天大,沈曼越說,逆反心理就越重。

當天中午,九中貼吧就冒出了一個匿名帖,內容幼稚又……陰險。

大意是不僅溫凝冷血自私,7班的班主任沈曼也作壁上觀,極力包庇課代表。

就因為去年九中推選市青年優秀教師,3班的班主任老師以一票之差壓過了沈曼。

這下棋差一招,可把散落在各班的7班學生們惹怒了,班主任就是自己人關上門能瘋狂吐槽,外人碰一下都不行的存在。

何況,沈曼在7班還是人人都愛的。

剎時間鬧翻了天,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尖子生們都參與到貼吧大戰裏了,重點越帶越偏,幾乎沒人關心溫凝的事兒了。

盧清映輕聲說:“凝凝,這樣也好。等這陣子過去了,學校裏又有新八卦就沒人煩你了。”

溫凝“嗯”了聲,勉強笑了笑,是這個道理沒錯,可到底意難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

徐挺和遲烈他們參加辯論賽的,是集體乘飛機回明市的,落地時已經将近下午5點了。

因為比賽成績優異,帶隊老師美滋滋大手一揮,放他們回家休息,不用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徐挺和遲烈都做了一回名副其實的好學生,乖乖回校上自習。

心裏都有計較。

遲烈一搭發小的肩,“徐挺,這事越鬧越嗨,你去搞定還是我去?”

徐挺面無表情:“你能怎麽解決?”

“我啊,”遲烈語氣玩味:“那當然是公器私用一回了,我好歹是個學生會主席,貼吧管理員我有的。”

“該删就删了呗,看的心煩。”

徐挺忽然笑了聲,慢條斯理道:“我發現我關注點和你不一樣啊。”

“那些帖子在或不在,一點也不是關鍵,我不想看她受一點委屈。”

遲烈聽是聽見了,沉吟了好一會兒說:“徐挺,你也不是個幼稚的人吧,你心疼溫凝,我就不關心她了?”

“到了這步,這局早就破不了了。”

遲烈也氣悶,但他看得清現狀。

這時候反正解釋再多也很難翻盤,不如消除點影響,靜靜等事兒過了就好。

這徐挺,談個戀愛,還談幼稚起來了。

徐挺笑意幽微:“從裏是破不了,不能從外嗎?我今天還偏要翻這個盤了。”

少年仰着臉,眉眼間籠着冷然的驕矜和桀骜。

“你……!”

遲烈眉心一皺,恍然大悟似的揚聲道:“徐挺,我可警告你啊,這是學校,讀書的地方!你別給我亂來啊。”

“放心,我有分寸,不亂來。”

徐挺語氣忽然溫柔了,低低說:“遲烈,我先不回班了,解決了再說,你幫我去……看看她吧。”

“嘁,”遲烈被他肉麻到了,沒好氣說:“你還真夠別扭的。”

唉,遲烈在心裏嘆了聲。

今晚還真要在母上大人面前多替徐挺美言幾句,這家夥喜歡溫凝喜歡到魔怔了,都想到要……仗勢欺人了。

結果,那晚遲烈把溫凝帶回家吃了飯,溫凝還是斯文安靜,都沒問他徐挺人去哪兒了。

遲烈削着個梨,忍不住擡眉問:“溫凝,我和徐挺一起去的,你就不問問他麽?瞧你這女朋友當的。”

瞿靜重重拍了他一下,怒道:“胡扯什麽呢你?他是個男孩子,那怎麽不見他主動來找凝凝的?”

遲烈左避右閃,讨饒道:“诶,媽,我随口那麽一說……”

“我不問,”溫凝用牙簽戳了塊梨遞給瞿靜,低頭輕輕說:“他忙完肯定會來找我的,急什麽呀。”

遲烈:“……”

徐挺,你這陷的可真深。

.

第二天進班時,看見坐在身後的座位上等她的徐挺,溫凝什麽悶氣都煙消雲散了。

心情說不出的柔軟。

多少為了避免被人一路指指點點,溫凝這一天到的格外早,班裏零星只有幾個學生。

徐挺就當着他們的面,輕輕從身後抱了溫凝好幾秒,再放開。

“溫凝,我回來了,”徐挺用低柔的口吻承諾:“不怕,沒事了。”

溫凝推了他一下,臉紅透了:“本來就沒什麽事,林臻說的太藝術加工啦。”

班上的同學痛心疾首地表示,我斥巨資買的早飯,怎麽吃出了狗糧的味道。

“凝凝!”

盧清映沖進班,滿臉紅撲撲的和悅,抱着溫凝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陳老師還算有良心!”

“咦,徐挺你也在啊。”

唐若涵聳聳肩,一臉無辜:“清映,徐挺不僅在,你還和他間接擁抱了一下。”

盧清映觸電似的,頗為嫌棄的退開了。

“诶,凝凝你還發什麽呆,看見3班班主任陳老師寫的那篇日志了嗎?”

盧清映笑容狡黠:“趙瑾瑜她們一群是瞎忙活了,人家根本不領情。啧,真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

溫凝抽空聯網一刷,才通過轉發讀到了陳老師發的那篇日志。

字字情深,先是寫了愛子患病以來治療的艱辛和希望,感謝過所有幫助她的人。

最後,她竟然……很明确地提到了和溫凝相關的那件事。

“……我不明白學校裏的風言風語是怎麽傳出來的,我現在不是作為一名教師,而是一位母親,聽見別人醜化和孤立幫助過我的人,實在憤憤不平。”

“希望我的學生們可以少一點猜疑和計較,多幾分溫柔寬和。”

不知為什麽,溫凝從字裏行間甚至感覺出,通篇文章的重點……是放在替她洗脫委屈的。

老師公開參與學生間的鬧劇已經很稀奇了,大概是她想多了。

結果當天,趙瑾瑜請了病假沒來學校,蔣瑤麽,就更古怪了。

溫凝和盧清映結伴去上廁所,蔣瑤見她們站起身,匆匆受驚似的縮回了座位。

一切都充滿了詭異。

一路忍到活動課,溫凝把徐挺約到了那塊廢舊乒乓球臺旁“幽會”。

“徐挺。”

溫凝開門見山問:“是不是你……昨天去找陳老師了?”

“是我說的,”徐挺舒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陳老師很好說話,很熱心的。”

可遲烈和林臻都知道他做了多荒誕不經的事兒。

他一個尖子生,人生頭一回嘗試,威逼利誘了學校的老師。

明市是發達省會城市,三甲醫院滿手抓,但床位難求,名醫的黃牛挂號費動辄兩三千不奇怪。

陳老師兒子的病症,治療手段最好也不在省人醫,而在軍.區總院,可誰都知道,那是個有錢也解決不了的地兒。

但徐挺從辦公室出來後,第二天清早,陳老師的兒子就順利轉院去了軍.總,從床位到醫生妥妥帖帖。

拜家世所賜,從小到大,多霸道的手段他都見過,但沒用過。

徐挺是自負的。他一直堅信念書的時候,就該憑智商靠努力證明自己,而不是你是誰的兒子,誰的孫子。

可還是會為了喜歡的人,破了戒。

溫凝低着頭不說話。

“你真是,”徐挺想牽她手被甩開了,笑容無奈:“都一周沒見了,一上來就問我這些有的沒的,我還以為你受委屈了,要躲我懷裏哭會兒呢。”

“噢。”

下一秒,溫凝就把臉埋進了他懷裏,環住了他的腰。

少年的懷抱有風和青草的氣息。

事情明明過去了,她還是很沒出息地想流眼淚,一滴滴沁進了他胸口的襯衣裏。

“……溫凝。”

徐挺心疼到斷片了,只能緩緩把人擁得更緊,“你別哭,沒事了。我保證,真的!”

她聲音悶悶的:“徐挺。”

“嗯?”

溫凝忽然好委屈,對他說:“我覺得我沒做錯。”

以往有委屈溫凝都悄悄和奶奶說,可這類校園裏的事,講給蔣雁聽,也是牽累得老人家一晚上睡不好。

徐挺把她從懷裏帶出來,語氣艱澀又低沉:“溫凝,你不要拿別人的錯來為難你自己,好不好?”

溫凝“啊”了聲,忘了他說什麽,只遮着眼睛說:“你先別看我,我一哭就腫。”

徐挺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凝軟軟問:“那你怎麽和陳老師說的?”

“我能怎麽樣?”

徐挺輕輕拭去她臉頰上沾的一抹水光,笑意溫柔:“溫凝,她是老師,我是學生。”

溫凝點點頭,用面紙抵住了眼睛。

可還能看見她羽睫纖長,沾了淚,幽幽密密垂覆着,漆黑又惹人心憐。

無限情愫翻湧,他終于還是沒忍住,一擡她下巴,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更的會和今天差不多的,會有見……見家長py什麽的。

徐帥終于黑化了一回,玩弄手段陰別人,就為了保護溫總,還不肯告訴她ovo

徐挺os:我不是五好青年了,各位小姐姐還喜歡我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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