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師生情】鹹魚十次翻身

晏禾哼着小曲,在宿舍裏跑前跑後。

感受到錢子昂複雜的目光,晏禾擡頭不滿道:“幹什麽?沒見過別人洗襯衫的啊?”

……還真沒有。

看着襯衫皺巴巴的從盆中浮出水面,錢子昂一陣寒意。想不通,完全想不通顧澤是抱着怎樣的心理才把這本應拿去幹洗的衣服,像件大爺的老棉背心一樣,扔給生活白癡來洗的。

用完藍月亮,還用金紡浸泡。

晏禾美滋滋的像在看一件藝術品。

錢子昂不忍直視,轉過身。這幾萬塊扔進水裏都會有個響聲啊。

理解不了這兩個人的行為。

-

時間像蠶繭般絲滑,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有了顧澤的耐心栽培,晏禾的期末統考成績扶搖直上九萬裏。雖然一口氣沖進了年紀前二十,但他還是理所當然的煩惱了,整整一個月不能看見顧澤,也沒法用數學太爛的借口大過年的去家裏騷擾別人。要是被家人催對象怎麽辦?

晏禾托着腦袋發愁,遭遇了史上第一次重大危機。

況且還有堆成大山的作業,封面上大寫四字“快樂寒假”。那彎彎曲曲的花式字體表達了放寒假的由衷的喜悅。

……快你媽。數量與标題嚴重不符,取這種名字,編者心裏不能有點什麽數嗎?

這是2017年1月,2017年,網絡課平臺風起雲湧稱霸寒假的時代。一個學生,足不出戶,便可日日感受到知識的熏陶洗禮(大過年的除外,畢竟老師也要過年的)。

晏禾特地網購了一箱醜八怪醜橘,暢想着美滋滋坐在沙發上,邊吃邊捧着筆記本聽課。

收到貨,笑容僵硬在嘴角。

這商家,論醜八怪,人家的橘子沒你醜。一共五個橘子,你也是良心在業界賣三位數,墊這麽厚的硬紙板,拿來隆胸?

正罵着,網絡課平臺左下角一個內部的聊天系統,亮了。晏禾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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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子昂】對【晏禾】說:

晏校長,我打在空間的答案,你拿到沒?

【晏禾】對【老師】說:

早就拿到你的答案了。

【晏禾】對【老師】說:

有答案都懶得抄。

【晏禾】對【老師】說:

我就喜歡寒假最後一天補作業的這種亡命天涯的感覺。

-

過了一會兒,沒等到錢子昂的回複,等來了一個電話。

晏禾看着陌生的號碼,果斷選擇挂斷。這年頭,阿貓阿狗都會打電話給他,不是問他認不認識xxx,就是說xx路段房價今日xxx有沒有興趣。

今天,這只“阿貓”格外的堅持不懈。

挂斷三次後,锲而不舍的響起了第四次。

按下接聽。

“喂?不認識,不買。”

然後,挂斷。

又響起。

我去?還來?氣勢洶洶的抓過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後,所以的煩躁一下吞進了肚子裏。掌心一個不穩,差點把機子甩飛。晏禾哆哆嗦嗦虔誠的捧着爪機,心髒“砰砰”直跳,按下了接聽。

“喂?顧老師?有什麽事嗎?”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通了。”

“啊?”

顧澤是今天上課教室的助教。他看了看屏幕上同學陸續發來的問題,夾雜着部分不和諧的內容,揉着眉心:“剛剛的號碼,存着吧,那是學校辦公室的座機。我的手機沒電了。”

“……”

“上一次線上點名,為什麽你沒有簽到?”

慘,那時他好像在拆醜橘的包裹,錯過了。

“我去洗手間了。”找了一個慣用借口,晏禾不滿的用手戳着旁邊的橘子,你啊你,都是因為你。

“那‘最後一天補作業’是怎麽回事?”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晏禾心裏一驚。

他還未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手機那邊先道:“明天來趟我家,好好說明一下‘亡命天涯的感覺’。”

挂斷。

……哦……原來用這個網絡課平臺發消息,要先點擊一次對方姓名,否則就默認發給老師的啊……這上面還寫着“晏禾對老師說”……

……啊……那這樣的話,為什麽錢子昂一開始不在企鵝上找他呢?……

涼了。

忐忑不安的晏禾,伸出顫巍巍的手,點開了微信。

.

—顧老師,寒假作業我什麽都沒做你會打我嗎?

——會。

—顧老師,我什麽都沒做但我覺得你打不過我怎麽辦……

——你過來。

—顧老師,我目前還沒寫,求抱大腿求不踢,明天抵達你家戰場前一定寫完!!!!!

——準了。

.

“依據材料一、二,并結合所學知識對‘非暴力不合作運動’進行評價。”

晏禾評一字“好”。

只求完成,不求質量。

夜裏挑燈抄書。自主提高上的古文翻譯,堂堂晏校長算是記住它了,抄的他右手肌肉凸出一塊跟多了什麽似的。

還有三個鐘頭,三個鐘頭,還在補作業。再沒有光的明天,他來了。

清晨5:32。

晏禾頂着熊貓眼戳開微信。

.

—顧老師,我覺得寒假只有快,沒有樂。

.

正準備放下手機去洗洗睡了。屏幕登時又亮起,喔,秒回。

.

——當你沒有辦法反抗時,你要學會承受,就像有人曾經說過,生活就像……

.

就像?像什麽?有什麽是必須要用省略號代替的?當你遇到困難,點開萬能的百度。“有人說過,生活就像**,要麽反抗要麽就去享受。”

.

—我靠!!!報警了。

——随你。

.

起床晨跑的顧澤,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揚。

-

下午上完網絡課,背上沉甸甸的作業,邁開步子,向着顧澤家進發。

計程車在小區大門前停了下來。剛開車門,一陣冷風襲來,和晏禾做了大大的擁抱。受不了寒風的刺痛,晏禾裹緊了羽絨服,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步一步哆嗦着朝顧澤家走去。

原本短短幾分鐘的路程,今天走得格外慢,走了十幾分鐘才到樓下。

出了電梯,按門鈴。下一秒,門就打開了。好像裏面的人專門在等着開門一樣。

房間裏的暖氣很足。顧澤只穿了一件居家的白色t裇,平時固定住的頭發随意的散在額前。

他關上門,微微皺眉:“腳踝不冷嗎?”

怎麽可能不冷?!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他都感覺要截肢了。晏禾拿過顧澤遞過的拖鞋,笑了笑。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腳踝凍成了紫色,冷太久好像都沒有了知覺。

顧澤倒了杯熱水,放在晏禾的桌前,溫和道:“以後別卷褲腿了。”

“這條褲子,設計就是這樣。”晏禾接過茶水,一手比劃着,“卷到這個位置,就是這麽穿的。”

沿邊喝了一點,好像并不燙。到第二口,整個人就被燙的不知所措。

手一滑,杯子裏的水瞬間潑出去了一大半。

好巧不巧的盡數散在了他伸直晃蕩的小腿上。

褲子被冒着熱氣的水浸濕了半邊,更要命的是,他只穿了這麽一條褲子。灼熱的溫度瞬間在皮膚上炸開,他一個鯉魚打挺。

顧澤随即皺眉,剛想讓他把褲子脫下來,仿佛又想到了什麽。拽着燙的直跺腳的晏禾,走到浴室前:“自己進去先用冷水沖下,我去給你拿藥。”

等顧澤拿着藥回來,就看見傻裏傻氣的男人光着腿站在那裏面露尴尬,小腿從裏向外紅了一片。

“額,不會用這個淋浴……”大喇喇的把腿擡在人家幹淨整潔洗手池裏也不太好。況且這浴室的硬件一看上去,就是高檔貨,憑他大咧咧的個性,把人家杯子摔了,總不能把好好的浴室亂用一氣的也破壞掉。

顧澤臉色一變。

不顧晏禾錯愕的目光,一手搭過後頸,直接把他橫抱起來。讓他在洗手池上坐穩,打開冷水,目不斜視的對着他燙傷的地方沖。

也虧是顧澤,才能承受他的重力。但他現在下身除了條胖次,□□,上身還穿着看起來很臃腫的羽絨服,實在是很奇怪。

也許是房間裏暖氣打的太足的原因,晏禾的臉微微發紅:“告訴我使用方法,我自己也行的。”

“也行?放棄吧,你一個人注定做不來的。”顧澤關掉冷水,拿過一邊的白色毛巾,仔細的幫他把小腿上的水滴擦幹。

拿過藥,認真的一點一點給他塗抹。

顧澤的手很涼,被涼水沖過冷下去的皮膚又不知怎麽又變燙起來。被顧澤觸碰過的地方,仿佛留下了一串小小的火苗,足以把他燙傷。

掌心不斷冒着汗,聲音通過耳朵傳到了另一個地方,世界仿佛都是飄飄的。

“怎麽了?”顧澤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沒,沒什麽。”不自然的撇開腦袋。

“那你怎麽不說話?還疼嗎?”

“啊……剛剛我沒怎麽聽清。”

顧澤嘆了一聲,擠了些藥膏在手上,翻到小腿內側:“我說,你怎麽就穿了一條褲子?”

順着向上看,就能看到他的……晏禾的臉紅到了耳根,支支吾吾:“男生不都這樣嗎?”

“哪樣?”

“穿秋褲的是虛b。”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只有李沐那樣的娘rei炮,才在秋天就穿棉毛褲了。”

顧澤輕笑一聲,也不分辯:“實在冷就別逞強。”不知道自己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執拗的認為。不記得了。

上完藥,顧澤就想再把他抱下來。晏禾說什麽也不同意,扯了一堆“男人的浪漫”“男人的尊嚴”雲雲,死活不肯顧澤幫忙,一定要自己下來。

顧澤拗不過他,只好看着他慢吞吞的伸出一腳,自負的揮着手說:“這點小傷奈我何。”

單腳着陸的瞬間,還想笑嘻嘻的大手一揮。下一秒,就沒站穩,晃晃悠悠大有倒地的趨勢。

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局面的顧澤眼疾手快一把從背後抱住他的身體,慢慢的向左拉着他的身體,把另一條腿,從洗手臺上拖下來。

至少這次沒有讓顧澤公主抱。晏禾很想得開,舒了口氣道:“唉,腿太長了沒辦法。”

顧澤輕輕扶着他的腰,他一手搭在顧澤的肩上,龜速向客廳移動。

安頓好晏禾,顧澤拿出了晏禾的寒假作業。

晏禾一邊喝着熱過的草莓味真果粒,一邊惴惴不安的觀察顧澤的臉色。從剛剛檢查作業開始,顧澤的臉就越來越黑。

他檢查的那麽細,一定看出這是實打實的豆腐渣工程了。唉,這種情況還是直接承認錯誤比較好吧。

直接承認倒顯得單純真誠一點。

煎熬持續了很久,顧澤放下了最後一本作業。

“晏禾。”

渾身一顫。每次開場是這個都沒有好事。

“這些?”顧澤拿過一打作業,審視的交叉雙臂,“都是語文作業?”

“對。”晏禾心虛的說。有些摘抄來不及寫,他就在段與段之間空了一大行。還有名著的參考答案沒有按老師的要求抄寫上去,而是剪裁了,直接貼上去。

顧澤沉默了一會兒。抽出他的語文摘抄本,随手翻開一頁,道:“這邊,你摘抄了餘華《活着》中的句子,‘人是為了本身活着而活着,而不是為了或者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這一段後面的內容,記住了嗎?會背嗎?”

晏禾把頭低的更深:“不會。”

“後面《自深深處》的摘抄?”

“……只記得一點。”

“前面是上學期做的摘抄?記得多少?”

好像從腦子裏過濾了一邊,來渣滓都沒留下:“……不會。”

顧澤皺了皺眉。又拿過另外幾本作業,問道:“《紅樓夢》你讀了多少?”

“到六十九回。”

“一回你要看多少時間?”

晏禾想了想,他一邊做人物關系圖,一邊對着《紅樓夢精讀精練》看回合解析,薄薄十幾頁紙,他幾乎要看半個小時不止:“三十幾分鐘吧。”

“那也就是說,一百二十回的內容,光就要看3600分鐘,120個小時。每天幾乎要讀4個小時,除此之外,你還要做他的名著解答題,摘抄,練習冊,是這樣嗎?”

“嗯。”晏禾總感覺顧澤的話有些奇怪。

果不其然,顧澤面色一沉,淡淡道:“回去通知一下班級同學,除了網絡課要講的習題。語文作業都不用做了。”

“啊?”

“就說是我說的。明裏老師那邊,我來跟他交涉。”

“真的嗎?”晏禾幾乎要感動得熱淚盈眶。明裏的兇殘不是一點點,不完成他作業簡直死罪。顧澤相當于是他們受苦受難的救世主!男神!真的是男神!

“高二下學期,你們要參加小高考。且不說物、化、生、地需要你們沖a滅d。這九本名著,在語文分數中一共占10分。卻需要花費你們那麽長時間,一道數學填空,5分,你說,哪個劃算?”

“數學!!數學!!”顧澤真的非常實在啊!

“以後的時間越來越寶貴。名著現在看,細節會忘,高考卻考細節,倒不如高三寒、暑假多看幾遍。摘抄再漂亮,也是表面功夫,不如直接背名句來的高效。”顧澤淡淡道。雖然這麽說,太過功利,但現實擺在面前,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學會更多應對考試的技巧,能拿得分絕不丢失,這才是考高分的王道。

能力什麽的,只有通過長年累月的訓練和認真聽課,才會做到。

而這些花在無用功上的時間,能省就省。

大規模完不成的作業,根本沒有完成的必要。

-

窗外靜悄悄,漸漸傳來雨滴輕敲在玻璃窗上的聲響。晏禾偏過腦袋,朝窗外望去。好像是雨,卻夾雜着一些漫天飛舞的細鹽,仿佛無數扯碎了的棉花球從陰雲密布的黑夜翻滾而下。

那是雪,今年的第一場雪。

腦海中不光閃現一句文绉绉的“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還閃現出“下初雪時,任何謊言都可以被原諒”,更要命的是閃現出了“炸雞和啤酒”。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卧槽,下雪了。”

顧澤溫和一笑,十分應景道:“晚飯吃什麽?等雪停,再回家吧。”

晏禾不假思索:“火鍋。”

“我喊外賣,要什麽鍋底?”顧澤拿出手機。

晏禾一臉驚奇:“火鍋也能外送?”

學生黨涉世未深,缺乏喊各類外賣的經驗。說“火鍋”只是下意識的想吃,說出來後,也料想原料不足,沒想到居然有這波操作,他一直以為最多能送送火鍋菜。

“當然。”顧澤說。

晏禾不顧腳腫,硬點了一整個辣鍋。吃火鍋怎麽能不吃辣?!

晏禾吃的熱火朝天,脫得只剩一件短袖,額角也不斷地冒着汗。抹掉嘴邊的辣油還不忘跟顧澤東扯扯西聊聊。

顧澤鮮少動筷,耐心的聽着晏禾從同學,吐槽到各種老師,時不時笑着附和幾句。

收拾完碗筷,雪不光沒停,更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二人望着窗外的雪景沉默了一會兒。

“……你回的去嗎?”

“回不去。”果斷,幹脆,蜜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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