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張汐顏沒再理會柳雨,她進入書房關門落鎖, 開始編寫培訓教材。

二十八個人各有特長, 每人得有一份單獨內外攻修煉教材, 以及一份二十八星宿大陣的培訓教材。二十八星宿大陣是一個二十八人大陣, 又可拆成蒼龍、玄武、朱雀、白虎四個小陣。陣法可以說是千變萬化, 因時、因勢、因地、因人都能生變,但速成班不需要考慮那些, 給他們制定個固定套路有針對性地排練, 至于之後的再系統的慢慢學吧。

張汐顏編寫教材到半夜, 她有點渴,起身去廚房倒水, 路過客廳, 見到柳雨蜷在沙發上睡着了。

柳雨睡得很沉, 她開門和下樓的聲響都沒把她吵醒, 客廳的燈那麽刺眼,沒見她有半點不适。柳雨這幾天東奔西跑都沒能好好休息過, 今天又遭到重創,顯然疲累至極。

柳雨,一個千金大小姐, 本該在5A寫字樓裏上班、出入高檔消費場所、過着日食住行都有人服務的日子,如今卻是過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如果說一切從柳雨扒了她的馬甲開始, 不免太慘了些。柳雨沒有巫族血統, 完全可以從這場紛争中抽身離開, 可為了花祭部落和她, 向來唯利是圖的柳雨把命都豁出去了。

張汐顏想起柳雨說過按部就班地修煉,等練成後黃花菜都涼了。

她認為很容易的事,旁人做起來未必容易,況且修行并不容易,她的天賦算是最頂尖的了,也是種種機緣加上生死磨難的打熬才走到這一步,很多人修煉一輩子都沒柳雨現在的成就高。

張汐顏有些心疼,自我反省是不是對柳雨的要求高了些。可柳雨選擇走這麽一條路,她如果不能成為當世最強的那一撮,面對的很可能是死亡,且對方已經開始向她下手。

第二天,羅钜他們來上班,将睡在客廳沙發上的柳雨吵醒。

一群夥計也沒想到柳大老板會當廳長,進門見到柳雨睡眼惺松地從沙發上起身都有些傻眼。

張汐顏聽到他們進門的聲音,從書房出來剛到樓梯口就見柳雨正被衆人圍觀。她去到客廳,不動聲色地站在柳雨前面擋住他們的視線,對柳雨說:“去我卧室休息。”麻利地給羅钜他們派好活計,把人都打發了。

她雖然是要給他們做培訓,但不代表他們沒事做。培訓場地得找,訓練器材得買,各車站及交通主幹道得找人盯着,如果見到淮陽龍家的人好提前做防範。這別墅已經不安全,還需要撤到更隐蔽的地方。他們要跟庚辰和淮陽龍家對上,這點人手是遠遠不夠的,不僅需要訓練戰鬥主力人員,更是需要搭建消息網。

事務所原本有消息渠道,但她家連續出事,後來更是被淮陽龍家的人打到事務所,再加上同行競争痛打落水狗,樹倒猢狲散,下流的一些産業鏈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張家村被滅,她家的主力骨幹被屠戮殆盡。幸存下來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屬于修道無望或志不在此的,他們在能靠着家裏這棵大樹的時候尚且不願繼承家業,如今面對庚辰那樣強大的敵人,有些人如驚弓之鳥躲在祖庭不願出去,有些則已經與張家斷絕關系往來。她除了二哥留下的這點人手,可以說是無人可用。

柳雨坐在沙發上,仰頭看着背對自己的張汐顏,她發現張汐顏似乎有些在乎自己?

她想,張汐顏應該是喜歡她的,至少一點點喜歡應該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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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了一會兒,張汐顏回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就回書房繼續忙去了。

柳雨跑去張汐顏的卧室洗漱完,去敲開書房門,告訴張汐顏她得回去趟。昨天打架,手機打壞了,得再買一個。張汐顏交待她找網絡科技公司找庚辰下落的事也得立即張開。她昨天要不是張汐顏出來得及時,并且戰鬥力爆表,她真就涼涼了。她不能光挨打不還手。

柳雨對傳說中的民宗協更是哧之以鼻,她作為受害者,民宗協明裏暗裏地警告她不要亂來,不要惹起亂子,要讓她守規矩,就那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上門來,民宗協神隐。指望他們保護,她早涼透了。

她剛下樓剛把車開出門,就被突然開過來的車子堵住。長長的車隊,下來至少二三百個身穿黑色中長款制式衣服的民宗協的人。他們迅速把別墅圍住,各種冷兵器熱武器齊上陣,全對準了她和別墅門窗。好幾個威勢極重看起來就像是大人物的家夥從車裏出來,堵在門口,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有人大喊着:“下車,舉起手來,不要試圖反抗。”

柳雨瞬間化成蠱霧遁回別墅中,就見張汐顏從樓上下來。她叫道:“我們被圍了。”她修煉蠱身,從下水道都能溜,雖然狼狽了點,但逃命要緊,可張汐顏怎麽辦。

張汐顏叮囑句:“緊跟我。”她剛到別墅門口,就見民宗協的人要往裏沖,她的腳下輕輕一跺,整個別墅的空氣忽然發現震顫聲響,緊跟着門窗上刻的幻符都似活了般扭動起來,別墅內的空氣都似扭曲了。

一位身穿道袍的人大喊:“不要進去!”

往裏沖的那些人生生剎住步子,停在別墅大門外,警惕地看着張汐顏。

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上前,亮出證件,說:“張汐顏、柳雨,你們不要反抗,有什麽話,回局子裏再說。”

張汐顏問:“理由?”

一名中年男人說:“昨天民宗協西南分局駐昆侖辦事處的龍顧問帶着一支小隊來找你了解案情,在進入小區後,遭到了襲擊,經過我們堪查現場可以确定他們都已經死亡,你們有重大的作案嫌疑。請你們配合調查,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柳雨聞言倏地笑了,笑得眼裏滾出淚來,說:“所以,那麽大的案子,一千多條人命,就這麽結案了。”淮陽龍家的人都混進了民宗協,還在“調查”她,那是調查麽?

那中年男人說:“請你和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張汐顏的神情格外淡然,她緩步往外走,四周空氣湧向她的腳下形成氣流卷蕩在身旁掀起她的頭發,掀得她的風衣下擺獵獵作響。

站在門口的那些人只感覺有一股無力的大力朝他們推開,逼得他們站不住腳地往後退,柳雨停在門口的那輛昂貴的大越野被她身上釋放出來的氣感擠到牆邊抵在門柱上,受到大力擠壓發出嘎吱聲響,車玻璃都炸裂了。

圍住別墅的人驟然變色,一個人驚駭地看着張汐顏。

張汐顏站在門口,冷然的目光掃過衆人,聲音漠然:“張家村和花祭部落一千三百多條人命沉冤莫白,兇手逍遙法外,你們可給過我們一個滿意的交待?”她的聲音很輕,強大的氣流驟然爆發出來,擠壓得旁邊大越車的四個車胎一起爆了,發出巨大的爆破聲響,那聲勢竟無比駭人。

站在大門外的一群人,不少人被迎面刮來的風逼得後退。

領頭的中年男人叫道:“張汐顏,張家村和花祭部落血案兇手已經死在張家村,這案子已經了結。如果你們有什麽新的證據,可以提交到民宗協,如果沒有,就不要妄作猜測。龍顧問九人在你家門前遇害,現場種種痕跡表現是你們所為,還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他大聲說:“我不管你們所說的淮陽龍家跟庚辰有什麽關系,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已經不是株連制度的舊社會。”

張汐顏突然問:“你姓龍還是姓華?看你的長相、氣息和當年的華氏一族很像。華氏,神将一族,天神血脈,天生克制鬼神陰邪,一身至陽至罡的灼烈之氣。”

又一輛吉普車開過來,一位氣勢沉穩周身宛若凝聚千鈞氣勢的老者從車上下來。

民宗協的人見到他,紛紛喊道:“吳老。”

來助拳的那些人見到吳老也紛紛拱手見禮。

柳雨見來了個老熟人,滿臉嘲諷地笑道:“吳老頭,這都蛇鼠一窩了,還怎麽還公道?”

吳老說:“中華文明五千多年,子孫後代遍布世界,以祖宗血脈論功過有失偏頗。在這片土地上,不管是哪個民族的人,遵守的是同樣的制度法紀,不因出身哪個民族而區別對待。你如果願意為國家為人民做貢獻,民宗協也歡迎你加入。”

中年男人說:“吳老,這案子出現在我的轄區,我們取得實證才采取的行動。”他把拍攝到的現場照片交給吳老,說:“根據腐蝕的痕跡和殘留可以确定,跟令庚辰致死的毒屬同一種。我們還采集到花神蠱燃燒後的殘留灰燼,以及留有柳雨指紋的手機殼碎片。”

柳雨笑道:“看來這回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她扭頭對張汐顏說:“看來我們要被通緝了。”

張汐顏淡淡地掃了眼柳雨,說:“回去好好修煉,有好處。”她對吳老說:“吳老,我不傷害無辜,但當我的生命受到危協而民宗協不能提供保護的時候,我相信我自己的力量。我與庚辰的恩怨,你們如果不承認他的存在,那麽就別再來插手我們的事。拉偏架是要挨揍的,特別是在有親屬關系的情況下。”她淡淡地掃一眼領頭的中年男人,“最好再查查有些人有沒有公器私用吧。”她再扔下句:“以後沒事,別來打擾我。”轉身回到別墅裏,大門消失,變成一堵有着一個鮮血淋漓大寫的“冤”字的牆。

在冤字的下面還有封門的符箓,和古篆寫的“此門已封,入內者死”的字樣。最詭異的是,被擠壓得變形已經報廢的豪車半截車頭從門裏透出來,活像會穿牆術似的。

吳老揮揮手,說:“都撤了吧。”他的手背在身後,悠哉得像到公園散步似的穿過鮮血淋漓的大門進入別墅中,說:“年輕人,火氣別那麽大,坐下來好好聊聊。”掃視一圈四周,徑直進入到客廳中。

張汐顏見他不受幻術影響,就知道這是個心胸坦蕩無懼無畏的人,請他到沙發坐下。她問:“吳老有什麽指教?”

吳老說:“你們生長在和平年代,沒經歷過戰亂,也沒見過當年為了能夠換來和平,他們都付出了些什麽。那時候列強入侵,陰陽師、蟲師、忍者、降頭師、蠱婆、鬼道、煉屍門等各種邪門歪都橫行,他們行事猖獗、殘害無辜。有些門派的修道之人為護蒼生舉派下山,最後沒有一個活着回去。民宗協成立的宗旨就是匡扶正義保蒼生太平。三三年的時候,黃河一役,華氏一族,一門十兄弟,九個戰死在黃河邊,最後活下來的那個是我背回去的。華族,華夏的華,他們世世代代守護着這片大地。張家村和花集村,确确實實只是庚辰所為,沒有其他人參與進去。”他看向柳雨和張汐顏,說:“蠱山裏的東西,不說旁的,就說咬死庚辰的那只蠱,這樣的東西拿到外界來是好事嗎?一旦失控,那就是滔天大禍,多少人得慘遭毒害。我見過太多養蠱修煉蠱術的到最後控制不住自己的蠱,害人害己終至為禍一方。更有一時心頭不順就放蠱下毒害人的,有一樁案子,就是因為幾句口舌,一個草蠱婆滅了整個村子。”

吳老頓了下,說:“昨天上午,張希明事務所裏失蹤了三十多人,昨晚九點多,龍顧問他們九人也沒了。”庚辰好歹還能給人留下一團人形灰燼,這兩個人出手滅掉的人,得從旁邊的地縫裏去摳被風刮走的一點碎沫子。

張汐顏說:“您要是能攔住他們,能夠保護得了我們的安全,能夠還我們一個公道,您說什麽都是對的。”

吳老問:“非得如此?”

張汐顏說:“黎未死了,駱靈全家沒了,花集村沒了,張家村沒了。我家從老祖宗張鎮山起,到現在傳承了兩千年,一夜之間整個道統傳承都快滅絕了。我和柳雨昨天剛到昆明就遭遇到了兩場襲擊,今天我們就被民宗協圍了。我們不反抗就是死。吳老,您給指條活路。又或許,拿下庚辰太難,解決我和柳雨則很容易,我倆死了,這場風波就此平息。”

吳老擡起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張汐顏不要激躁,他說道:“道教兩千多年都能發展出衆多的流派,一個部落、民族歷經五千多年的發展,子孫後代早已遍布天下。應龍部落如今已經發展出幾十個姓氏,有着正統傳承的就有華、龍、應三大姓,他們跟苗族供奉蚩尤一樣,供奉應龍為始祖,但絕大部分都已經成為普通人過着最平凡的生活。冤有頭,債有主,不要傷及無辜,這是原則,亦是底限。庚辰做下血案,我們會全力将他緝拿歸案。我不妨告訴你,在七十多年前,曾有人在一座小山村用符陣誅殺過蛟龍,我為庚辰準備了兩套威力更大的符陣。”他說完,勸了張汐顏和柳雨一句:“好自為之。”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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