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張汐顏走到大門口時, 不由得又看了眼坐在門衛室裏看報紙的老大爺。這位老大爺看起來就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不過說不定是位修行境界達到返樸歸真的高手呢, 院子裏發生那麽激烈的打鬥,他都還能這麽淡定,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可這位老大爺并不是應龍部落的後人, 她把招牌拆了大門踹了,他也沒出來阻攔,她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總不能因為人家在民宗協上班就把人家揪出來暴打吧,而且還是位這麽大歲數的老人家。她對着門衛室的老大爺抱抱拳, 便往外走,便見那老大爺收了報紙, 擡起頭,說:“你家這孩子的脾氣可真烈。”

張嬌妍笑眯眯的, 還很是和藹地摸摸張汐顏的頭, “這孩子像我。”語氣裏滿滿的全是小得意。

老大爺翻個白眼給她:“你就得意吧。”

張嬌妍對張汐顏說:“這個, 羅三斧。”

張汐顏抱拳行禮:“張汐顏見過羅爺爺。”

羅三斧又翻個白眼給張嬌妍,理直氣壯地說:“她拆了我的大門, 我可沒見面禮給她。”

張嬌妍輕哧一聲:“活到九十歲, 還是那麽摳。你六十年前欠我五塊錢,到現在都沒還。”她說話間,摸出一個全新的連包裝都沒拆的智能手機和一張上面印有二維碼的卡片遞給羅三斧, 說:“這是智能手機, 用它聯絡更加方便, 可語音可視頻還能錄相。添加好友的步驟我都印在這上面了,照着操作就成,你加完我的好友後,讓吳老頭也加我。”

羅三斧捧着手機盒子滿臉嫌棄地打量着說:“我用年輕人的這玩意兒做什麽?加你好友?”

張嬌妍說:“嫌棄呀,還回來。”

羅三斧麻利地把手機往桌子裏的抽屜中一塞,說:“慢走,不送。”說完,拿起報紙又翻了起來。

張汐顏出了民宗協,取出手機撥出柳雨的電話號碼走到路邊攔計程車,然後一眼瞥見她家三姑奶奶徑直坐到了旁邊一輛超跑的駕駛位上。她愣在當場,直到聽到電話裏傳出柳雨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柳雨問:“你現在在哪?”

張汐顏說:“遇到我三姑奶奶了,剛從民宗協打完架出來。你的父母不用擔心,我三姑奶奶請了太叔公保護他們。”她挂了電話,繞着跑車打量一圈,坐上駕駛位,看着三姑奶奶無比利落地把車子開出停車位,上了公路。她問:“三姑奶奶,你有駕照嗎?”

張嬌妍從袖袋裏摸出本駕駛證扔給她。

張汐顏翻開駕駛證,只見上面寫着三姑奶奶的名字,貼着新拍的照片,身份證號碼變了,按照身份證上的出生年份算,她家三姑奶奶今年才十九。她默默的把駕照還給三姑奶奶,說:“跑車很貴。現在家裏沒了進項,花錢的地方很多。”

“不花錢,賺錢做什麽。”張嬌妍的話音一轉,說:“張汐月和張希正名下的産業我都收回來了,往後他們跟張家和鎮山道派都再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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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汐顏愕然問道:“為什麽呀?”

張嬌妍說:“道門弟子以匡扶正道護衛蒼生為己任,任何一個道門弟子,見到這種滅村慘禍,都不應該坐視不理。自家門派遭遇這種事更應該站出來調查清楚事情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讓作惡作孽者受到盡有的懲處。他們呢?屎盆子扣到頭上,連一聲冤都不敢喊。祖庭上下傾巢而出調查此事,他們卻連山門都不敢出。好逸惡勞、貪生怕死,這樣的人要來做什麽?他倆比起其他人更惡劣,他倆是曾經參加過掌派人兼張家當家人試練的核心人員,在危難關頭,本該站出來挑大梁的!結果,兩個人都縮了,留下十九歲的張道昆一個人頂在外面收拾殘局,差點沒被人逼死。”

張道昆,她大堂哥的兒子,本來應該還在上大學。她問:“道昆現在怎麽樣了?”

“左手肱骨被人打斷了,不過也沒他歇的,張汐月和張希正扔下的那攤子事都由他接管。他年紀輕,本事也沒學到家,南疆又正在風頭浪尖,再加上有柳雨出來頂着,就讓他繼續在北邊待着。”

張嬌妍從袖袋中摸出一本線裝的冊子遞給張汐顏。

鎮山道派的紀事錄,上面記載了近來發生的所有大事。

張汐顏之前只是猜測,見到這冊子的記載才确定三姑奶奶閉生死關确實跟她從黎未那得到巫族傳承有關。

三姑奶奶得到《鎮壓靈蠱巫神寶典》,正好補全《巫神玄靈經》,兩本功法合一,看到突破生死的希望才決定閉關。

三姑奶奶進入黑牢後并沒有立即閉關,而是花了一段時間建蠱池。她太爺爺還特意下了趟黑牢,把她誤入花祭部落大祭司墓和發現他們家有巫族祭司血脈的事告訴三姑奶奶。三姑奶奶知道自己有巫族血脈後,按照《巫神玄靈經》所記載的覺醒大巫血脈之法覺醒了巫族力量,之後再修煉的《鎮壓靈蠱巫神寶典》和《巫神玄靈經》。巫神寶典是玄靈經的基礎,三姑奶奶修煉了巫神寶典後再修煉巫神玄靈經再沒遇到瓶頸,一直修煉到玄靈經的最高境界化靈境。

三姑奶奶閉關生死關出來,發現門頂神龛中黎蟲蟲老祖的屍身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竟然化成了齑粉,而她進黑牢的時候屍身還是栩栩如生帶有溫熱,仿佛只是龜息沉眠不是死亡。黎蟲蟲老祖的屍身化成了齑粉,玉皮靈蠱所制成的衣服依然完好無損,周圍沒有其他人去過的痕跡。事情發生得詭異而蹊跷,不知出了什麽變故,推測是和她有關。

張汐顏恍惚了下,她記起自己曾站在黑牢大門的下方,擡起頭望向離地數十米高的青銅鏈子和大門,門楣上方那如同門樓的雕刻後似乎藏了什麽,但又好像沒有什麽。

她對那段時期的記憶很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爬上去搗過亂。

她略作思量,問:“三姑奶奶,你覺醒血脈中的力量後,腦海中會不會經常出現回憶的畫面,有上古時代的,有黎蟲蟲的,還有她和我們鎮山老祖宗成親生子的,大概是從上古時代一直持續到鎮山老祖宗死亡身死入祖陵的那段時間,嗯,還有一些建造祖陵的事,好像我們家的祖陵建造了很久,得有好幾百年?那些記憶很零亂,不全也不連貫,斷斷續續的。”

張嬌妍眼帶怵然地掃了眼張汐顏,說:“沒事別講這麽可怕的鬼故事。”她頓了下,又問:“你經常會出現這情況?”

張汐顏點頭,說:“不知道是不是受蠱神樹影響。”

張嬌妍把車子臨時停靠在路邊,仔細地檢查過張汐顏額間的那道裂紋,果然跟黎蟲蟲的一模一樣。她心說:“難怪能立誓此生絕不出張家村。下輩子出來,就不算違誓了。”她把車子開回到公路上,幽幽地瞥了眼張汐顏,心說:“啧,你現在還是得喊我三姑奶奶,下車就讓你先給我磕三個響頭。”

張汐顏困惑地看着三姑奶奶,總覺得三姑奶奶這會兒怪怪的。她問:“你沒有出現這情況?”

張嬌妍說:“我又沒有被黎未帶去過蠱神樹。”

張汐顏沒再理會張嬌妍,繼續翻看後。

張家村被庚辰屠村事件,那一夜共死去三百六十四人,哪怕只記錄了他們的名字、性別、年齡,也足足寫了十幾頁。這十幾頁是三百多條鮮活的生命,她看到太爺爺、爺爺、爸爸和媽媽的名字,難受得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她哽咽着飛快翻過去,沒敢再看。

再後面就是張家村被屠後,有幾人因為在危亡關頭不思拯救師門家族反而趁機謀取財産逼迫同門被誅滅,有三十多人則跟她三姐和四哥哥一樣,犯了貪生怕死、無向道護道之心、置道派和家族于危難而不顧,被廢修為逐出門牆。

張汐顏看着那一個個名字和罪名,頭一次深刻的意識到原來怕事沒擔當不作為是有罪的,這世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做得多錯得多不做事就沒有錯,辦公室生存原則在道門裏不适用。

她問了張嬌妍家裏還剩下多少人後,便不再出聲。

她家因為世代幹的都是高危職業,子孫并不興旺。如今還剩下五十三人,其中包括她和三姑奶奶,以及遠在國外的張義宗全家。散落在全國各處的全加起來了,一共才四十六人。農村随便找一個稍微大點的家族把親近幾代人算上都比她家的人多。

張嬌妍把車子開進張希明家。

她剛到客廳門口,柳雨突然跑來喊着“汐顏寶寶”,噘嘴就往她的臉上親,她擡手一掌把人扇出去十幾米遠,再掃了眼張汐顏。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倆還膩膩歪歪親親熱熱的。她問:“庫房在哪?”

張汐顏見柳雨摔得太狠,頓時不樂意了:柳雨認錯人,你把她推開就好了,打人是幾個意思?

她不想跟三姑奶奶說話,于是指指樓上書房,貴重物品都在書房後面的那間小庫房裏,又指指地下室,不太貴重的都放地下室了。

柳雨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沒受傷,但很疼。她滿心歡喜地跑去迎接老婆回家,結果被一巴掌甩飛,這待遇,誰受得了。柳雨氣結,從地上爬起來,說:“張汐顏,我……”一擡眼看見有兩個張汐顏。沒錯,就是兩個張汐顏!一個穿的是風衣,一個穿的是道袍,月白色的道袍,張汐顏常穿的款。兩人,從頭發長短、身材身形到五官長相都很像,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自帶冷氣效果,另一個明媚嬌豔,長得特別像年輕時的三奶奶奶。可三姑奶奶如今是個骷髅怪,難道是張汐月?應該是,聽說張汐月和張汐顏長得很像。張汐顏的三姐,本事應該也是差的吧,一巴掌打人打飛也在情理之中。

原來是認錯人了。那就難怪了。柳雨喊道:“三姐好。我是張汐顏的女朋友柳雨,剛才認錯人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張汐顏:三姐?

張嬌妍挑眉:張汐顏的爺爺才喊她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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