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盤龍劍陣兼具劍煞罡氣和至陽龍氣, 對蠱類陰邪有着天然的克制, 柳雨又是走的純蠱身路線,遇到這種劍陣不要說反抗,連掙紮的能力都沒有,實力稍弱些當場癱軟都是正常的。
張汐顏跳上車頂,抱住柳雨的腰, 将她帶下車。
驀地,一聲铿锵的劍鳴聲劃破長空, 伴随着破風聲響, 一把厚重的寶劍從天而降徑直破開籠罩在昆明事務所的蠱陣, 一頭紮在院子裏的空地上, 巨大的沖力将地上的水泥都震碎了, 掀起的沖擊波朝外擴散,不僅将劍周圍的水泥掀翻, 更是将組成蠱陣的蠱瘴直接震碎。
劍紮在地上,嗡顫不已,劍身上刻着兩個古老的篆字“雷罰”。
柳雨吓了一大跳, 下意識地抓緊張汐顏的胳膊, 求生意識讓她拉着張汐顏便要跑。
縮在旁邊的一隊人見到柳雨和張汐顏要跑,其中一人喊了聲:“別讓她們跑了。”拔劍便沖了出來,他身旁的同伴見狀,也紛紛上前擋住了柳雨和張汐顏。
喊出不要讓她們跑的那年輕人大聲喊道:“各位前輩, 這兩個妖女修煉邪術與妖孽為伍, 還請伸張正義除魔衛道, 将這兩個妖女鏟除在此。”
旁邊一個三四十歲拿着算命幡戴着墨鏡的男子輕輕推了下墨鏡,悠哉地說:“風水龍脈孕育而生的乾坤仙胎,天生地養,雷劫不滅,真龍護道的老天爺親閨女,到你嘴邊就成了妖孽。”
其他各派的人都站得遠遠的,沒有任何表态。
剛才喊話的年輕人問:“閣下哪派的?”
算命先生回:“你管我是哪派的。”
這時,一年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穿過公路走了過來,打量一圈滿地慘死的屍體,視線從張汐顏和柳雨身上掃過,又擡眼朝昆明辦事處院子裏看了眼,右手食指和中指呈劍指狀運勁一收,那柄紮在院子中間的劍便“咻”地一下子朝他飛來,“咣”地一聲回到身後所背的劍鞘中。
他上前來到吳鳳起的跟前,抱拳躬身行禮:“叔公。來晚了,請叔公見諒。”
吳鳳起說:“不算晚。”他對身後的韓秘書吩咐道:“這是吳正,你帶着人随他進去救人。”
韓秘書點頭,對趕來的吳正說了句:“請。”當即叫上身後的人進去救人。
一旁圍觀的各派大佬,也紛紛派出身後的人跟着他們一起進去。
吳鳳起掃了眼圍住張汐顏、柳雨的那夥人,說:“放她們離開。”
那領頭的年輕人抱拳,高聲說:“吳老,張汐顏這個妖女當場殺害我太公,還請為我們主持公道。”
吳鳳起沉聲說:“我說放她們離開。”
那夥人堵在原地沒讓,不僅他們沒讓,更多的人站出來堵住張汐顏和柳雨。這些人裏有些是應龍部落的人,還有些其他門派的人,他們的衣服着裝、武器全都五花八門,數量足有三百四人,比旁邊圍觀的多。
這時候昆明辦事處的辦公樓裏又傳出大喊聲,有喊師兄的,有喊師父的,有喊兒子的,聲音或悲泣或悲恸,顯然已經遭遇不測。
圍住張汐顏和柳雨的那夥人見狀,紛紛激憤地大喊:“難道要放任這兩個為惡作孽的妖女離開嗎?”
一些圍觀的人見狀也圍了上來,喊:“張汐顏,辦事處裏的事情說清楚再走。”
柳雨對張汐顏低聲說:“這是打算把昆明辦事處的事情算在你頭上。”
張汐顏很是淡然。
三人成虎,衆口爍金。一邊是只有她和柳雨兩張嘴,一邊是民宗協裏錯綜複雜的形勢。從立場上來說,她倆挑戰了民宗協的威信,又有現成的把柄在手,這件事情最好的了結方式就是解決掉她倆。民宗協裏有太多應龍部落的人,應龍部落以及各派的人被卷進了獸潮裏,被裹挾着前行。他們如果讓庚辰伏法便等于是掘應龍部落的根基,引發的後果就是讓民宗協陷入內亂和土崩瓦解,她倆才是外敵,解決了外敵才能坐下來解決內部矛盾。
吳鳳起能夠站出來維護她們,堅持要放她們走,已經很不容易。
張汐顏注意到,旁邊雖然站了衆多門派的大佬,但是沒有一個人表态,而他們的門下弟子,不少人堵住了她倆的去路。至今為止,只有一個算命先生為路無歸說了句話。
人在公道正義面前,首先得維護自己的利益,就連所謂的公道正義也不過是為了維持大部分人的利益而存在。
對峙的當頭,進去救人的那些人出來了,擡出來的是一具具慘死的屍體。
有死于自相殘殺的,有進入幻覺自殘的,有被活活吓死的,還有吓瘋了的,有幾個幸存者被人找到,由韓秘書和吳正親自帶出來。
他們把屍體擡出來,就擺在了張汐顏和柳雨的旁邊,一個個憤怒地看着她倆,就連旁觀觀望的各派大佬也都皺起了眉頭,不少人看着自家優秀後代和徒子徒孫陳屍眼前,額頭的筋都跳了起來。
他們能匆匆趕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自家的苗子,這些優秀的好苗子可是門派未來發展的根。
下午發現昆明辦事處出了事,多少人進去救援,然後一個個陷在裏面,全都沒有出來。
張汐顏的這個套子,以昆明辦事處為餌,幾乎羅盡了省內民宗協的全部精英,就連被指控洗劫了巫教祖庭的應世傑,在收到捕逮他的消息後,也進入了昆明辦事處救人,然後,胸膛被剖開,屍體被人擡出來,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有人大聲喝問:“張汐顏、柳雨,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吳鳳起滿是痛心地看着地上的屍體,眼圈都紅了。為這些本該前程無際的年輕道門弟子,也為失控的局勢。他坐鎮西南,黎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太知道她的手段,而對于繼承了黎未衣缽的張汐顏,他同樣清楚她的殺傷力。乾坤仙胎的戰力再強,她也只是一個人一把尺子,而黎未,她如果想,她能夠輕易地抹除掉任何人存在過的痕跡,包括她自己的。張汐顏不是黎未,她生性純良,出手至今,處處留有餘地,她要的只是讓不相幹的人袖手旁觀不要卷進來。她向昆明辦事處下手,是留有餘地的,不然青城山九老洞的那傻小子不會安然無恙地蹦跶。可是她做下血案,就是做下血案,這麽多屍體擺在這裏,從水泥地裏,從牆縫裏摳出來的花神蠱蠱瘴就是鐵證。可他能指責張汐顏有錯嗎?民宗協欠她一個公道,庚辰滅了她的部落她的全族,應龍部落還在對她趕盡殺絕。
一位須發皆白的道士見到一具具往外擡的屍體,虎目含淚,說:“張汐顏,你這是自絕天下。”
柳雨有幾把刷子,他們剛才就看出來了,能夠有實力幹這事的,只有張汐顏。
柳雨看着擡出來的屍體,也是倒抽冷氣,她看向張汐顏的眼神都變了:大佬,你是真的牛掰!
她忽然明白張汐顏下午的時候說的不能被抓現形是什麽意思了。看吧,這會兒就被堵住了。
她頓時有種邪道妖女被正派中人圍攻,百口莫辯,只能拼死一戰的處境,當然,通常來說,這種情況老慘了,九死一生都算開挂了。基本上屬于主角出場前的炮灰戲碼。
張汐顏早有心理準備,從沒想過分辯或為自己洗白。有個很出名的案子,一個與她同姓,名叫摳摳的人,年幼時親眼見到鄰居殺害了他的母親,而鄰居通過操作只得到很輕微的處罰,他因為失去了母親以及諸多原因過得并不好,心裏的怨恨愈發的深,終于某天向鄰居舉起了刀子,致使鄰居家破人亡命赴黃泉。背負幾條命案的張摳摳最終也伏法被執行了死刑。他為母親報了仇,為自己洩了憤,但違了法,最終只能伏誅。
手執拂塵的掌教真人來了,他從人群中走過看向地上的屍體。
有人見到掌教真人過來,怒目而視,問:“張太沖,你這是還要維護張汐顏嗎?”
張汐顏見到掌教真人也非常意外。他不該來的。
屍體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排,還有更多的屍體在往外擡,人群中已經哭聲一片。
掌教真人一具接一具地辨認地上的屍體,他指着其中一具屍體說:“這個是我門下的弟子,小時候還在我跟前奉過茶。特別淘氣,樹上的鳥窩都被他掏了,被我抓住狠狠一頓揍。”他又繼續辯認,認出好幾個,讓身後跟來的随行弟子送回去。他走了一圈,見到還有屍體被擡出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回到張汐顏的身邊,用平緩的語氣,說:“跟大夥兒說道說道。”
柳雨:“……”掌教大佬,你不會是要反水吧?
張汐顏說:“幻陣,殺人的是人心。守門的青城山弟子,赤子心性,故無礙。陣中的死難者,或死于他人之手,或死于自己之手,皆為人心。人心不公,故血流成河。”她目光淡然地看向掌教真人,說:“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滿門血債只能我自己讨還。那麽大的血案,一具空殼頂罪便想完事,總得付出代價。有時候息事寧人是會反噬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