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宴會

驚呼聲過後,便是三三兩兩的議論。聲音都不大,可也不算小。有人說君涴涴念舊情,有人說她鄉野長大不懂規矩眼皮子淺。還有人說起君湘湘的事,質疑她的品性。

原本她是準備當木頭人的,想着不說不錯安安靜靜的混過去。

誰知,這些人不放過她。

如此,她也不再裝傻。

“我這頭面确實是簪珠閣新出的,不過并未花半文錢。只因簪珠閣的東家念及我外祖父的恩情,誠意相送。”

嬌糯的聲音,字字清晰。

花廳瞬間安靜下來,衆人都料不到她會開口。更料不到這頭面不是君涴涴替她置辦的,而是簪珠閣的東家送的。

在場的都是世家貴婦大家閨秀,當下面上都有些不太好看。

明語說完後重新垂首安安靜靜地站着,她身後跟着的是齊芳。至于微草,一大早就被君涴涴借走。說是府上備席竈下人手不夠,讓微草去打下手。

一位富态的婦人上前,欣喜地問道:“你可是明姐兒?”

明語擡頭,看到婦人熟悉的眉眼和眼底的陰冷,立馬明白對方的身份。忠誠伯的夫人文氏,君涴涴的母親,楚晴柔的外祖母。

她點頭,目光含怯。

文氏假意抹了一下眼角,“孩子,我是你的叔外祖母。早幾天便聽你二姨說起你,我這心裏一直惦記着。你二姨說你認生怕你不适應,讓我們先不要吓到你。方才我一見你,就想起你娘…我可憐的湘姐兒…”

這下,衆人又交頭接耳起來,說的都是君湘湘的事。

她一番話,重新讓明語成為花廳中的焦點。原本因為頭面之事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的人,聽到她提起君湘湘後,重新找到心裏平衡。

君湘湘的女兒,縱使不是個貪小便宜眼皮子淺的,只怕品性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些人都忘記了,在忠勇侯府的昌盛時期。做為京城雙姝之一的君湘湘是何等大氣明理,何等的受人尊敬。

明語心下微冷,任由自己被文氏拉着。

“叔外祖母?是二姨的母親嗎?你長得也不吓人,怎麽就會吓到我?”

文氏一噎,心裏卻是松一口氣。看看這不開竅聽不懂話的模樣,只怕不是個聰明的。如此一來,倒也不擔心這野種翻出什麽浪來。

“瞧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叔外祖母說的吓人不是那個吓人。你自小在山裏長大,不知人情世故。要是你外祖母看到你,還不知要難受成什麽樣子。”

忠勇侯夫人是文氏的嫂子,在世時一直壓在文氏的頭上。文氏說話明為同情,實則暗有勝者隐晦得意的小心思。

明語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根本聽不出她話裏隐含的意思。那雙清澈的大眼眨啊眨,一副不知人情不知世事的模樣。

其他的人見了,心裏越發的不以為意。等到君涴涴和楚晴柔陪着冷氏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那邊,恭維話兒不絕于耳。

君涴涴被人圍着不能脫身,似乎忘記還有明語這個人。

齊芳一會兒出去,一會兒進來。

明語耳聽八方,她知道齊芳出去了,也瞄到對方進來了。等到對方在她耳邊低語說微草出事時,她才算有反應。

“她怎麽了?”

“奴婢也沒聽太真切,說是和廚房的哪個人起了争執。”

她們呆的位置本就不顯眼,明語聽着那些夫人小姐你來我往是說着奉承話。眼眸微垂,像是下定決心。

“走,咱們看看去。”

衣裙被人扯住,一低頭對上楚晴娟生怯的眼神。

“你別走,我一個人有些怕。”

她微眯着眼,沒有錯過對方眼底快速閃過的同情。難道說楚晴娟知道些什麽,這是在出聲提醒自己?

事情太過湊巧,先是微草被借到廚房,現在齊芳又說微草和人起争執。她又不敢賭,微草的性子不圓滑人也不算機靈,萬一此事是真一定會吃虧。

她的心懸着,微草是這個世間對她最有善意的一個人,便是前路真有危險她也不能寒了微草的心,于是她不明就裏般回給楚晴娟一個安撫的眼神。

“沒事,我去去就回。”

楚晴娟能提醒她已是十分難得,聞言松開手垂着眸。

齊芳的臉色很完美,有擔心有遲疑還有一絲焦急。

兩人悄悄出了花廳,齊芳走在前面帶路,明語跟在後面。初時瞧着路确實是往廚房去的,待拐了兩條小道後,似乎有些不對勁。

明語停下來。

“姑娘,怎麽了?”

“這是去廚房的路嗎?”

齊芳一愣,勉強道:“奴婢以前在國公府當過差,去廚房的路不會記錯。姑娘,咱們趕緊吧,萬一去遲了就怕那些人為難微草。”

說完不由分說拉起明語往前走,明語力氣小掙不過她,心裏已隐約有了懷疑。雖然不知發生何事,但很顯然君涴涴對付自己的計劃似乎已提前。

兩人拉拉扯扯,期間一個人都沒有碰到。明語的心往下沉,等看到記憶中熟悉的院子裏,她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這裏不是廚房,你帶我來做什麽?”

“我的好姑娘,廚房是什麽地方,人多嘴雜哪裏是你能去的。此處院子離廚房近,你且在這裏等着我去打聽情況,要是他們真仗勢欺負微草,你再出面。”

齊芳的力氣很大,把明語拉進屋子。明語努力穩住心神,假裝聽她的話乖巧地坐下來,一副等她回來的模樣。

她心下一喜,暗道大少夫人交待的事情自己就快做到,大少夫人一定會記着自己的這份功勞。日後回到侯爺身邊,便再也不會被蘭桂壓一頭。

“姑娘,你在這裏等着,我很快就回來。”

明語聽話地點頭,在她出去的時候,快速抄起一把凳子朝她的後腦勺砸過去。眼見她沒有立刻倒下,又立馬補了一砸。

她緩緩倒地。

明語一探鼻息,還有氣,當下奪門而出。左看右看,似想起什麽般,循着記憶從清風閣的後門溜出去。

約半刻鐘的功夫,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院子。眼見着四下無人,嘴邊露出一絲猥瑣的笑,得意洋洋大搖大擺地走近屋子。

看到倒在地上的齊芳,先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把人抱到床上。

花廳裏的宴席眼看着就要開始,夫人們三兩談笑着,說着京裏的趣事。文氏憂心地提到明語,說着擔心之類的雲雲。君涴涴像是此時才想起明語,讓人找了一圈也沒找見人,不多時一個婆子過來不知說了什麽,她臉色一沉。

旁邊的楚晴柔關切問道:“娘,明姐姐去哪裏了?”

許多人看過來,君涴涴輕輕朝自己的女兒搖頭示意,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沒…沒去哪裏,可能是些不舒服,我去看看。”

在座的夫人們哪一個是傻的,一看她這表情也知道有事。文氏先是驚訝,爾後不知想到什麽“呀”了一聲後,立馬捂住自己的嘴。焦急地站起來,要和君涴涴一起走。

她們母女一離開,便有人坐不住。

“晴柔,咱們幹坐着多無趣啊。府上的清風閣最是風雅的地方,便是寒冬臘月裏,那裏的暖棚還有照常開的花兒,不如你帶我們去看看。”說這話的是冷氏的娘家侄孫女,也是小冷氏的親侄女。

有人起了頭,便有人跟着附和。

楚晴柔溫溫柔柔的笑着,最終擰不過大家的要求,無奈地起身帶着諸位小姐一起去清風閣。還未走近,似乎聽到有什麽動靜。等衆女看到屋子外面文氏的身影時,個個露出看戲的神情。

只聽到裏面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來,什麽丢人現眼什麽侯府什麽不知如何向武安侯交待之類的話。

早有心裏活泛的人溜開,小跑着去前院。

季元欻原是陪楚國公坐在一席,不冷不熱地和幾位同僚說着話。突然一個小厮急匆匆地進來,在楚國公耳邊低語。

他耳力好,捕捉到清風閣醜事侯府二字,“呼”地站起來。

楚國公看到他往後院去,老臉一紅忙跟了上去。這兩位一走,後面的賓客不明就裏,也稀裏糊塗地跟了過去。

清風閣的門口,已是圍滿賓客。

楚晴柔臊着一張俏臉,一直在勸說人離開。可是她說話太過溫柔,又羞得有些張不大聲,勸了半天也沒有勸動一個人,急得她直跺腳。

屋子那邊斷斷續續傳出動靜來。

“明姐兒,你…你怎麽能這麽糊塗…出了這樣的事,你讓我怎麽跟侯爺交待…”

“大少夫人,你別怪明姑娘,都是我糊塗…如今大錯已成我願娶她為妻。”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聲,有人聽出來是冷家的一個旁支,好像是叫什麽冷霖的潑皮。

衆人心裏越發似貓抓般,交換着眼神小聲私語。

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君湘湘的女兒,可不就和君湘湘一樣,慣會勾三搭四,也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

季元欻的身影一出現,衆女自發地讓出一條道來。他聽着這些人的議論,冷着一張臉,目不斜視地大步進去。

“侯爺,裏面污穢,您別進去。”

文氏攔住他。

他冷臉鐵青,想起那個女子說過的話。她說她怕國公府有人害她,怕那個害她的就是君涴涴。當時他是怎麽說的,他喝斥她信口雌黃心思太多。

如果,她真的…

那麽,她該是多麽的無助。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憤怒,一想到那雙清澈的眼神蒙上灰塵,那倔強的小臉滿是驚恐害怕,他的心狠狠收縮起來。

“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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