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覺得它失去了意義,拂落于地再不會記起。他不記得自己畫過多少畫,也不記得那些畫都哪去了,直到許多年後,牧雲笙看見自己少年時的畫稿在民間流傳,有人萬金以購,才想到原來的确是有人把自己畫過的每一幅畫都收起藏好,只是因為家國變亂,才流落民間。可是誰呢?是那些他記得名字卻怎麽也不記得面目的內侍們?還是某個女孩兒呢?

但有一幅畫,牧雲笙想留存,它卻不見了。在一個春季的晚上,他終于畫成了它,挂起呆呆地看着,便那樣睡去了。

再醒來時,牆上空空如也。仿佛什麽也沒有過。他呆了很久,沒有大叫,沒有找人翻遍宮殿去找尋。因為牧雲笙想:太美的東西也許就會消失。他在癡狂中完成了這畫卷,望着她時那一刻忽然所有的幸福和憂傷都湧上心頭,這種心境他無法再體驗第二次。所以畫消失了,那似乎倒是本該如此。

一切,都真得是注定麽?從母親的命運,到盼兮的命運,她們有什麽錯,為什麽一切為世間所有不容?只因為那傳說中的天意不祥?

他在殿中如木人般倚牆獨坐,牆外的斜陽照在他的身上,漸漸的移走,暗淡,換成了清冷的星光。

少年的眼中沒有神采,就這樣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忽然他的眼睛眨動了一下,有什麽正在少年的心中激蕩開來。他猛的站起,推開了殿門。

門外的天空,星河滿天,銀輝傾瀉,正象當天占星大典時一般。

“你錯了……”少年緩緩舉手舉向天空,“你別想阻止我,我會向世間證明……”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了起來,“沒有什麽上天的意旨,你——根本就不存在!”

象一頭憤怒的幼獅,對天穹發出了第一聲咆哮。雖然聲音弱小,但仍然是吼聲。

27

少年大步走向巨大的瀛鹿臺,他的身影在無數臺階前顯得那麽渺小,但沒有什麽能阻擋他把它們一級級踩在腳下。

聖師鶴苓清在星臺頂上等候着它,他的身後,是流光飛舞的星海。

“殿下,你終于來了。”

“你在等我?”

“星辰會向我指示這個國度的未來,殿下,我仍是要再重複一遍上天對你所召示出的預言,一定記住,不要因為一時任性而去做星命不允許的事情,否則你會把災難帶給世間,你會成為世人所痛恨的人。”

少年輕輕的笑了:“皇極經天派能通過混天儀預測世上一切,那你能不能預測出,我下面要做什麽?”

鶴苓清嘆了一口氣:“不能。”

“為什麽?”

“因為有些人,他們是牽動星辰的人,而不能被星辰所左右。殿下,我不能在你還沒有做那些事情之前就阻止你,但是請您明白,你一旦做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你再也不可能成為偉大的帝王了。”

“偉大帝王?禀呈天意?”少年仰天大笑,卻突然止住,冷笑着說出那幾個字:“那就讓上天去死吧。”

他大步走向一旁終年燃燒着熊熊烈焰的銅鼎,抽出一根火把,然後走向混天儀旁那十丈高的旗幅,伸手将它點燃。

十二面畫着星辰軌跡的長幅巨旗變成了火焰的巨樹,擡頭仰望,就象是赤龍直怒沖進星空。

人們在遠處觀望神聖的瀛鹿星臺,發現它的頂端光焰四射,如星辰降落人間,映紅天際,全都跪倒膜拜。

少年丢下火把:“上天如果要證明他的存在,就盡管把責罰降下來吧,但是我一天不死,便要嘲笑它一天,我想做的事,它攔不了我。”

十二面巨大的火旗在他身後緩緩墜落下來,象是神使折翅,把火光投向大地。

28

瀛鹿臺被焚,聖顏震怒。牧雲笙很快被囚禁了起來。人們說,六皇子很可能再也不能走出那個園子了。

那皇城深處幽僻冷寂的園子,被緊鎖起來,那個曾才華天縱的少年象是就此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但就象是深埋在這繁華榮耀帝都最深處一個蛹,沒有人知道什麽在裏面孕育。

“盼兮,我會去找到你。”那個聲音在暗暗的說。

之二、蘇語凝

大端朝一統三陸九州氣吞萬裏,到了明帝牧雲勤這一代,已是三百餘年。

牧雲勤有十位皇子。長皇子牧雲寒,癡迷于兵法武學,從小與當世名将們一起在校場習武演陣,到十六歲時,弓馬槍法都難有敵手,卻能與士卒同甘共苦,一共飲酒行軍,且在軍中也頗有威信。将帥們也都親近于這位性格爽朗英氣四射的皇子。每每校場點兵,看“寒”字大旗至時,山呼海嘯,萬人應和。

而二皇子牧雲陸卻也是一位奇才,他不愛武藝,卻精于文略,即興成詩,也下得一手好棋,能與國手抗衡。最令人贊嘆的是二皇子胸中的韬略,他熟讀史書,對古人舊事,常能有一番不同評說。于廟堂之上與群臣辯論,語鋒銳利,雄視四方,已顯王者風範。

人們都暗中評論說,若長皇子得繼帝位,大端朝必能武力昌盛,再拓疆土,四方來伏,創曠世偉業。而二皇子繼了帝位,則可政事清和,倉禀豐實,造繁華盛世。

卻可惜,長皇子和二皇子都是這樣的少年奇俊,卻只有一個人能成為皇帝。

華清殿中陽光熙暖,少女蘇語凝坐在殿中,聽不進太傅講的書史,只偷望二皇子牧雲陸。

少年皇子玉冠繡帶,一支青竹筆握在手中,仰望屏風上的陽光,正若有所思。一舉一動間,無不是少年清雅的風度。

皇長子牧雲寒的位置卻是空着的,他一早又習武去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二皇子的身邊,同樣的錦袍卻象幾個随從,完全被牧雲陸的氣質所壓過。

蘇語凝知道,偷偷望着二皇子的人并非自己一個。女孩們都清楚,長皇子太迷戀兵法武藝,能打天下卻難以治天下。二皇子通讀史籍,胸懷韬略,才是最可能成為太子的人。

但現在,人們望向二皇子之後,卻難以不再望望她。因為那天占星大典,天象所示,她正是與二皇子姻緣相配之人。

蘇語凝心中如鹿撞,從此再也不敢看二皇子的眼睛,怕他微微一笑時,自己就手足無措了。

她并是瀾州小官宦家的女兒,只是因為有幸在紅霞貫穿薇垣星宮那天象的那一時辰出生,才被認為有皇後之兆,同其它幾位同是那時辰出生的女孩被選入宮來,相比宮中自貴族重臣之家的另外的伴讀女孩們,她的身世一樣顯得低微。所以一直低頭做人,從來不敢奢望什麽。

然而如今皇經經天派的占星大典之上,上天再次證實了她是就天命所指,把她的命運和二皇子牽在了一起,只要二皇子不犯下什麽大錯,他就會是未來的太子,直至皇帝。而只要她不犯下什麽大借,皇上也不會違背天意将她遣離二皇子身邊的,那麽,将來……自己也許就是……

蘇語凝不敢再想下去,她小小的心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她一遍遍對自己說:一切都還太早,不要太高興,不要讓別人看出你正高興。她知道有多少忌妒的眼睛正看着她,尤其是那些王公重臣的女兒們。

能入宮伴讀的女孩,大的已十四五歲,小的不過五六歲,大多來自顯貴之家,只有六個是蘇語凝這樣因為出生時有奇異天象而從小吏平民家選來的。每個女孩子都明白,自己能入宮伴讀,就意味着自己會是未來皇後妃嫔的候選者,她們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在皇族的打量之中。所以這些女孩兒無不是處處小心,精細儀容,常對了鏡子練神态微笑,生怕在皇族面前一個行禮,一句對答做得不到位,就毀了自己的未來。而錯失更是絕不能有,不然就可能連家族命運一起搭上。

她們終日在人前燦爛而娴靜地微笑,其實內在早已心事沉沉。蘇語凝初入宮時,對伴讀女孩兒的心機之深,表面和睦無間、私下滿腹計較驚訝不已。但日子一長,她自己也變得緘默謹慎起來。

課畢,少女伴讀們在私下聊天,議論衆皇子的好處,不想又演發出一場論戰。

“大皇子武藝出衆,所有武将都稱贊,将來必然三軍擁戴,他不是太子誰是太子。”有個女孩說道。

“可是當皇帝需要的是治國政略,不是東征西讨。論史談策,連衆謀臣都說二皇子見識卓越,将來必是治國之才。”皇後的侄女南枯月漓撇嘴笑着。

“我聽武将們都說,如果将來大皇子為帝,大端朝一定武功赫赫,從此天下再沒有異族敵國可抗衡。”又有女孩兒不服。

“可我也聽文臣們說,如果二皇子治國,我朝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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