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守護着留向地面的出口,我們一直被困在這湖邊和崖前,我們的國土只有這地下方圓的十數裏,國民不過千餘。”女子笑着,“我其實明白的很,連皇族血脈都衰微到要我女子來作帝王,靠這村莊般的國度,談什麽複國重得天下呢?”

她低下頭:“我只想走,想逃出去。我不要做什麽村莊裏的帝王,我要去看看地上的樣子,看看真正的天下。”

牧雲笙微笑着:“這回是兩個逃跑的皇帝了。”

“所以那天你說我們同病相憐,真把我的心紮得好痛。至少你有掙脫宿命的勇氣,我卻沒有。”

“可你打算去哪兒呢?你還是不要跟着我,會很危險的。”少年說。“這未明劍,你拿着防身吧。”

“不用你說,我也一定要自己去闖一番天下的。這未明劍是天下英雄都想得到之物,你卻肯将之與我……”女子嘆一聲,“你既有贈劍之誼……我卻無以回贈……我以帝王之諾,将來你若向我求一樣東西,除了天下,我都可以給你。”

少年一笑:“你也不過是個手中空空的帝王,不過我先謝過了。”

女孩也笑着,“好了,見到陽光的那一刻,我們就要分道揚镳了。最後的時刻,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嗎?”

“啊……什麽……”

“唉,”女孩子輕嘆了一聲,轉過臉去。忽又急轉回看着少年:“你就不問問我的名字?”

“啊……是的……”少年臉一紅,“你叫什麽?”

“昀璁……姬昀璁……就是發光的玉石。”女孩笑着,“将來見到我時,可別叫不出來哦。你敢忘了,我就讓你變成世上第一個被玉玺砸死的皇帝。”

她向前奔去,回頭喊道:“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副畫呢。”

之六、蘋煙

天啓城一千裏外,瀾州硯梓郡、淖河邊。

“蘋煙!你個懶東西,什麽時候了,還不去打水!要等到我來抽你的嘴,讓你個不知好歹的賠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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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罵聲中氣十足,舉着鞋底沖出來,少女蘋煙嘆一口氣,丢下正劈的柴火,推開流着鼻涕要做彈弓玩的丈夫,提着桶奔向河邊。

一路上女孩子心裏憋苦,家中八個姐妹,二姐三姐嫁去鎮上,一個嫁與殺豬匠,一個嫁給打更郎,全是正經人家,據說三天便可吃一次肉,偏偏自己生時,家就窮了,六歲就被賣給人當童養媳,換了一個豬仔五鬥米,從此一輩子便要挨苦受氣。

到了河岸上,少女對着河水發呆,憑什麽人的際遇如此不同,難道只因為自己晚生了幾年,可既然是受苦,又為什麽要把自己送來世上,然後又這樣輕賤抛棄。

不覺眼淚一滴落在河水中,蘋煙忙捧了河水沖洗一把臉面,決心把煩苦暫忘,繼續忍受不知為何要忍受的生活。

她一轉頭,卻看見那裏坐着一位少年,也凝望着河水奔流,久久不動。

“你是誰?不是本村人吧,我沒有見過你。”

少年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我也沒有見過你。”

“你……你是想洗衣服麽?”蘋煙看見他身邊散開的包袱,不少髒衣服亂堆在那裏,雖然竟都是上好的料子極好的織工,卻粘滿泥土,有的已經劃破了,她心痛不已。

少年臉微微一紅,“我……我坐在這裏歇歇。”

“你是遠道出游的吧,不然怎麽會有男人在河邊洗衣服的呢?我來幫你吧!”蘋煙作慣了活計,随手就把那衣物撿了起來。

少年也不推卻,象是被人侍奉慣了似的,只點點頭:“我會給你報酬的。”

蘋煙一邊洗着衣物一邊與他聊天:“現在兵荒馬亂的,你從哪來?去哪兒啊?”

少年把石子一個個的投入水中:“從天啓來……向……向寧遠去。”

“啊?你要去海邊?”

少年點點頭,其實他也不知該去哪,随便說了一個最遠的郡,他倒想把這天下走一遭,這世界對他來說還是全新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

“你連水漂也不會打啊。”蘋煙笑着,選一塊扁平的石子,“看我的!”

石子在河面上彈跳了五六下,才沒入河水中。少年仿佛一下來了興致:“有趣,你如何做到的?”

“你啊,一看就是富家裏長大的公子哥吧,沒在河邊玩過?”蘋煙笑着,忽然看見他灰撲撲的臉和有泥垢的脖頸,“唉呀,都髒得這樣了?快下河洗洗吧,我幫你看着衣服?”

“啊?這……”少年臉漲紅起來。

蘋煙撲哧一樂:“你平日裏都是在大宅子裏丫鬟倒上熱水待侯着洗吧,現在既逃亂出來,就講究不得許多了,這麽熱的天,你看那些男人們全在河裏撲騰呢。也從來不避人,俺們鄉下人也沒有那麽些講究,我可是好心怕你捂出病來,這麽俊秀的人長出熱瘡可就不好看啦。”

她拿起少年的衣服,笑着跑到一邊去了:“我不看你!”

少年愣了愣,看了看水中笑鬧的村民們,還有一頭大水牛,上游小孩子正比誰撒尿遠,下游還有人在淘米洗菜,終于還是搖搖頭:“我還是去前面鎮上再說吧……”

“你啊你啊……”蘋煙又氣又笑的跳過來,把洗好的衣服在他面前的石上拍幹,水珠濺那少年一臉,“這樣吧,一會兒我帶你去我家洗,總沒有看你了,行不?反正你這衣服,也要找地方晾幹。”

蘋煙帶着少年向家中走去,卻正遇上她婆婆尋出來。那婆子上來就是一個耳光:“你這饞嘴懶賤的東西,打個水打這樣久?又死到哪裏和野男人調笑去了?欺負我揍不動你?等你男人大了,看不讓他打斷你腿!”

蘋煙捂着臉,眼中含淚,快步就往家走,這對她已是家常便飯。倒是後面少年喊起來:“你休要打她,她是幫我洗衣來着!”

“啊?果然是尋了野漢子了?看人家還穿得富貴,腿就走不動道了,不定給了你幾個銅錢,就賣與別人了,怎地就生得這般下賤,我家是造了什麽孽……”

“你……你……”蘋煙挨打并不流淚,這段話卻氣得她渾氣發抖,“你打死我好了,卻不要這麽憑空糟賤人!”

少年口瞪目呆站在那裏,他哪聽過市井鄉間的罵人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那婆子又對了他來罵道:“你還跟着我們家媳婦做什麽?好不要臉?想女人就去煙花巷,卻跑來這裏勾搭良家女子……”

她抓過蘋煙手中的濕衣服,狠狠向地上一掼,“連衣裳都幫人洗了啊,你這個倒貼貨……”又使了尖指甲狠狠的掐這少女。

“夠了!”那少年大喊一聲,把那婆子吓了一跳,“她不是你女兒吧?難道是你買的丫頭?”

“呸,這是我家兒媳婦!我教訓她,你還心痛了是不是?你……”婆子緩過神來,一大堆污話又潑了來。

少年皺皺眉,他反正也不熟硯梓郡的口音,看對方伊哩哇啦的一堆反正知道沒好話,很想下令拖出去斬了。但他不再擁有權力了,他救不了自己,卻又還能救別人嗎?

他低下頭,撿起又沾上了泥的濕衣服,小聲的說:“對不起。”摸出一塊碎銀來,“是我非請她幫忙的,這是工錢,不要罵她了罷。”

婆子眼中放光,這塊碎銀夠她家半年的生活了。語氣立刻和緩下來:“呃,這位少爺……我不是有心……”

蘋煙卻一把把少年的手推回去:“不要不要,你給她錢做什麽?你自己也不容易,一人逃難在外,這錢有良心的都不能收!”

婆子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滾回屋去!”幾乎劈手從少年手中把碎銀搶了過來,然後嘻笑說:“少爺可憐我們,這可真是好心人兒,那……家中坐坐?喝杯水再走?”

少年看看手中的髒衣服:“借我個地方洗個澡吧,的确是走得太累了。”

少年看着蘋煙把河水倒入後院中木盆中,那木盆也就只能供個嬰孩洗澡,還從縫中滲水。看來是只有擦洗了。

“你就在這洗吧,我們在屋中,不會出來的。”蘋煙一笑,退回屋內,把門帶上了。

少年看了看,這院牆只有半人高,院外一只牛正伸腦袋看着他,四面人聲咳嗽清楚可聞,空氣中傳來鄰家豬舍的氣味,他搖頭苦笑,還不如在河裏洗呢。

屋中,那婆子卻正在翻少年的包袱,她幾乎要軟倒在那裏。

“哇,這麽大塊玉?”婆子這一輩子,加上她們祖上十九輩,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珍寶。

“你怎可翻檢別人財物!”蘋煙氣得沖過來,要紮上那包袱,卻也看見那光芒四射的物事,呆在那裏,“天啊……這是什麽……”

門被推開了,少年帶着滴水的頭發,穿上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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