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少年,道:“既如此,但我要先做一件事,去将他埋葬了。”

她抱起少年,于紛紛大雪中緩緩走遠,隐入雪中不見。

牧雲德慌得直看墨先生。墨先生搖搖頭說:“這魅靈兒心念太強,靈鬼兒居然都險些縛不住她,只是這相思太久,豈是一只靈鬼可以輕易變更?所幸她現在只是迷惑,卻什麽也記不起來,等到你和她相處久了,她自然會漸漸淡忘的。”

盼兮抱着少年緩緩走着,眼神木然,只覺得本來在苞蕾之中,日日夢中思念一個人,卻突然那一劍後,變得心中空空,只覺得自己為什麽要到這世間來。總覺得忘了些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便這樣緩緩走去,不知行了多久。忽然覺得手上少年身子一顫,她感覺到,這少年心房尚暖,還有一息呢。

她放下少年,緩緩退後,忽轉身直向來處奔去。

只唯大雪,将少年緩緩掩蓋。

“什麽?”宛州軍營中,牧雲德向手下怒道,“你們跟不上那盼兮?不知她把牧雲笙帶到哪去了?”

墨先生嘆道:“若是這未平皇帝真有一息尚存,将來只怕天下之勢難論。”

牧雲德道:“絕不能再讓他活着!傳令下去,派出騎軍,給我搜!”

“只怕騎軍不識得未平皇帝的模樣?”

“你們是廢物嗎?方圓五十裏內,凡是少年男子,一律殺死!”

“是!”武将引命要走。

“等等!”墨先生說,“這人會法術,恐他易容。”

牧雲德望了墨先生一眼,又緩緩看向那武将:“你明白墨先生的意思了?”

武将呆了呆,躬身道:“末将明白,方圓五十裏內,凡有活口,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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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騎呼嘯,奔向雪野。

蘋煙坐在山坡上,正等候着少年回來。卻突然遠方傳來喊叫聲,她和周圍的人都驚站起來張望。大道上,有許多人正狂奔了過來。

“宛州軍來了,見人就殺,快逃吧!”

蘋煙緊緊抱住那把劍,如果自己走了,少年怎麽還找得到自己。如果他們就這樣離散了,一生一世再也無法相遇,那比死了還要可怕。

少年緩緩醒來,卻覺眼前朦胧一片。

突然無數情景湧上心頭,他大喊一聲:“不!”猛得坐起。

身邊卻只有茫茫一片。

他呆呆立着,環顧四方,天地間仿佛只有他一人似的。一時間想不起要去何方,要做什麽?

卻漸漸的,有一種聲音響了起來。

少年轉身側聽,那聲音越來越大,直至轟然而響。突然間,雪沫飛起,一支鐵騎飛轉過山壁,直沖而來。

少年怔怔站着,看他們越奔越近,揮舞着長刀。

他突然記起了一切:這是宛州騎軍!

他轉過身,借着雪羽翎,踏雪如飛,向前疾奔。宛州騎軍在後面緊緊追趕,利箭不時掠過他的身邊沒入雪地之中。

少年奔過林地,來到草原,這裏已經被大雪吞沒。而他的身後,茫茫雪原之上,另一側又現出數百騎士黑影,轉眼又彙成數千,象數條黑蟒般漫過雪野,直追而來。

牧雲笙奔到山坡頂上,忽然站住。他認得這裏,這便是他和蘋煙分開的地方,山坳中,近千百姓正躲藏着。

少年奔下坡去,急切大喊:“快走!有軍隊殺來了。”

人們開始驚慌,紛紛站起。卻也有人坐着不動,絕望笑道:“剛從另一邊逃來,還能逃去哪呢。”

正這時,宛州騎軍已經呼嘯躍出了坡頂。“包圍起來,一個也不要放過!”為首騎将高喊着。騎軍兩邊分開包抄,雪中突然響起不絕的嗖嗖破風之聲,弓箭從兩邊射來,人們尖叫着四下逃喊,孩子的哭聲響在雪野裏。

“蘋煙,蘋煙,你在哪?”牧雲笙四下喊着,卻被驚慌奔逃的人群撞倒在雪坑中。雪越來越大了,近處也辯不清面目。牧雲笙無助的嘶喊着,卻連眼睛都難以睜開,象是在棉絮山中翻騰。

馬聲嘶鳴,鐵甲騎士們排成一列,沖殺下來,每馬之間相隔不過數尺,篩過人群,慘呼聲中,人們象割稻一樣被鋤倒,在馬後留下一片血色殘肢。

少年被人群擁着向前逃去,仍在大喊:“蘋煙,蘋煙快逃啊。”只希望她已然離開了吧。

可是突然前方也射來了利箭,前面的人的又折逃了回來,四下的地平線上,都出現了騎軍的影子,緩緩壓來,人們被合圍在只有數裏方圓的雪野中。

騎軍們并不急着圍殺,他們慢慢逼近,連連發箭,外圍的人不斷倒下,人們驚恐的越擠越緊,這樣下去,他們最終将變成一座屍山。

突然那一個聲音大吼道:“奶奶的,不過就是死!老子要沖出去,沖出去啊!”

那個聲音在人堆的中間爆響,一雙手推動着緊緊擠來的人群,忽然象是有了默契,開始有更多的手在推動前面的人,更多的聲音吼着:“沖出去,沖出去啊!”

當前面的死屍被推倒下去,人群突然暴發了起來,他們赤着足,揮着空空的拳頭,向騎兵們沖去。牧雲笙立在雪野中間,被這個景象震驚,他沒有想過這些人此時會有這樣的勇氣,這是這個國家大地中深藏的血勇,是他在皇城中無法體會的力量。

回答人群的只有冷漠的箭聲,沒有人能沖到騎軍的面前,有人沖出了五十步便倒下了,有人沖出了一百步倒下,似乎任何的抗争都沒有區別。

但屍山終是沒有出現,人們的屍首遍布在雪野之上,母親把孩子蓋在身下,夫婦們死時還緊拉着雙手,只剩牧雲笙呆呆的站在雪野之上,但騎軍們竟然沒有再圍過來,他們結隊奔遠,去追殺其他各處的百姓去了。

牧雲笙在已經沒膝的雪中艱難的行走了,不知要去哪裏,也不知能做什麽。

正這時,他看見了雪地中,一個小小的影子。少年狂奔過去,然後呆立在那裏。

蘋煙身子象是被馬踏過,她口鼻流血,渾身沒有半分熱量,卻不知因為什麽力量重新半支起了身體,跪在雪地中,只死死抱住少年丢下的那把劍。

“蘋煙……”

奇跡般的,少女擡起了頭,露出一絲極微弱的笑容:“你回來了……我終于等到了……我答應過……要在這等你回來……”

“傻瓜……”少年緊緊抱住女孩,泣不成聲。

一聲馬嘶,一匹黑色戰馬停在了少年的身後十幾丈處。

“果然還有活口啊,幸虧老子折回來看看。”武士緩緩的舉起刀,黑色沉重的刀鋒上有濃稠的血慢慢淌下來。他的眼中目光就象狼,殺人的欲望使他面如惡鬼,突然催動了戰馬。

少年擡起頭,心中卻沒有了任何恐懼,因為生死此刻已經不再重要。時間仿佛正在慢慢凝止,他能看見那戰馬悠緩的舒展身體,能清楚的看見那揮刀者的臉,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手中刀鋒上,一滴血正被甩了出來,在空中劃過半圓的美麗弧線,慢慢的,悠雅的落入了雪中。

這就是死亡前的感覺?或者,這就是當憤怒充滿心胸的感覺?

被踐踏的雪地、滿地的屍身、哭喊的人、我不要象他們一樣生,也不會象他們一樣死!

少年心中突然傳出了這個狂喊,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麽,只發覺自己猛然間冷冷的擡起頭,逼視住對手的眼睛,然後左手握住了劍鞘,右手抓住了劍柄,突然整個身子提起,右腿前屈,左腿懸跪,右手握緊那劍柄的時候,一股冰冷從掌心直貫入他的心髒,而象是閃電擊中了他的身體,渾身突然象火一樣燃燒了起來,他看見自己的右手揮了出去,象是一道光被從鞘中拔了出來,呼嘯向前沖去,一聲清脆的聲音,象是冰面被擊破了,血花在眼前濃烈的潑灑,那武士沖到了他的面前,連人帶馬仆倒于雪中,向兩邊倒了下去。

劍光将這人與馬從中劈成了兩半。

天空突然傳來無數利嘯,象是鬼神嘶吼,又象是萬鳥齊鳴。少年的手還揚在空中,劍仍指向天穹。他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象是分明曾發生但是又決不可能發生過。他不知道那是祖先留在他身體中的記憶,三百年前,也是一個同樣姓牧雲的人站在雪地中,面對飛馳而來的騎軍,心中想:“我不要象他們一樣生,也不會象他們一樣死!”

也許就曾報着這個信念,當年的少年騎上了戰馬,開始了無盡的厮戰,最終他老了,站在大地的盡頭,但他的馬後,是他殺出來的整個天下。他開始建立新的王朝,新的盛世,也埋下新的仇恨之種,三百年後,地火終于重沖出地面,所有刀下死去的靈魂在要求報償。

“六皇子此生不能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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