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手機裏傳來方芷闌均勻的呼吸聲,偶爾還有她夢呓般的低吟。

蘇翊鶴默默将手機放到旁邊去,然後彎腰低身下去。

暗灰色的木質地板上,是一攤指甲油瓶。

嫩粉,淺綠,淡紫,明黃…

裝在透明的玻璃瓶裏,指甲油的顏色皆鮮豔得奪目。

估計方芷闌都忘了自己買的這些指甲油,今天剛好到貨。

蘇翊鶴順手取回來,誰知包裝的盒子不知出了什麽問題,突然漏掉,盒子裏她買的東西全部落下來,咕嚕嚕在地上打轉。

簡直跟它們的主人一樣活潑靈動,與裝修得簡潔沉穩的房間簡直格格不入。

一眼就知道它們原本不屬于這裏。

眼眸微顫,蘇翊鶴目光向下,細心地将每一瓶指甲油收撿好。

心中一個念頭卻逐漸膨脹。

屬不屬于,一切都由她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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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芷闌迷迷糊糊睡了一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要不是看見手機上的視頻記錄,她都快要以為自己是喝多了導致夢見蘇翊鶴。

只是…昨天晚上兩人說了什麽,方芷闌是真的想半天都想不起,正想着要不要打回去問問,她擡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頓時發出尖叫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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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一整晚都沒卸妝,帶妝睡覺的,忙放下手機手忙腳亂地收拾。

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洗了個臉,然後又洗澡将自己身上的酒氣除去。方芷闌早已将剛才的事抛到腦後,該去片場了。

這一來二去,到片場時,化妝間裏早已坐了不少人,到處都沒位置。

方芷闌平日裏是來得早,但今天無奈,只得到處轉悠,見縫插針找了個位置坐下。

陳導不許組裏的演員搞特殊,無論主角配角,一律用的都是他找的化妝師,來晚了,就只能排隊等。

在劇組待這麽久,方芷闌差不多跟所有化妝師都混了個眼熟。

正在給人化妝的小K見她在旁邊坐下,邊認真給手下的人描陰影,調侃道:“方老師今天睡過頭了?”

“唉~”方芷闌戲瘾大發,頗為配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生活不易,昨晚應酬迫于無奈小酌了幾杯,不小心便睡過頭。”

“呵。”還沒等小K開口,便有低沉的男聲發出輕蔑的輕笑。

方芷闌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怎麽這麽不長眼,居然就坐到了周應清旁邊。

他靠在椅背上,露出光潔的額頭,任由小K給自己上妝。

想起昨日他對自己的不屑,方芷闌自然不肯如同一個手下敗将般夾着尾巴灰溜溜走開,皮笑肉不笑地扯下嘴角:“周老師早上好。”

“不算早。”周應清涼涼道,眉尾一挑,“想不到方小姐如此不勝酒力,一杯也能醉成這樣。”

……

幹!方芷闌迷茫了…

說好的暖男男二呢,怎麽到她這兒,就變樣了?

處處都針對她,方芷闌懷疑這周應清是不是跟自己一樣,也被什麽有抖S屬性的人魂穿了。

但她不是M呀。

方芷闌仿着周應清的樣子,從鼻孔裏哼出一聲氣,不再多說。

小K一眼瞅出兩人間的不對付,心裏暗暗叫苦,卻還是得裝成沒事人樣圓場:“方老師喝了酒,今天拍戲肯定更能釋放潛能,演技突破。”

方芷闌臉上的笑凝固了。

她都快忘了,自己還要跟周應清對戲。

剛才還想着怎麽回擊他,但這下方芷闌眼裏的熊熊戰火熄滅了,耷拉着眼皮。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周應清是影帝,演技比原身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但眼下,她要是比不過周應清,也就是意味着被看不起自己的人打敗。

忒丢人了!

正巧小K準備上散粉,才發現刷子不在,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去車上取毛刷,麻煩周老師您等等。”

“沒事,去吧。”在旁人面前,周應清倒是善解人意。

阿K一走,方芷闌更無話可說,低着頭玩手指。

卻又聽見身邊的人低聲道:“方小姐?”

“啊?”方芷闌擡頭,叫她幹嘛。

周應清依舊靠在椅背上,閉着雙眼,只薄唇張阖:“周某不關心您是怎麽接到這個角色的,只是想告訴方小姐一聲,每部戲都是陳導的心血,還希望您能認真對待。”

還不關心呢,方芷闌心道,我看你的樣子,平日沒少關注娛樂八卦。

說不定還是老子的黑粉群群主。

她磨了磨牙根,反唇相譏:“周老師來得晚,劇組的事倒是摸得清楚。”

說罷,又欺身逼近,聲音小得只有兩人能聽見:“白浔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郎,不知道周老師一把年紀,能不能演好,還希望您也能認真對待。”

白浔,便是劇中的男主,蘇朝暮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為了他,她才幹盡各種反派會幹的事。

在周應清身邊一刻也待不下去,方芷闌放完狠話,幹脆起身離去。

徒留在原位的周應清,緩緩睜開眼。

在剛才方芷闌俯身與他說話時,身上沐浴露的香氣也傾瀉流出。

空氣中,有淡淡的柑橘味氣息。

啧。

周應清為難地蹙起眉頭。

看來方芷闌這個所謂的金絲雀,倒是有幾分脾性。

很快,片場相見,方芷闌就被自己剛才放出的豪言壯語啪啪打臉。

化好妝換好衣服的周應清,站在她跟前,高出方芷闌一大截。

陳導舉着喇叭一聲吼,鼓風機吹了起來。

一身白衣,衣袂翩翩,挺拔清隽,君子如梅似竹,一派疏朗之姿。

腰間別一把長劍,烏發被玉冠高高束起,搭在肩上,更顯得肩寬腰窄。

容顏如玉,劍眉底下一雙桃花眼,更顯得少年三分風流,七分俊逸。

方芷闌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腫起來了,好疼…

偏偏陳導還不肯放過她,舉着喇叭大聲吼:“方芷闌愣着幹嘛,上去摸摸找感覺呀!就是那種愛得發瘋的感覺。”

“摸?”方芷闌臉抽了抽,側頭朝導演看去。

周應清倒是心應手得,順手牽起方芷闌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讓她的指尖,順着自己的臉龐,掠過肩膀,再到胸膛,一點一點觸摸。

隔着紡織精細的古裝布料,能感受到這具身軀的溫度。

不得不承認,周應清雖然脾性不怎麽樣,但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他一張絕妙的臉。

純粹是因為這張臉,方芷闌的指尖和臉一齊發燙,心砰砰跳得直快。

“好了好了。”陳導頗為滿意,“開始了啊,道具都準備好。”

他話音剛落,周應清就臉一沉,松開了手。

切,方芷闌撇了撇嘴角,悄悄在裙擺處擦了擦自己摸過他的手指。

第一場戲,便是蘇朝暮與白浔的初次相見。

彼時她還不是貴妃,只是丞相家的蘇家大小姐,受全家人嬌寵,不務正業,上房揭瓦,下河捉鼈,整天鬧得雞飛狗跳,整個丞相府不得安寧。

因此成功被丞相在朝堂上的政敵盯上。

于上元節的游覽花燈的夜裏,被賊人擄走。

幸得男主突然出現,将其救下。

兩人的對手戲,就從此開始。

蘇朝暮一把扯下套在自己頭上的破麻布袋,嘴裏罵罵咧咧:“哪家的賊人不想活了,打劫居然到了本小姐頭上,等我回去告訴我爹…”

話說到一半,看到眼前如玉般的少年,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直愣愣地盯向眼前人,雙頰漫起緋色:“多…多謝這位公子相救,小女子名叫蘇朝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白,單名一個浔字。”進入角色,周應清的聲音都要比他原本的要清朗許多,更符合一個少年本色。

方芷闌不禁覺得,自己慢慢與周圍的布景,逐漸融合起來。

仿佛她不是別人,就只是二八年華的蘇朝暮,伸手摘得三月花,暗香盈袖。

“不知姑娘家在何處…”那白浔仿佛并未察覺到她的目光,繼續柔聲道。

“啊…”蘇朝暮揉了揉額頭,“方才被那賊人敲了一棍,現在奴家什麽都想不起…”

說着,裝出頭暈的樣子,要朝白浔懷中的方向倒去。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突然陳導暴躁的聲音響起:“方芷闌你動作輕飄飄的幹嘛?早上沒吃飯嗎!”

周應清恰到好處地後退了半步,方芷闌手在空中晃了晃,才站穩身子,暗地裏拿眼神狠狠瞪了他一下。

才看向導演。

陳導一臉痛心疾首:“小方啊,你說你平時都好好的,怎麽今天這狀态?”

“不好意思啊導演。”女子漢大丈夫,方芷闌能伸能縮,立馬道歉。

心裏卻暗自嘀咕,她覺得今天這狀态挺正常的呀。

只不過跟周應清對上,就像一個游戲的養老服突然來了個全服第一,瞬間就将所有玩家襯得遜色了。

而方芷闌,就不幸是這個更全服第一對上的玩家。

“行了行了。”陳導喝了口挎在身上的行軍壺裏的水,“再來!”

然而連着六七遍,都被陳導喊卡,最後他無可奈何道:“行了,休息一會兒再來。”

周應清眼神冷冷的,看不出表情,正打算轉身離去,寬大的衣袖卻突然被人扯住。

低頭一看,正是滿臉陰霾的方芷闌。

她雙眸死死盯住周應清,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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