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目光落到她死死揪住自己衣袖的白嫩五指上,周應清唇角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笑意,帶着淡淡的嘲諷:“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方芷闌一愣,松開扯住他衣袖的手。

周應清睨了她一眼,轉身走開。

對啊,壓戲這種事,只要周應清不承認,就沒人看得出來。

剛才在與他對戲時,方芷闌能夠感受到,明明只需要用三成力氣來演的戲,周應清卻拿出了八成的功夫。

就是存心要壓她一頭,讓自己無法進入狀态。

技不如人,比不過很正常,但往往經驗老到的演員,除了自身的發揮,更能夠照顧到對手戲中的他人情緒,讓對手能更好地代入。

周應清是影帝,不會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偏偏他不但不配合方芷闌的角色,反而極力讓自己一個人表現得出彩。

方芷闌一點跟不上,就顯得反應遲鈍。

他就是故意的,自己技不如人,卻又無可奈何。

方芷闌一咬牙,滿腹心思地回到陰涼處坐下。

“他就是故意的!臭弟弟!!”暗中觀察的系統出聲,語氣忿忿不平,與方芷闌沆瀣一氣。

“我也知道啊。”方芷闌長嘆一口氣,“關鍵是現在要怎麽辦?”

如果是原主的話,她會怎麽辦?

方芷闌仔細回憶了一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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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真的方芷闌,她要怎麽做?

然後她發現,這種事,原女主根本沒遇到過。

相反,周應清一直都很配合她,并且恰到好處地對她進行點撥。

根本不是現在這種處處要壓着自己一頭的樣子。

“啊~~”方芷闌暴躁地想撓撓頭,又怕撓亂了發型師做好的造型,只得深呼吸平複心情。

只好拿過劇本,一字一句默讀臺詞靜心:“上元燈節,外面都是人,奴家一個人好生害怕。”

“不知公子……”

“诶,公子您看。”

往常有原主的天賦在,方芷闌不過淡淡掃一眼,就能記住這些臺詞。

這是她破天荒的頭一回,自己認認真真讀臺詞。

眼前仿佛逐漸有畫面展開。

上元燈節,燈火輝煌。

身着粉衣的少女,初次春心萌動,蹩腳地找出借口,纏着眼前人,不肯讓他消失。

一路上做出各種磕磕絆絆的小動作,往他懷裏撞。

直至五更鐘動笙歌散,十裏月明燈火稀。

終究是不得不分離…

上元夜的燈火迷離,襯得一切都仿佛不過是個輕飄飄的夢,因為浸上了幾分夜色,才不得已沉重真實起來。

就好像有一副長長的畫卷,徐徐在眼前展開。

“好了。”陳導喇叭裏傳來聲音将方芷闌從畫中喚醒,“繼續,燈光師都準備好。”

因為這一場戲是夜景,導演特意在天黑後才拍攝。

燈光師還在準備,周應清與方芷闌又到了一開始蘇朝暮被救的牆角站好。

背靠着牆面,她的神色不甚明了,突然低聲道:“周老師?”

“嗯?”周應清擡眸。

“一會兒還請您多多擔待。”在只有周應清一人能看到的角度,方芷闌唇角微微勾了勾。

周應清莫名生出一種,自己被盯上了感覺。

果不其然,陳導一聲action,方芷闌依舊很快進入狀态。

“啊…”蘇朝暮揉了揉額頭,“方才被那賊人敲了一棍,現在奴家什麽都想不起…”

說着,裝出頭暈的樣子,要朝白浔懷中的方向倒去。

只不過這一次,方芷闌的倒下并不是輕飄飄地,而是狠狠朝周應清的方向砸去。

大有他如果不接住自己,她就只能跟地面親密接觸,砸得頭破血流之勢。

周應清一蹙眉,手疾眼快地将蘇朝暮接入懷中:“你沒事吧?”

“沒事。”蘇朝暮牽強一笑,端出弱女子的氣派,手輕輕搭到少年手腕處。

然後擡頭盈盈朝白浔一笑,眼中閃過亮光。

周應清還沒來得及作反應,蘇朝暮的指腹卻已在寬大衣袖的掩蓋中,輕輕摩挲了下。

她的手指雖然纖細,指腹卻是軟軟的,只不過稍微摩擦了下就松開,周應清卻感覺像是被一片羽毛輕飄飄地拂過,肌膚随之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然後還沒等他念出下一句臺詞,陳導就舉起了喇叭:“停停停,男主怎麽突然愣住了,倒是說話呀!”

方芷闌跟着松開了手,從周應清懷中退出,微微偏了下頭,眼底倒映出屋檐下燈籠明亮的火光,還有難掩的笑意:“周老師怎麽了?”

“你…”周應清語氣生硬,目光如炬看向她。

“我什麽?”方芷闌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派無辜之态。

“繼續。”周應清阖上眸子,深吸了口氣。

不愧是影帝,只一次便适應了方芷闌的小動作,因此當方芷闌再次指尖微動時,他也依舊跟沒事人一樣,滿臉關切地念出臺詞:“姑娘你沒事吧?”

兩人一來一往,總算是将這段戲拍好了。

接下來,又是在街道上的一場對手戲。

白浔與蘇朝暮二人,一個負劍走在前,另一個背着小手走在他的身後,找機會要撞上去。

“哎呀!”人流擁擠,蘇朝暮被旁邊的路人一撞,便不小心跌到白浔背上。

“怎麽了?”白浔回過身來。

“無事。”蘇朝暮微微一笑,卻賴在他懷中不肯起。

周應清卻能感受到,頸間突然有溫熱的呼吸拂來,沿着脖頸往衣襟裏鑽。

下意識看向方芷闌,她眼中閃着狡黠的光,頭向上擡起,唇瓣微張,輕輕呼出氣息。

他眉頭一蹙,剛想要說些什麽,陳導又氣急敗壞地打斷:“男主神情不對,重來!”

好歹還給了周應清幾分面子,沒有對着他罵罵咧咧。

周應清薄唇緊抿,看樣子十分忍耐。

幾乎每場戲,她都有這樣的小動作。

或是指尖不輕易觸到他的手背,或是唇瓣不小心擦過他的耳廓,惹得周應清總在不經意間走神,被陳導頻頻喊卡。

偏偏方芷闌動作極為小心,除了他們二人,在沒人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每次周應清被喊停時,方芷闌還在旁邊噘着小嘴,拿腳尖在地上畫圈圈,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仿佛跟個沒事人似的。

這幾場初次相見的對手戲,拍了大半夜。

前半場是方芷闌被罵,後半場是周應清的反應總令陳導不滿意,兩人打了個平手。

折騰到最後,夜幕四合,遠遠近近的蟲鳴聲響起,劇組才能收工。

兩個主演又要換衣服,還得取發飾,自然是最後走的。

“方芷闌。”這次輪到周應清開口,“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方芷闌反問,眸底眼波流轉,“周前輩經驗豐富,難道猜不出來嗎?”

劇組四處空曠,工作人員都走得差不多了。

兩人這一對峙起來,空氣便逐漸凝固。

“原來你們在這兒!”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打破二人之間的僵持。

定睛一看,原來是吳白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左右手還各拿了一瓶水,遞給二人。

方芷闌順手接過,擰開瓶蓋猛灌了一大口,踮腳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

周應清眸光微垂,淡聲道:“謝謝。”

卻将水拿在手中,并沒有動。

“不用謝。”能夠親手給偶像遞水,吳白星不知有多高興,樂呵呵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對了,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

“沒什麽。”方芷闌很快接道,“不過是讨論劇情罷了。”

“真的。”吳白星雙眸亮成星星眼,滿臉熱忱地看向周應清,“我也想聽聽,可以嗎周老師?”

周應清沒有答應,而是轉移開話題:“聽說你是去年選秀出來的季軍?”

沒想到偶像會這麽關注自己,吳白星不由得有些羞澀:“哪裏哪裏,只是碰巧運氣好…”

“那怎麽想到來演戲了?”周應清低聲打斷。

“啊?”吳白星一愣。

方芷闌耳朵豎起來,感覺到周應清這貨又要作妖了。

果不其然,他語氣淡淡的:“我記得,偶像的職責,應該是唱歌跳舞…”

“啊!”方芷闌拍了下腦門兒,打斷他的話,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臉焦急地看向吳白星,“我忘記剛才把劇本放哪兒了。”

“那怎麽辦?”吳白星跟着她緊張起來,忽略了周應清的話。

“我跟周老師還有話要說,麻煩你幫我找找,應該拉在化妝間了,不然就是車上。”方芷闌眼裏寫滿急切。

吳白星見狀,二話不說,轉身去幫她找劇本。

等他一走遠,方芷闌的目光再次與周應清對上:“周前輩不覺得自己,有幾分刻薄嗎?”

“刻薄?”周應清眸中露出幾分迷茫,“我只是實話實說。”

說完又有幾分怪異感,他何必向方芷闌解釋這麽多?

方芷闌這才發現,周應清根本就不是針對自己,而是無意識中,輕視并碾壓所有人。

“無論是我,還是吳白星。”她輕輕開口,“都是導演選中的,您有什麽不滿,可以親自去跟陳導說。”

“導演?”周應清不怒反笑,語氣裏帶着淡淡的譏諷,“導演也要看投資商臉色,也得看市場收視說話。”

對他的暗中所指,方芷闌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勞您操心。”

“方小姐教訓得是。”周應清神色冷冷的,“但我只知道,既然想當好一個演員,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學基本功,紮紮實實地一步步走穩,而不是總想着走捷徑。”

也對,方芷闌心頭附和,對于周應清這種科班出身的人而言,她和吳白星,一個靠投資商被塞進來,一個因為人氣被選中,的确都是走捷徑。

但又意識到他是在罵自己,當即反譏:“周前輩所謂的不走捷徑,就是一場戲卡好幾遍,拍了整晚上?”

她還好意思說,見方芷闌又提起這事,周應清臉色一沉:“你拍戲時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沒人看見就肆無忌憚。”

方芷闌嗤笑:“您以為我是故意的?周老師多心了。”

在周應清疑惑的眼神中,她正色道:“不是我要這樣對你,而是蘇朝暮要這樣對白浔。”

此時的蘇朝暮即便是少女,她情窦初開的方式也定然與旁人不同。

不趁機撩撩心上人,勾出點小火花來,日後便愧為一介妖妃。

周應清一默,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難堪起來。

方芷闌瞅見他的臉色,頓時心情舒爽,裝出有幾分詫異的樣子:“周前輩經驗豐富,不會沒看出來吧。”

周應清面無表情,聲音裏冷冷的帶着幾分不屑:“這些小把戲,幫得了你一時,也登不了大雅之堂,有這些歪心思,倒不如好好記記臺詞,不至于後期還要轉專門的配音演員,沒有真本事,終究還是會露餡。”

說罷,便轉身離去,只給方芷闌留下一個背影。

很好,周應清,方芷闌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金梨獎最佳主演老子當定了,到時候要你好看。

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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