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宴昱小姐,請問您是怎麽決定要參與到反《婚姻法》執行的鬥争中去的?”

“大家都知道,在不久前,我就公開參與過平權組織的活動,在那場游行中,極端反平權者對我們這些積極、合法展開發聲活動的人,施加了殘酷而可怖的暴力傷害。我有數位粉絲,包括我的小叔叔著名導演宴宗羨,都在其中受傷。這讓我意識到,越是有極端反對和暴力流血,就越證明争取人權平等有必要,這條道路任重道遠。我想要更堅定地站在追求自由平等這一面,對得起已經付出的代價,而不是知難退卻。”

“宴昱小姐的精神令人欽佩,但是作為一個新生代偶像,您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沒有對事業前途的顧慮嗎?據我所知,您似乎因此陷入了解約危機中?”

“事業,有眼前的事業和一生事業之分。在舞臺上唱跳,帶給人們快樂,是我還是一個小女孩兒時的事業。但我馬上就要成年了,可能已經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能稍作透露嗎?”

“具體的不好說,總之,先踏實考學讀書吧。”

“您是會完全退出娛樂圈去讀書,還是邊讀書邊經營事業?”

“尚未可知。不過只要有了決定,一定會告訴大家的。”

“您如果退出娛樂圈的話,那實在太可惜了。從參加比賽起,您就是全民喜愛的omega偶像,您的美麗和直率都令人驚豔!”

“omega其實也不應該只等于花瓶的代稱,不是嗎?我聽說,我媽媽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很多omega都還身處重要的職位上,技術型或領導型都比比皆是,那時候人們看得到omega的能力,現在怎麽只看得到美麗了?”

“這……”

“所以您看,除了當一個賞心悅目的omega明星,我也值得去做更多其他事情,對吧?”

“不愧是我們選出來的宴昱!”忽然,原本安靜的廣場上爆發出一聲高吼。

這個聲音有一瞬蓋住了廣場中央上那塊巨型全息屏上的采訪,接着,更多人的人附和這個聲音,大家激動地喊起來,還有人振臂高呼最近網上最流行的一段口號。

“上天賜予我們生命,也賦予我們多樣性別。人人生而平等,六性理應各自綻放。文明當使人類進步,而非催生壓迫與擄掠。站起來,讓每個人都站起來!”

“站起來,讓每個人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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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型全息屏上的采訪徹底被淹沒了,有人開了自己的個人屏,循環公放宴昱的最近的公開發言——最近,也就是這幾天的。

這幾天,她已經不止一次對自己的政-治-立-場表态。

一個新出道還未站穩腳跟的當紅偶像,一個女omega明星,一個離十八歲都差兩個月的小姑娘,那樣堅定公開地發表涉政觀點,甚至明确立場和陣營……這聽起來就像三十年前的傳奇。

所以,她這些行為掀起的巨浪,每一天都在網絡上洶湧。

事情最初一次發生,是在她們團隊這輪巡演最後一場的告別環節,她透露自己可能會去上學,目标是法學或社會學。

那天是周末,我和宴宗羨回爺爺家吃飯——現在,全家周末一起吃飯成了新的慣例。而宴昱團隊的演出也總是安排在周末,所以我們正好一起看直播。

她在特寫鏡頭裏說完自己的告別感言,全家在飯桌上面面相觑。

“她跟你們提過這個打算嗎?”

“她說過自己要讀書?”

姑嬸問我們,宴宗羨問姑嬸。

兩邊同時說完話,話音落下,都唏噓不已。

“這孩子,怎麽這麽自作主張?”姑嬸有些埋怨地說,口氣隐隐擔憂。

她不是埋怨宴昱的決定,是難過宴昱沒和她們說,也沒和小叔或哥哥商量,看起來就像是要和整個家都割斷聯系似的。

若只是一天兩天這樣僵着就算了,因為那不過是鬧脾氣。可狀況已經持續一兩個月了,便令人憂心又失落。

難道,她真的長大了嗎?

人很奇怪,總是期待一個孩子長大,又不願意孩子長大。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這時,宴宗明忽然開口道:“宴昱跟我提過一下想讀書,法學和社會學,都是我推薦的方向。”

衆人都看向他,姑姑問:“你怎麽沒告訴我們?”

“我以為她也跟你們商量了。”宴宗明淡淡地回答。

也是,在這個家裏,宴昱要商量什麽事情,怎麽排也不會優先排到自己的大伯。既不夠親近,也不夠合适——所以,還不是因為最信任的父母和最親密的朋友,都傷了她的心。

又沒有人說話了。

那場聚會最終在低落的氣氛中結束。

各自離開時,姑嬸悄悄拜托我,一定要親自聯系上宴昱。“她一定會對你心軟的,她從小就最愛賴着你了。”

那是以前啊。我心裏苦笑,面上只能應下來。

到現在,一周工作日又要過去了,我在世紀之光的廣場上等着宴宗羨下班,又一次看到她類似的采訪發言,依舊沒能完成姑嬸交待的任務。

群情激憤之中,只有我還在繼續安靜地看那段采訪。

她現在面對記者從容淡定,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嘴裏什麽都敢說,不怕被抓漏洞,也不怕被逐字逐句歪曲解讀加罪名。

她不像個小女孩,像個女将,古代故事裏那種英姿飒爽的女将。生來便是去征戰的,而不是躲在誰的保護下撒嬌。

我想說,這個模樣太迷人了。作為哥哥,我太驕傲了。

可是,我還是心疼。

因為,她原來不是這樣的啊。

僅僅幾個月前,她還滿身香氣撲在我懷裏,撒嬌要很小的寵愛。嘴裏說着想英勇闖蕩世界,心裏卻常常擔心這害怕那。尤其……尤其害怕我不要她,不疼她。

明明上次在我身邊,她還抱着我的胳膊哭,不是嗎?

天吶,我真的好想她。

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沖動,它讓我手足無措又異常冷靜地打開個人終端,把眼前廣場上這一幕錄下來,發給了她。并且告訴她,我很想她,等她回家。

然後,夜色慢慢降臨這座城市。

我在夜色的中,慢慢平靜下來,迎接從寫字樓大門口走出來的宴宗羨。

“審批下來了!”宴宗羨的心情特別好,用整條手臂的力氣把我攬進懷裏,另一只手摟住了我的腰,要把我整個抱起來。

我拒絕地掙了掙。

“讓我抱一會兒,我高興!”他箍緊我,下巴戳了一下我的鼻尖。他身上有股冷冷的香味,是我最喜歡的香水,我就心軟了……好吧,借口而已,沒有香水味我也會心軟的。

他就這樣把我抱起來轉了一周,我一邊嫌棄這行為像傻-逼,一邊被他的喜悅感染。

“電影可以複映了?”我問。

“嗯。”他用力點點頭,把我放下來。

我們去路邊等車,他興致勃勃跟我說今天開會的情況。從申請複映開始到現在,《樂園》經歷了層層審核,又在劇情修改問題上做了相當漫長的拉鋸戰,現在終于可以不删改複映。這其中,自然不乏輿論力量的幫助。

“唉。”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和我對視一眼,互相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

我們都想起了宴昱,我便順勢将剛才在廣場上經歷的一幕告訴他。于是,無奈加倍。

但我們都不想開口給對方一句輕飄飄的安慰。因為那既不重要,也已經失效。

說什麽呢?說宴昱還是愛我們的嗎?

廢話啊,這是當然。

她的力量,淨用來幫助推動那些對小叔和哥哥有益的事件發展了。小女孩兒變成戰士,總有個起因。

而我深知,我們就是她的起因。

愛,就是她的起因。

但問題是,我們該怎麽讓這份相愛,變回原來的樣子。

天知道,一樣東西存在卻不能以舒适的姿态呈現,比它不存在更令人焦急不安。

“算了,別想了,我們去吃飯吧。”過了一會兒,宴宗羨愉快地提議,“老陶剛才給我推薦一家餐廳,土耳其風味,聽說特別好……”

我自然沒有異議,走到路邊,車準時到了,于是自動行駛路線切換到那家新餐廳。

“我老覺得,今天還會有好事情發生。”宴宗羨對我炸了眨眼,笑一笑說。

唉,好吧,他還是安慰我了。

這種事情上,他總是比我足智多謀。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又是一章牙膏。本來想一更完的,但總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後面的放下一更,正好湊個整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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