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阿曼達·沃勒會把自殺小隊派遣過來, 就說明她已經大體掌握了這裏的情況, 不論這裏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 艾斯若都不會感興趣，此時此刻, 她正皺眉盯着那道被小醜女炸開的“門口”不遠處, 豎立而起圓柱形玻璃倉, 裏頭有一具赤露的人體，她雙目緊閉, 整個人蜷成一團浸泡在淺綠色的液體裏, 就像是在母親的子宮羊水中, 未出生之前的姿勢。

哈莉吹了聲口哨, 目不斜視的邁過滿地的磚頭和灰塵走了進去，徑直的走向了最裏頭的一臺白色艙形機器。

那機器艾斯若見過——在萊克斯集團, 那間實驗室的負責人記憶裏。

哈莉繞着那臺機器來回走動, 先是扯掉了某個電線插頭，然後走到控制臺前, 低頭不斷地按動其中幾個按鈕，有時候會擡頭想一會兒，然後繼續操作。

而在這段空檔裏，艾斯若得以看清楚這裏的情況。

比起上頭的實驗基地來說, 這裏才剛像是盧瑟的實驗室……連綿的白色實驗臺, 各種管線纏繞的機器，玻璃倉裏仿佛在沸騰的營養液，以及, 靠近門口的那具詭異的人體。

“這是什麽？”艾斯若頭也不回的問哈莉，并沒有奢望她會回答。

哈莉又按了幾下按鍵，艙形機器底部的某一塊忽然打開，彈出來一排玻璃容器，艾斯若湊過去看，發現裏面裝的是一種明亮的橙色試劑，就像是灼熱滾動的熔漿。

“一個失敗的克隆體而已。”可是哈莉竟然回答了她的問題，說着從一排玻璃容器中抽出一個裝進了自己的挎包裏。

“失敗？她——”

“早死了，或者說從來就沒有活過，你要是想找活人，不妨去裏頭看看。”

艾斯若愣了愣，連忙往裏跑去。

在實驗室臺旁邊有一扇推拉玻璃門，她把槍夾在腋下，費力将門拉開然後小心翼翼走了進去。

可是這裏卻并沒有什麽危險。

是兩排用玻璃牆面隔開的房間，但是大多數是空的，只有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八九歲的樣子，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蜷縮在牆角，還有一個聽見艾斯若拉門的聲音，從床底下探出了腦袋。

“為什麽會——會有孩子？”她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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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莉靠在門邊，笑的惡劣而親切的道：“實驗對象而已——我得到的消息是，這座基地兩個小時之後會被炸毀。而現在我要告辭了，我可以告訴你從這裏上去之後往東走五百米繞過梯道有一條防火通道，可是呢？中間會有檢測臺，你看着辦咯。”

她說完搖曳生姿的走了出去，留下艾斯若一個人在原地怔愣。

她有點恍然的擡頭，看見那幾個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趴在了玻璃上，正面朝着她，其中兩個張嘴說着什麽，但是玻璃隔音，她什麽都聽不見。

另一個孩子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氣，在小片的白霧散盡之前歪歪扭扭的寫——“HELP”。

艾斯若又愣了愣。

那個孩子用小拳頭一下一下的砸玻璃壁。

她看着他們，忽然閉上了眼睛。

長達半分鐘的靜默之後，她緩緩轉過身去邁步離開——動作如此僵硬死板，就像是被強行拉扯，調轉方向。

可是這裏沒有人強迫她。

她連自己都救不了，拿什麽去救他們？

就知道小醜女不會這麽和善好心，故意告訴她這裏還有活人，故意告訴她逃生的路徑，讓她去抉擇……這時候需要選擇，是救人，還是獨善其身。

她擡腳走出去第一步。

很沉重——因為她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應該去救那幾個孩子，他們是弱者。

可是她自己呢？

她又何嘗不是弱者。

第二步。

緩緩低頭，她不敢去看身後那幾個孩子的眼神，而是看了看自己殘破不堪滿是血污的雙手。

她曾經多次在布魯斯身上，在迪克身上，在達米安史蒂夫娜塔莎克林特身上見過比這嚴重無數倍的傷勢，那些染着硝煙的的烏黑血跡，皮肉模糊的戰火傷痕……有的手拿住槍械，有的手拉開弓箭。

可是她的手……卻連幾面玻璃都砸不破。

第三步。

我救不了他們……

艾斯若對自己說，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我不是蝙蝠俠不是超人不是美國隊長，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連自己都不能拯救的普通人。

第四步，她的腳擡起來，卻始終沒有落下去。

看看你沾染上的血，你身上所有的傷——這就是軟弱懈怠的代價，可是弱小的幼體難道就該被犧牲嗎？

看看他們……雛鳥一般的年紀，沒有任何反抗力，比這個叫艾斯若的少女還可憐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你可以試圖反抗，可是他們……

只能等死。

……

第四步終于還是落了下去，伴随着她的嘆氣聲。

艾斯若大步走到外邊，從試驗臺前扯了一把椅子又返了回去，站在中間的夾道裏大聲道：“往後退！”

那幾個孩子似乎都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卻齊齊往後都縮在了牆角，艾斯若擡手，往玻璃壁上開了一槍，然後掄起椅子，精準的砸過去，那一整面玻璃以彈孔為中心四散碎裂，玻璃渣滓“呼啦啦”流淌了一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其他三面全部效仿。

“快出來！”

她叫了一聲，四個孩子都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小心玻璃渣……”她幹脆彎腰把他們一個一個抱出來，然後蹲在地上低聲道，“第一，跟我走的就要聽我的話，出去之後除了我問，其他時候不準說話。”

小孩雞啄米似的點頭應是。

“第二……”艾斯若嘆了一聲，“如果我沒能把你們帶出去，請不要怪我。”

孩子們聽得似懂非懂，卻還是乖巧的點頭。

“現在，我們得商量一下出逃計劃——我問你們答。”

她甚至沒有給孩子們反應的機會，便接着問道：“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人回答。

艾斯若看着他們，又沉默了幾秒鐘，一個滿臉雀斑的男孩忽然道：“都走了……”

說了相當于沒說。

“你們平時會從這裏出去嗎？”

“斯納博士每隔幾天會帶我們去檢查身體……”

“好，現在假裝我是斯納博士，我要你帶你們出去檢查身體——”

“可是，”綠眼睛的小女孩道，“可是，斯納博士是男的……”

艾斯若：“……那你們就假裝我是個男的吧。”

“可是——”

“我沒問問題，不要說話。”她站起身來，一邊往被小醜女砸開的缺口方向走，一邊心想，她果然不是阿爾弗雷德，根本沒什麽耐心。

之前撿來的槍|支被她緊緊攥在手裏，血和冷汗混在一起黏膩又冰冷厚重，再反噬回傷口裏，細碎的疼痛麻痹着她的感官神經，當一行五個人走上樓梯，走到門口走廊時，艾斯若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這趟冒險旅程才剛開始。

她回頭看了看四個孩子無辜而蒼白的小臉，忽然為自己剛才的猶豫而感到一陣羞愧，她無聲的動了動嘴唇，罵道，艾斯若大壞蛋。

上面的實驗基地比她剛才離開時還要混亂些，也不知道是因為自殺小隊的潛入，還是因為哈莉·奎茵說的，兩個小時之後這裏即将被炸毀，因此兵荒馬亂的撤退。

不管小醜女是不是在說謊，盡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些孩子們送出去總是沒錯的。

兩個小時……她需要一個計時器。

她皺眉盯着遠處亂晃的人影，手指無意識的在口袋裏抓來抓去，掏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早就被盧瑟的人拿走了，不禁感嘆，真是越忙越亂，她現在慌的一批，心髒就掉在嗓子眼上，走一步都能顫兩下。

“你們誰有手表嗎？”艾斯若随口問道。

綠眼睛小女孩遲疑的點了點頭，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手腕——上頭戴着一塊桃紅色的hello kitty卡通手表。

邊緣的漆皮有點刮壞了，但是因為長期佩戴而被皮膚蹭的光滑亮澤，艾斯若小聲道：“能不能先借我一會兒？”

女孩猶豫了幾秒鐘才把手表拿下來，慢慢道：“這也是別人借給我的……”

艾斯若把手表接在手裏，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她想了想，把表翻過去，果然看見金屬表蓋上歪歪扭扭的用小刀着幾個字母——“Deadpool”。

她非常不合時宜的露出了輕松的微笑，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一個叫死侍的家夥借給你的，是嗎？”她問小女孩。

女孩兒愣了一下，驚訝的點頭，小聲嚅嗫道：“可是他叫我毛毛蟲……”

艾斯若低頭看了一眼她那頭小碎環兒頭發，心說明明更像方便面，哪裏是毛毛蟲……一秒鐘她就趕緊擯棄了這個想法，問：“你在哪裏遇到他？”

“在，在來這裏之前呢……”

她說了半天艾斯若勉強聽懂她大概都是剛被送到這裏沒多長時間，在來這裏之前是在另一個實驗基地，她就是在那裏遇到的韋德。

艾斯若心裏有點沮喪。

如果韋德在這裏，那他們就完全不用擔心性命問題了。

但是緊接着她立即又振作了起來，在心裏計算了前方的距離，這條走廊上的武裝分子有四個，蒙混過關的可能性不太大，于是她回頭道：“我先把這條道上的人清理了，然後你們就趕緊跑過去——到那扇門那裏，知道了嗎？”

四個孩子挨個點頭确認，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槍。

這一次的打鬥比起實驗室的第一場困難的多了，因為這次她的對手是專業的武裝分子，五大三粗的壯漢。子彈擦傷了她的臉頰，肩膀還挨了一匕首之後她才終于解決了其中三個，而最後一個，那人扔掉了沒有子彈的槍，眼見着他鋼鉗一般的手指就要捏在艾斯若脆弱的脖頸上，她想都不想，擡手一掌拍了過去。

手指間萦繞着霧氣冷月的般的白光。

那人就那麽僵在了原地。

艾斯若立即撿起他扔在地上的步|槍用槍托照他的頭重重一擊。

他應聲而倒。

艾斯若才松了一口氣。

之前因為她的能力再莫茜和盧瑟身上失去了效用，而她又精神高度緊張，以致于她竟然忘了自己是個超能力者。既然這裏不久後就要被炸掉，那麽盧瑟和莫茜肯定已經離開了，那麽同樣的，那個隔絕超能力的裝置肯定也被帶走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一陣狂喜，連忙招手示意那幾個孩子跟過來。

他們一路有驚無險的走到了梯道附近，可是要走到小醜女說的防火通道還要再經過兩道檢測臺。

看上去實驗基地的人都開始撤退了，走廊上來往的人不少，艾斯若帶着四個孩子目标太大，她又沒有把握一次性控制所有人，只能躲在暗處等着人少一點再伺機逃走。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走廊上的人并沒有少下去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多。

艾斯若焦灼的摳着手指，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時間要不夠了。

耳朵裏仿佛響着時間流逝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等……她狐疑的回頭，問小雀斑男孩：“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

男孩使勁搖了搖頭。

艾斯若又屏息聽了一會，确定在一片嘈雜裏确實有點奇怪的聲音在窸窣作響，可是除了她似乎再沒有人聽見，她驀然的想起自己的感官要比普通人敏銳一些，于是非常認真的又聽了一會，目光凝滞在了穹頂的通風管道的一處透氣網上。

她後退兩步，助跑，起跳，手指扣住那扇透氣網使勁一拽！

鐵絲網格輕易被她拉了下來，可是半響卻再沒有其他聲音傳來。

艾斯若一愣，只好将網格扔在一邊，繼續焦急的等待。

又是十分鐘過去。

她想着要不幹脆硬上算了，正準備卷袖子說幹就幹，綠眼睛小女孩忽然拽了拽她的衣擺，艾斯若低頭，又順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過去……

剛才被她拉卡的通風管道網格口，一個戴着紅黑面罩的腦袋蝙蝠倒挂似的垂下來，面罩上的白色眼睛部分彎了彎，一根手指在他腦側伸出來，小小聲的道：“好久不見呀——幸虧我他媽聽見聲音倒回來了，不然就得和你錯過去啦！”

原來剛才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他在從通風管道裏爬過去。

艾斯若愣着半天才反應過來活的韋德就這麽“碰”的一下炸煙花似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看見我高興地連話都不會說了——別這樣親愛的，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死侍從通風管道口跳了下來，高高興興的道，“嗨，毛毛蟲~”

小姑娘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你怎麽會在這？！”艾斯若抓着他的胳膊低吼。

“不小心被禿子的人抓了，但是幸好死侍爸爸機智，不僅幹掉了那幾個蠢豬跑了出來，還拿到了他要炸實驗基地的情報。”死侍得意洋洋的輕聲道。

艾斯若呢喃：“所以哈莉·奎茵說的是真的……”

“咦？小醜女——她說什麽？”

“兩個——不，一個半小時之後這裏将會被炸毀！”

“哦，是這真的，所以我才會來這裏拿我的手表，順便想做件救人的好事……”

艾斯若道：“我把孩子們都帶出來了，我們現在只要出去就好了。”

韋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只有成功了的實驗對象才會被盧瑟帶走，可是我看過報告，這項實驗的失敗率很高的，不可能只留下四個……”

艾斯若：“……盧瑟我敲裏嗎。”

“那就先把他們幾個送出去，”她快速說道，“然後再回來找其他人——問題是要怎麽把這幾個孩子送出去——等等，你是怎麽進來的？”

“從通風管裏爬出去就行了，”韋德道，“我進來的時候把障礙都清理了，只要二十分鐘~”

“那——”

韋德把她往前推了推，聳肩道：“你帶他們幾個先爬出去，我去找剩下的。”

“可是你一個人——”

“聽話。”

他難得這麽正經，艾斯若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她低頭，把剛才從毛毛蟲手裏拿過來的手表取下來遞給了韋德，道：“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一定要快……”

“快？”韋德抿唇，一本正經的伸出一根手指朝她搖了搖，“不不不我一點也不快，我很持久……”

艾斯若翻了個白眼，扣住通風管道邊緣引體向上爬了上去，韋德把幾個孩子給她接上去，并起兩根手指在耳邊飛挑出一個流暢潇灑的弧度，轉身離開了。

跪在通風管道裏，外界的聲音沉悶細碎的傳過來時就好像隔了很遙遠的距離和時光，潮濕而冰冷的風細細得了流淌着，艾斯若呢喃道：“這個家夥……有時候還挺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死侍爸爸很帥。

我發燒還沒好，所以就先更這麽多，明天能不能更新還不知道，退燒藥吃了好像沒啥卵用，一直在持續低燒，大家空閑的話來刷刷就好，盡量更。

麻煩大家有營養液的話澆灌一點……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