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寄北仍然摩挲着季瓊宇的臉,他的力道輕柔至極,似安撫又似試探,愛意缱绻。他因為喝了酒,面頰稍許泛紅,溫度偏高,裹着季瓊宇的瞬間就像擁住了他,與之親昵,與之纏綿。

“.....”季瓊宇閃躲狼狽,他的掙紮無用且無力,也不知道是他顧忌着周寄北的傷腿還是別的,周寄北被他輕輕一推肩膀,也順勢放開了手。

“我送你回去。”周寄北抓住季瓊宇的手腕,季瓊宇困難地咽了下喉嚨,他眼神慌張,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周寄北見他不響,就當是默認了。他拄着拐棍往前領着路,走姿已不像從前那樣,雖還有些一瘸一拐,但他背景倨傲,挺拔如松,看着比往日自信地多。

“你住哪兒?”周寄北的手剛将車門拉開,季瓊宇幾乎是神經反射般地扯住他的手臂,在肌肉記憶先快過腦子反應的時候,他開口道:“小心。”

拐棍本被攥在掌心,誰料忽而一歪,掉落在地,同時刮蹭了車門,爆出悶聲一響。周寄北和季瓊宇同時垂眸,幾乎同時要伸手,季瓊宇卻更快一步,他一手抓着周寄北的手肘,一邊彎下腰将拐棍拾了起來。

而這一幕同周寄北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重疊在了一起。他剛學着用拐棍走路時,還掌握不好平衡,拐棍一旦硌着石子,他便會踉跄,一個重心不穩就會往前跌。可他一次都沒摔着過,總有一雙手在底下護着,那種安全感就像靠着牆安放的床、床頭櫃上的燈以及加滿油的車。

可是季瓊宇老了。周寄北能明顯感覺到他微凹的臉頰,以及突增的眼周細紋。他的反應動作也慢了,蹲起速度不如從前。

“沒磕傷吧?”季瓊宇問周寄北,口吻關心備至。周寄北搖了下頭,季瓊宇握着他的拐棍扶他往車裏坐,他甚至不忘将手擋在車框,以免周寄北磕到了頭。

“老板,我們去哪兒?”司機看了眼後視鏡,周寄北去看季瓊宇,後者并未與他緊貼,與他相隔着一條手臂的距離。兩條腿也無相蹭的可能。季瓊宇靠着車門,他看了眼車窗外才回過頭。

“.....麻沙路三號灣。”季瓊宇說得遲疑,司機倒是立刻就踩下了油門,車子穩妥地往前走了起來。車廂昏暗,後排與駕駛座指隔着一道隔音板,在車子發動的剎那升了起來。後排的空氣剎時被凝結,只能聽見口水的吞咽聲。季瓊宇瞥過頭沒去看周寄北,可是眼睛卻停留在透明玻璃上,試圖偷看他一眼,再多一眼。

周寄北的眼睛片刻不曾離開過。他的視線範圍好像被定格了,只能投射在某段範圍內,其他都是盲區。縱然是在黑夜中,他的目光仍然如炬,像迸發的星火點子,被火柴點着了。先是順着導火索開始燒,接着開始四處波及。

車子拐過幾個彎後開始往山上開,季瓊宇坐如針氈,他不得不坐直了身體。周寄北突然張口說:“到了嗎?”

季瓊宇不自然地嗯了聲,司機踩下剎車将車速減下來,季瓊宇急急忙忙地去開車門,第一下沒能拉開,第二下才将它拉開。

“.....瓊宇。”季瓊宇下了車,剛探出半個身體就被周寄北喊住。他如芒在背,手指貼在褲腿旁不知所措。

“我腿疼。”這一聲說得隐忍,但細辨之下聽得出輕微顫抖。季瓊宇胸口一抽,繼而萬箭穿心,他咻然轉身,在周寄北面前蹲下,他微微側過頭說:“上來,我背你。”

周寄北陷在座椅裏,他盯着季瓊宇的後背,發現他瘦了不少,小時候他也總趴在季瓊宇的背上,那會他人小,總覺得季瓊宇的背寬闊似宇宙,他趴在他的背上,被他牢牢地圈住腿,那種一刻不敢松手的樣子,叫周寄北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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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你快回去吧。”周寄北出乎意料沒有攀上季瓊宇的背,他往裏挪了挪身體,手不得不按在傷處,他勉強笑了笑,換息間已經呼吸不穩。

季瓊宇這會一刻不得容忍,一個回身直接扯過周寄北的手腕将他拉到身上,周寄北驚呼一聲,便被背了起來。季瓊宇已經四年多沒有背過人,突如其來的重量,他竟一下子腿軟。但是他咬着牙,迫使自己站起來。

此時夜雨飄搖,冷風簌簌,上坡的路更添難度。

“.....”周寄北摟緊了季瓊宇的脖子,他嗅到從頸部處隐約透出的香水味,冷冽,清爽,一如既往。雨有越下越大之勢,漸漸地浸透兩人衣衫,周寄北右腿的膝蓋骨像鑽進了成千上萬只螞蟻,咬着他的神經,破壞他的肌肉群。

季瓊宇喘着粗氣,他前額的散發已被浸透,黏在眼前有些擋視線。周寄北忍不住替他撩開,指尖輕蹭過的瞬間,叫季瓊宇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爬上了破,終于在某棟房前停駐。季瓊宇伸手解鎖,大門咻然打開,他根本都來不及換鞋,就先背着周寄北往屋裏走。鞋印烙在地板上,他也來不及管。

“小心,貝貝。”季瓊宇小心翼翼地将周寄北在床沿邊放下,周寄北的滿臉是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季瓊宇一眼瞥見,心像被車輪子狠狠碾過一圈,連殘骸都不剩。

他慌亂着往盥洗室沖,抽了條毛巾又迅速跑了回來。他将毛巾對折,扶着周寄北的肩就替他擦了起來。

“.....嘶。”周寄北倒吸一口氣,季瓊宇不敢再耽擱,單膝跪地在他面前,伸手就将褲腳撸起,季瓊宇的眼睛是一點點紅的,先是看見他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小傷口,接着上移,看見他紅腫的膝蓋骨,季瓊宇緊捏着他的褲料,差點一把撕爛。

四年來,周寄北不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最近他的病症開始有炎症,對陰雨天的抗痛性降低了,他甚至不得不在包裏也備一份鹽包。今天出來得急,沒能拿上。

“....別忙活了,我用毛巾敷一會就行。”周寄北的臉色逐漸發白,他佯裝輕松,可指甲卻已經掐進了肉裏,每每刺激一遍,就好像能以痛抵痛。

“......”季瓊宇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似地,徑直拉開了床頭櫃,周寄北順着他的動作看去,瞳孔卻在驟然緊縮!

床頭櫃裏躺着不下五包鹽包,包括他複健時所用的外敷藥、繃帶、棉片、替換巾,一個不落,全部整整齊齊地擺成了一排。季瓊宇先是拿起棉片擦拭周寄北的膝蓋骨,接着又将鹽包抽出來,動作利落,好像他每天都會如此操作。

就在他将繃帶纏到半檔口,鹽包都還沒紮緊的時候,他感覺到手腕處有一股蠻狠的力量在拉拽他,季瓊宇一個不當心,被迫脫手。他啊了聲,一個翻身被拽到了床上。

“你在澳門呆了多久?還是你根本一直在跟着我?”周寄北眼底晦暗,眼神陰暗如鬼,他緊逼着季瓊宇,單手攥着他的下巴,他的力道野蠻,絲毫不客氣,季瓊宇被他盯得無路可退,臉色也一瞬難堪。

“我沒有......”

“季瓊宇,你要是騙我,我就再強/你一次。”

作者有話說:

小周還是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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