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你喝旺仔呀
“先喝粥，然後把藥吃了。”
她是從跑去醫務買了藥又去食堂帶了粥，一路跑回來，聲音依舊清脆。
梁淮看着少女明亮的眸子，那裏的關心沒有隐藏，就這麽的表現出來，讓他一覽無餘。
心裏有什麽地方，微微陷了一下。
中午時間過去很快，午休的人基本都回到了教室，有人往這邊看了看，愣了一下收回視線。
宋簾伸手去把那杯粥打開蓋子，勺子找出來放在梁淮手裏。細細叮囑他：“我不知道你胃疼是什麽原因，你先試試喝點粥，然後把藥吃了，如果還是難受的話我們就去醫院。”
“……”
梁淮像是被按了什麽開關一樣，他不說話，只有眼珠随着宋簾的動作轉來轉去，宋簾把勺子放在他手裏時蹭到了他手心，觸感細膩。
少女坐的很近，身上帶着淡淡的香。
美好的，像是一場美夢。
他握着那個勺子，在粥裏攪了攪，低低開口：“你…”
“你…”
宋簾愣了愣，笑了:“你先說。”
梁淮抿了抿好看的唇，捏緊手裏的勺子，問她：“你今天…怎麽了。”
自是問她今天的反常。
以往宋簾從未注意過他，今天的關心讓他有些疑惑，是不是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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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簾聞言彎了唇角，戲谑的聲音裏含着一絲認真：“我在對你好呀。”
梁淮握着勺子的手瞬間僵住，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道白光，他覺得胃裏的痛好像更重了，梁淮覺得頭有點發暈。
我在對你好呀。
梁淮極其緩慢的眨了下眼，不說話。
宋簾也不急他的回應。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光。
午休回來的人越來越多，宋簾看到章迦在門口探頭往她這邊看，一臉糾結的摸樣。
宋簾反應過來，向章迦打了個手勢表示馬上走，章迦笑了笑，又撓了撓他那寸頭，笑得一副我都懂的樣子。
“……”
宋簾看了看那盒孤零零的旺仔牛奶，轉頭問梁淮：“要喝嗎？”
梁淮看着那盒旺仔，不知想到了什麽，濕潤黑亮的眸子動了動，低低的“嗯”了一聲。
宋簾就把那盒旺仔放到他在桌前，又把那盒藥打開，将桌面的垃圾收到塑料袋裏。
她忙碌了一通，轉身看着乖乖喝粥的少年，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梁淮耳邊響起少女溫和舒緩的聲音：“那我回去啦，有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
沒等他回答，宋簾拎着裝着垃圾的塑料袋走到教室後面扔掉，回身看到梁淮還看着她，宋簾沖他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
下午是歷史和地理，宋簾在的高二四班是文科班，她天生的數學廢，但對文科這幾門文科內容倒還算喜歡，一下午的課倒是過的很快，中途課間她向梁淮的位置看了看，宋簾的位置是他的斜後方，在這能看到少年精致的側臉。
他薄唇輕咬這那盒旺仔的吸管低頭看書，很乖的樣子。
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宋簾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開始收東西。
楊小田家離學校有點遠，晚上是楊爸爸來接她，所以晚上她們不在一起走。
宋簾往楊小田座位上看了看，見她理好了東西就往門外沖，見她看向自己還揮了揮手：“簾簾 ，我走啦！”聲音還在，人跑沒了。
宋簾一陣好笑。
回頭看到梁淮往門口走，手裏白色的帆布書包洗的很舊，但幹幹淨淨的，像他這個人一樣。
宋簾向他走過去，
這一年她的身高一六二，在女孩子裏不高，但不算矮。但走到他面前才發現，眼前的少年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肩膀寬闊。
她記得靠在上面的感覺，是心安。
她出聲叫他：“一起走？”
不像是問句，更像是在陳述。
教室人走得差不多了，幾個值日生在整理班務，桌椅挪的震天響。梁淮低頭看着跟她說話的少女。
宋簾的雙眼皮并不是現在流行的那種寬寬的，更像是內雙。從眼中開始，細細的折痕開到眼尾，她眼睛圓圓的，梁淮在宋簾的眼睛裏看到個小小的自己。
少年輕點了下頭，像是同意了。
宋簾笑了。
他們并肩往樓下走，宋簾斟酌着開口：“你..打算去哪？”
她看梁淮臉色這樣差，不像是有好好休息的樣子，更像是通宵沒睡。
她直覺他狀态不對。
梁淮倒是沒瞞她：“我爸爸在住院，我晚上要去照顧他。”
宋簾僵了僵，想起了前世他選擇自殺的原因。
梁淮的爸爸是個酒鬼，酗酒成性經常惹麻煩，喝多了的時候還會家暴，估計這次是又出了問題。
她覺得心裏像是被蟄了一下，泛着細細密密的疼。前世的她不知道這些，梁淮從未告訴過她。
如今的梁淮長大了，少年的力氣不會小，他爸爸喝多了酒打他，他自然可以躲過。
可小時候的梁淮呢，他是不是總是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奔走在一個又一個的街巷呢。
宋簾眨了眨有些酸的眼睛，換了個話題：“胃怎麽樣，還疼麽。”
他們出了教學樓往校門口走，梁淮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昏暗，壓着一場即将到來的暴雨。
他盯着那沉沉黑雲。說：“不疼了。”
其實是疼的，可今天，他感受的更多是甜。
他想，這就夠了。他不再奢求更多。
宋簾不記得了，但他記得，今天的那盒旺仔讓他想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年爸爸喝多了酒，回來看到他不由分說的拿個碗砸破了他的頭，他怕得要命，沖出家門的時候外面也是這樣的天氣，黑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忍着眼淚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
他碰到了個小女孩。
七八歲的女孩子，穿着印着粉色雲朵的白色連衣裙，眉眼彎彎，右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
整個人看起來乖到不行。
小姑娘看着他臉上的傷有些害怕，但還是走了過來。
她仰頭看着梁淮泛紅的雙眼安慰他：“你在哭麽，別哭啦。”
女孩低頭，翻了翻懷裏抱着的書包，拿出一盒東西。
“我請你喝旺仔呀。”聲音還是有點小，有點怕他的樣子，但還是把那盒旺仔遞給了她。
她皺着眉頭，小大人的模樣：“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你啦，你不要不開心啦。”
那是他在人間得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
童言稚語，于宋簾不過萍水相逢，于梁淮，是一眼萬年。
……
梁淮把宋簾送到她家樓下就走了，梁淮看着少年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轉身上樓。
她覺得有點累，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梁淮，她的情緒并不像表現得那麽淡定。
匆匆洗了個澡，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半，宋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宋簾又夢到了前世。
大二的暑假，她在高中同學群裏看到了梁淮自殺的消息。
怎麽會……自殺。
宋簾和梁淮高三開學在一起，高考前分開。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已。
印象裏的少年總是安靜地看着她，眼裏的愛意溫柔又克制。就連口勿她時，也是隐忍又小心。
直到最後她說分開時，他也只是沉默了一瞬，答應了她。
她虛握了握，手指僵硬的握着手機，看群裏消息一條條刷過去。
“唉，好可惜啊，聽說他高考成績不錯啊，但好像沒去讀大學吧。”
“應該是是因為他家裏的原因吧。”
“什麽原因啊。”
“哎呀我也說不清，這種事不好說的……”
“唉到底是什麽呀你倒是說清楚。”
“哎呀，這種不好的新聞當時被壓下去啦，我也是聽他們當年一個老鄰居不小心說的…..你別問了。”
“聽說他爸爸是酒鬼，喝醉了還會打人呢。”
“什麽爸爸呀……他不是他爸媽親生的，那個酒鬼根本不是他爸。”
“啊…..對，當時學校不都在傳在這事嗎，說他的身世怎麽怎麽樣，宋簾還因為這個跟他分手了。”
“唉，這也不能怪宋簾，誰攤上這事都得害怕吧……”
……
宋簾捂住臉，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
當時學校都在傳他的身世，別人指指點點，讓宋簾離他遠點。
當時她頭腦一熱，就去找梁淮說要分手。
少年只啞着聲音問了一句，是不是認真的。
宋簾猶豫了一下，想起那些留言，咬牙點了點頭。
他只沉默了一瞬，說了句：“好。”
她任性慣了，被他寵的不知天高地厚，跟他分手後又覺得有些後悔，一直在等着他回來求她複合。
可他一直沒來找她。
大學開學，宋簾去了c城，再也沒有和梁淮聯系過。
她不知道梁淮後來經歷了什麽……
她一身磊落奔向美好前程，留他一人墜入萬丈懸崖。
在他最崩潰無助的日子裏，她跟別人一起，把她推下了深淵。
他選擇結束生命的時候，該有多孤獨難過呢。
宋簾覺得呼吸都帶着痛意。
她想起那些年，少年看向她的眼裏，滿滿的是藏不住的歡喜。
……
宋簾被外面的暴雨驚醒。
外面天已經暗了，宋簾揉了揉眼睛下床把窗戶打開，迎面夾着涼意的雨絲打在臉上，讓她清醒了些。
宋簾回床頭看了眼手機。
七點鐘。
她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但夢中沉痛，醒來感覺更累了。
宋簾覺得有些餓，她出了卧室把廚房和客廳的燈打開。暖黃色上的燈光讓人感覺溫暖。
冰箱裏沒什麽東西了，宋簾不想頂着雨出門，她看着冰箱裏的一袋面條，想到了中午那碗兩個人都沒動的番茄面。
莫名其妙的，這也能想起他……
宋簾笑了笑，把那袋面條拿出來，燒水下鍋，十多分就好了。
她慢慢的嚼着碗裏的面條，想到了梁淮胃疼的煞白的臉。
他在醫院，估計自己是不會想起來吃飯的。
宋簾有點擔心，回房間拿了手機出來，在通訊錄裏找到梁淮的號碼，這是下午他們一起回來的路上宋簾問他要的。
她在那兩個字上輕輕摩挲了下，給梁淮發消息。
“有吃飯麽。”
無人應答。
直到宋簾洗了碗穿上衣服打算出門時，手機才亮了亮。
“剛在照顧我爸，抱歉沒看到消息。”
過了兩秒又是一條。
“還沒吃。”
作者有話要說：
睡不着，起來再發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