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彎妖碼頭與蛟07
名字這種東西,是真的很難起。
顏蓁和焦大海商量半天,意見很難統一。
“焦向榮為什麽不行?聽起來不是很有生嗎?”
“你難道不會覺得這個名字很平庸嗎?”焦大海理直氣壯地問。
顏蓁簡直無法吐槽:你現在的名字更平庸好嗎!有點自覺行不行!
“你有沒有覺得焦明殇這個名字聽起來非常酷炫?”
顏蓁及時阻止了他危險的想法:“你清醒一點,你爸媽不是還希望你當個學者嗎?你老師沒教過你‘殇’是什麽意思嗎?我一個工科生都知道!”
“可是我是學渣啊!學渣不需要了解這些!”焦大海胸口挺得更直了。
“你們家白術哥哥不會喜歡這麽非主流的名字的!”
焦大海只得作罷。
最後也沒能選成名字,顏蓁放棄了掙紮,拍拍焦大海的肩膀:“別着急,慢慢來,反正你白術哥哥現在對你不感興,你叫什麽都無所謂,他不會關心的。”
焦大海:“……”
好像并沒有得到安慰呢。
這次的結緣儀式應該比起上次來要輕松很多,因為顏蓁這幾天自習的時候也會在草稿紙上畫,細枝末節都熟悉了。
從前他不清楚內情,這次老媽回來給他把個因由講清楚,他才明白了結緣具體的一些細節。
第一次結緣時,妖怪和人之間是否能夠牽起紅線,受很多因素影響。
一是結緣用的物件,如果只是物品,效力微乎其微。但如果是人身上的毛發或者體液,則能大大增強效果。二是兩人之間本來存在的緣分,如果注定無法有緣——比如說人家可能已經心有所屬——那即便找到結緣師,也不會出現紅線。是求緣者內心的訴求,如果不是發自真心,願望也不會實現。
偶爾也會有明明沒能成功牽起紅線,但最後還是在一起了的情況。
之前顏蓁問老媽能不能解除結緣的紅線,老媽給出的答案是不能。但她只說了其一,沒有說其二,雖然不能再強制解除,但紅線是人為用術法牽起的,因此有時間限制。半年之內,如果兩人不能在一起,紅線就會慢慢淡化,最終消失。
紅線的出現,會為兩人提供契,但是否能抓住這些契,但看個人。
焦大海站在陣眼,不安地問:“會成功嗎?”
這個問題得不到準确答案,顏蓁用一種老成的語氣說:“看緣分啦。”
法陣倏然亮起,和胡一捋兒那會兒還不一樣,因為焦大海身上的力量比較強大,但他自己又不能完全掌控,四周忽然湧起一陣帶着濕氣的風。
顏蓁張了張嘴:“大海,你……稍微控制一下……”
焦大海完全控制不住,他人類的身體都有點兒扭曲了,漸漸顯出青色的影子來。
“我好想嚎一嗓子……”焦大海心疼地抱緊自己,“控制不住啊啊啊——”
法陣結束的時候,顏蓁的頭發滴滴答答在往下滲水,他拿紙巾擦自己的臉,順便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是鹹的。
這些海洋生物是真的麻煩,顏蓁不禁開始慶幸,還好焦大海沒有順便搞兩條魚出來。
焦大海自己身上倒是一滴水也沒有,看見地上一沒了腳踝的水,他深感抱歉,兩只點了一下,水又全都憑空蒸發了一樣,全都沒了蹤影。
跟妖怪打交道打久了,很多超自然的事情也看習慣了,顏蓁心情格外平靜,讓焦大海去看看自己的指。
一根紅線顫顫悠悠地拴在小指的根部。
“我好開心啊!”焦大海狠狠地擤了下鼻涕,眼眶通紅,“真是好多年沒有這樣感動過了。”
顏蓁繼續給他遞紙巾:“這已經是你第十六次說這句話了。”
焦大海嘤嘤嘤:“我開心嘛。”
他這麽大的個子,縮着肩膀像個灑水車一樣哭鼻子,看着視覺效果真是又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憐巴巴的感覺。
“那我現在能去找白術哥哥了吧!”焦大海說,“今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還不行,”顏蓁想的比他要多一點,而且他和許白術約的是下午放學之後來接倉鼠,“你是因為忙所以才把倉鼠交給我的,怎麽能突然變得這麽有空?”
焦大海微微皺了皺眉:“好麻煩,我能不能換個人設?”
當然了,他自己也知道木已成舟,只得乖乖說:“我會忍耐的。”
“先從朋友做起吧,找個借口總能見面的,不要太沖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焦大海比胡一捋兒要乖巧太多了,實在讓顏蓁省心。
“可是我還想像你男朋友一樣,直接追求白術哥哥呢。”
“追求也要建立在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啊……”顏蓁猛地反應過來,學他老媽一樣狠狠一拍桌子,“都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許白術比預定的時間還要過來得早了點兒,他是真的喜歡小動物,上午補完覺之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到下午去接他的小倉鼠時,腳步還有些飄飄然。
按照約定,顏蓁等在宿舍,正拿一把小刷子給裏的“大海”梳毛,而真正的焦大海變成了倉鼠的樣子,趴在顏蓁的枕頭上等着見心上人一面。
今天的太陽大,許白術來的一路上都沒碰上遮陰的地方,曬了一路過來,臉上脖子上都曬紅了一片。
顏蓁給他倒了杯水,許白術說:“還有個事兒,想先給你說說,看你朋友覺得怎麽樣。我家裏人對小動物的毛發過敏,所以我雖然喜歡,卻從來沒養過。現在也只能幫你朋友寄養,等到暑假的時候,我還是要把大海還給你朋友。……他能接受嗎?”
當然能接受了,不過不能說。顏蓁只能拿起裝作給焦大海發微信,說:“我幫你問問。”
為了把戲做全做真,他也是很拼了,愣是捱過了五分鐘才對許白術說:“我朋友回複了,說沒有問題。”
“那我這邊也沒有什麽問題了,”許白術說,“是要定期給他說一下大海的情況對嗎?方不方便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許白術坐在椅子上,用指逗着“大海”轉圈圈。他也挺招小動物喜歡,顏蓁還沒見過這麽粘人的倉鼠,小貓小狗似的,攤着圓滾滾的肚皮讓許白術随便撸,還主動揚起下巴示意許白術可以撸得更盡興一點。于是顏蓁看戲法一樣看了半天,津津有味。
而真正的焦大海,趴在顏蓁床上滿床打滾,真實地羨慕嫉妒恨了。
這是哪兒來的妖豔賤貨!這種妖豔賤貨居然是他自己選的!啊啊啊白術哥哥不許親他!你應該親我!親我!把我摁在牆上親!
許白術聽不到他的心聲,但是神奇地停止了動作,提出告辭。
他平常的時間安排好像很有規劃,顏蓁也就沒再多留他。反正該做的他都做了,倉鼠送上門了,焦大海的微信號也讓許白術加了,剩下的全靠大海自己。
許白術離開之後,顏蓁把喪成了一坨的焦大海端在心,笑着問:“怎麽看起來不高興啊?”
“你這個騙子噫嗚嗚噫,”焦大海抱着肚子,迎風流淚,“萬一白術哥哥移情別戀了怎麽辦?”
顏蓁:“……”
人家根本就還沒有跟你戀過呢謝謝!
“你注意控制你發微信的頻率哇,”顏蓁指點着,“這會兒你們還是陌生人,不能發微信發很頻繁,你很忙,忙着呢。”
焦大海很委屈地說:“問題是我一點也不忙啊。”
“萬事開頭難,”跟老媽接觸多了,顏蓁現在已經混成了小神棍,“你看越王勾踐,也是卧薪嘗膽很多年才能一雪前恥,厚積薄發。前途是艱辛的,未來是光明的,為了你之後的幸福,你要穩住。”
他引經據典,慷慨激昂,焦大海屏住即将脫眶的淚水,生出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悲壯:“好,忍住。”
搞定了焦大海這邊的負面小情緒,顏蓁又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既然能牽上線,就代表着許白術沒有喜歡的人,也很可能不排斥喜歡男人。但這件事不夠确定,他跟華明宇打聽,這回他學聰明了,先問籃球隊有沒有關于元骅的什麽八卦。華明宇猶豫着說:“好像有一些?”
顏蓁本來想說有就有吧,但不知出于好奇心還是什麽,問了句:“都有什麽?”
華明宇就撿着幾件事兒說了,然後保證道:“但是都是她們單獨對元骅進行的騷擾,元骅真的沒有回應過,還有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
顏蓁眯起了眼睛,心情感居然有點複雜。
怎麽說呢,元骅這小子身上飄的桃花,跟自己當年的那些傳聞比,也少不了多少嘛。
問完了元骅的事兒,顏蓁又順嘴問:“那許隊長呢?許隊長的八卦也有這麽多?”
來了,這是來自女朋友靈魂的拷問:怎麽一天天就你事多,你朋友怎麽就沒看見這麽招蜂引蝶呢?
華明宇說:“隊長不一樣,隊長就沒有過女朋友,女孩子看見他恨不能把他供起來,更別說染指他了。”
沒有過女朋友!顏蓁迅速劃了重點,并且裝出繼續八卦的樣子:“不會吧,他居然沒談過對象嗎?”
“不清楚,反正聽隊裏的學長說,就沒見隊長和女孩子親密接觸過,也沒有走得特別近的人,具體的情況就要問問元骅了,他跟隊長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這下反而不好判斷了。
顏蓁自己作為一個gay,其實平時還比較喜歡和女孩兒們相處,因為女孩子們大多不是長得可愛就是性格可愛,而且比較體貼,聊天的時候會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被照顧到。
只是上大學之後,他身邊基本上都是男孩子,大多還都長得不合他胃口,但在一個男女比例九比一的工科學院,他也沒得挑剔的空間。
從華明宇這兒問不出更多東西,顏蓁又不好去問元骅,信息收集到此為止,具體造化,只能看焦大海自己了。
顏蓁不好意思去找元骅,元骅找他卻找得很勤快。
男生在追求伴侶的時候,總是格外賣力表現自己,展現自己的競争優勢。于是他問顏蓁會不會打臺球,要不要一塊兒去打。
顏蓁默默地問:馬上就要期考試了,你難道都不用複習嗎?
元骅從善如流改變計劃:那我們一塊兒去複習吧。
于是就變成了現在這種元骅霸占着他身邊位置的情況。元骅說是來複習,就真的是來複習的,做了一套練習,一點沒開小差。反觀顏蓁就不太淡定,他心思有點毛毛躁躁的,時不時想往元骅那邊看兩眼,硬生生給忍住了。
他還以為元骅平時吊兒郎當的,根本就是借着學習的幌子來接近他,誰知道真相完全讓人無法猜透,元骅是個隐形的學霸。
算了,反正他也沒期待什麽。
受元骅的影響,顏蓁最終慢慢沉下心,陷入學習無法自拔。晚自習結束以後,元骅反而委委屈屈抱怨了起來:“你都只看書,不看我。”
顏蓁:“……”
講講道理,到底是誰先盯着書看的?
他們順便去逛了下旁邊的夜市,顏蓁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決定把有妖怪看上了許白術的事情告訴元骅。
一來元骅是知情者,告訴他也沒有關系。二來許白術畢竟是元骅的發小,元骅應該能幫上些忙。
“我最近,又有妖怪來找我結緣。”顏蓁趁身邊人少的時候跟元骅說了,“是個很厲害的妖怪,已經在人間混成了大佬的那種。”
元骅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他話裏有沒有隐藏的含義:“……哦。”
“我看他是真心實意想結緣的,也很有責任感,就答應了。”
元骅想了半天沒想出名堂來,直接問:“告訴我幹什麽?怕我吃醋。”
“并沒有謝謝!”顏蓁反應激烈了一瞬,又發覺自己太激烈了,了元骅的招,于是懊惱地說,“是因為那個妖怪,看上的是你發小,許白術。”
元骅的表情頓了一下,然後流露出了有的神情:“女妖怪嗎?”
“不,是……男妖怪。”
“妖怪裏還有斷袖啊?還真是沒想到。”元骅的心情看起來非常好,“什麽樣的妖怪,說說看呗。”
顏蓁納罕道:“有男妖怪看上你朋友,你都不會覺得生氣嗎?”
“有什麽好生氣的,我也想被男妖怪看上啊。”元骅滿不在乎地說。
嗯???顏蓁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要別的妖怪,只要我眼前的這一個能看上我,”元骅用眼神放電,“我就知足了。”
顏蓁:“……”
他醞釀了半天,沒能醞釀出生氣的情緒來,反而醞釀出來了害羞,終于惱羞成怒,漲紅着臉:“我,我可不喜歡,油嘴滑舌的男生。”
“嗳,好嘞,知道了,”元骅點點頭,“那我換個別的款,你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顏蓁:“……”
當初高高在上的男神變成現在這種打哪兒粘哪兒的滾刀肉,已經不是幻滅兩個字可以概括的了,顏蓁心想,要是讓那些追着元骅不放的女生知道他實際的樣子,還會那麽喜歡他嗎?
元骅按照慣例,把顏蓁送到了宿舍,并且厚着臉皮在顏蓁宿舍蹭了一頓點心——有個舍友是學食品安全的,經常會帶吃的回來,今天是山楂糕,之前還有什麽麻薯曲奇餅甚至泡芙。
“藝挺好,”元骅點評道,“就是賣相不太好看,有待改進啊。”
顏蓁扯扯嘴角:“你在我們的地盤白吃白喝還說這種話,要被揍的啊。”
“那快來吧,”元骅的目光瞬間化成了春水,騷話張嘴就來,“蓁蓁,快用你的拳頭來蹂躏我。”
顏蓁……顏蓁無言以對。
“看來騷浪賤貨型的也不是很喜歡,”元骅嘀咕道,仿佛自己在腦子裏備了小本本,又劃掉一行備注,“行吧。”
顏蓁:!!!
這是要幹什麽?人格分裂嗎?
分別的時候,元骅才終于恢複了正經,小聲問顏蓁關于那只妖怪的事。
“他是南海裏的蛟龍,長得……挺高挺俊的,而且性格很讨喜,”顏蓁絞盡腦汁想誇誇焦大海,但是滿腦子都是他穿着倉鼠皮賣萌的樣子,“挺……可愛的?”
元骅腦補了一下,總結道:“我這樣的?”
“你還要不要臉了?”顏蓁撲哧笑出聲,“真是的。”
“怎麽能叫不要臉,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元骅說,“我從小到大都是香饽饽呢。”
“哦,”顏蓁忽然介意起他這句話來,關門送客,“那請香饽饽同學去別的地兒待着吧,我們這兒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
元骅低頭仔仔細細地瞅他的表情,試探道:“生氣了?”
他又說:“如果真是我這樣的,那我就覺得沒問題了,畢竟像我這種——別推了我說正經事兒呢。”
“是個好妖怪就行,”元骅感嘆道,“也是時候來個這樣的人了。”
顏蓁一歪頭,疑惑道:“嗯?”
“別賣萌,一賣萌就想親你。”元骅說完,顏蓁馬上捂住自己的嘴。
“都說了別賣萌了……”元骅伸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然後揣進兜裏,“我走了,晚上別太想我。”
顏蓁還捂着嘴呢,悶聲道:“并沒有人會想你好嗎?”
元骅寵溺一笑:“沒關系,反正我會想你的。”
等顏蓁關上宿舍門,終于放下緊繃的神經時,回頭收割了一波奇怪的眼神:“怎麽了?”
“沒什麽,”華明宇偏頭傷心地說,“我一個單身狗,在自己宿舍還能被傷害,我還能說什麽?”
另外兩個也紛紛別開視線,不約而同地嘆氣:“唉——”
“嫁出去的閨女,”華明宇默默拉上被子,“潑出去的水,麻煩把燈關一下,本孤寡老人要睡覺了,謝謝。”
顏蓁表情成迷,幹脆聽他的話關了燈。
黑暗,兩位舍友的嘆息聽着格外憂愁:“唉——”
睡覺之前,顏蓁在思考元骅那些話裏包含的信息量。
聽到自己說有妖怪看上了許白術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有些好笑地問是不是女妖怪。正常人會這麽問嗎?聽着總覺得刻意了些。
之後他又說,早該有這麽個人了,說明許白術确實一直單着?
難道說,許白術其實也是gay?
顏蓁一個沒混過圈的gay,也不知道世界上有gay達這種東西,但憑直覺來看,他沒覺得許白術是gay,因為一點也不像。
但其實他自己也不像就是了。
而在另一邊,完全不需要睡眠這種東西的焦大海,變回原形,整條蛟蜷縮在自己一百平米的床上,面對着一百英寸的小型平板,用兩只前爪搭在量身定制的鍵盤上,和他的前輩胡一捋兒進行情感友好交流。
胡一捋兒一直為自己那兩封沒排上用場的情書感慨不已,建議道:我給你推薦幾本書,你自己去看看吧。
焦大海就靜靜等待胡一捋兒的書單。
胡一捋兒把自己最近沉迷的小說整理成了壓縮包,一股腦兒給焦大海發了過去。
解壓之後,焦大海點開一個個件,讀出名:“豪門隐婚:霸寵重生嬌妻……總裁爹地請克制……逃婚小嬌妻:霸道總裁別太猛?”
看這些就能解決情感煩惱嗎?焦大海發自內心表示懷疑。
胡一捋兒的回答是:不,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白蓮花小嬌妻已經夠多了,而你要好好學習,如何成為一個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