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背棄

“不是的,不是的。”陸有希止不住說道。

那聲碎裂開來的聲音像是細化成了無數根弦,四方牽扯着他的心髒。他被拉扯地疼痛不已,直至蹲下/身來。他閉着眼,眉頭緊蹙,手握緊了拳就這麽扣在心口,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下來一樣。

他知道,他都知道,這都是他自己的錯,他自己自作自受。

不論顧誠安說什麽,他都該這麽受着。

只是心裏好難受,他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不敢去直視對方眼裏的憤怒與不信任,甚至不敢再出口多說一句道歉的話。

不知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多久。

直至聽到一聲門響,他才漸漸擡起頭來,只見客廳裏已經沒了顧誠安的身影。

陸有希呆愣着看着卧室的方向緩了兩秒,而後就這麽啪地一下坐在了地板上。他擡起頭仰看着天花板,眼眶裏抑制不住那酸澀,他卻強忍着将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努力地收了回去。

他不能哭,沒有資格哭。

靜谧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卧室裏的顧誠安卻也沒有辦法在這安靜中使自己平靜下來。這種情緒就像是無法控制一般,是未曾經歷過的,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樣的心情。

煩躁與失望充斥着他的大腦,他想發洩,可他一回想起剛剛的場景,最終也是抓了把頭發,無計可施。

門外的陸有希就這麽安靜地坐在地上,偏着頭看着地上那零星的碎片,直到覺得自己的情緒稍稍緩下來了,才慢慢地撐着地面起了身。

白色的盒子被砸在櫃子角邊,周圍散碎着形狀不一的陶瓷片。陸有希從洗手臺邊抽了兩張廚房紙出來,才又一手摁着紙扶着地地慢慢開始收拾這殘局。

碎掉的東西到底是拼不起來了,他将地上肉眼可見的部分清理後,又拿着抹布細細地擦了一整遍才算結束。

白色盒子被撿了起來,陸有希盯着這盒子上印着的圖片看了許久,還是将其放回了包裏。

Advertisement

一切收拾完畢,他才看見一直躲藏在沙發下的油條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走近了又沖着他一陣呲牙咧嘴地發出“嘶嘶”的吼聲。

連它都在斥責自己的錯誤麽?

他楞楞地看了會兒眼前的景象,終是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地走到了卧室門口。

既然是自己做錯了,不論受到什麽對待,也只能承下吧。

他絲毫沒抱希望地去擰動門把,卻不料門未被鎖上。門就這麽被輕輕地推了開來,卧室裏面則是黑漆漆的一片,而床上的人側背着門口,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人進來一般。

陸有希默默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想伸手去觸碰對方,卻沒了勇氣,于是到了最後,有的也僅僅是一人躺在床的一邊,互不相擾。

夜晚開始變得漫長。

陸有希也面對着對方的背影,整夜整夜地思考着這段時間的事情。情緒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像是他和顧誠安之間的隔閡也被成倍地凸顯出來。

這樣的日子有了開端,就顯得愈發無止境,冗長而又難耐。

顧誠安沒有對陸有希繼續住在這裏的問題發表任何意見,卻在行動上又給予了一定的抗拒。

兩個人從日常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睡覺,變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一起’。

明明一天24小時都處在同一個空間裏,互相說的話卻可以用兩只手數下來。

而這其中還大多都是陸有希主動開口,顧誠安只給予眼神回應。

這樣的日子讓陸有希覺得有些堅持不下,卻又在幾次找司缙找不到的情況下無可奈何地這麽堅持着。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要把這白色盒子拆開用來聯系對方,可他又十分驚恐于顧誠安理解裏的那個‘接受’。

如果對方再次看到他‘接受’了司缙的東西,怕是連這個曾經挂在嘴邊的‘家’也要一起收回了吧。

兩人放學走路的間隔距離,從并肩到一米再到五米。

顧誠安慢慢地開始不再同他一起吃午飯,一起做作業,也不再刻意等待他回家,盡管心裏難受,但這也讓陸有希在一定程度上給了自己喘氣的空間。

就如同在這樣的日子裏,陸有希覺得受不住的時候,便跑到程潮店裏坐坐。

而程潮到底是成年人,看問題的方式也比他們要直觀許多,就像他這天,趁着店裏客人不多,便跟陸有希聊了起來。

他一手夾着煙就這麽在店內坐抽着,一邊沖着陸有希說道:“你這事兒,說來說去是讓人沒安全感了。理性上不是不能理解你的處境和做法,但是這事兒要放我身上,我也很難接受。”

聽罷,陸有希也僅是小聲地回了個:“嗯”

畢竟這些,他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已經不信的事情,要怎麽才能挽回呢。

陸有希低沉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程哥,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證明喜歡這種感情的?”

“這種東西,”程潮輕笑了聲,“方式很多,看你怎麽選擇了。”

方式很多,是什麽呢?

陸有戲也不是沒有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言語和日常的關心都在這場持續已久的冷戰中顯得脆弱無力。

而不待他扭轉現下的局面,有些不期而來的事情就毫無預兆的發生了,且急切而猛烈。

期中考試成績公布後的一周後,班委趁着下午第二節 的自習來到教室,宣布道:“還是老規矩,按名次換位子。”

陸有希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就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顧誠安身上,畢竟這些天來的情況,實在是讓他擔心顧誠安會就這麽就着情緒把位子分開。雖說對于眼下的狀況而言,可能會讓他稍微輕松一些,可說到底感情上他是不願意的。

他悄悄地觀察着旁邊人的動靜,甚至做好了制止的準備。

卻好在顧誠安确實也沒有挪動的意思,直到座位移動結束,人還在旁邊坐着。這多少讓他感到些許安慰。

可就在他扭過頭的一瞬,他才發現,走的是另一個人。是他從未想過會換走的,張文旭。

于陸有希而言,張文旭是唯一一個從初中起就跟他在一起的朋友。如果要硬說的話,張文旭說成他唯一的好朋友,也不為過。

可張文旭就着這次換位子的時候,換到了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向來是幾個墊底的學生占據着的,即便是張文旭這樣的成績,如果不主動要求跟他們換,怎麽都不可能換到那一排。

所以現在的狀況意味着什麽。

下了課,陸有希就立馬就往張文旭的座位那邊走了過去,沖着人喊道:“旭旭。”

可他剛一出聲,便見到張文旭立馬拉着新的同桌說了兩句話,然後一個人迅速地從後門竄了出去。

陸有希看着張文旭的背影,竟一時不知所措。

是錯覺嗎?他不由得想。

可确确實實,因為最近的事情,記憶中像是有過幾天沒有和張文旭說過話了。只是到底是幾天呢?陸有希竟然完全想不起來。

難道是自己忽略了太多旭旭的事情,所以旭旭生氣了嗎?

他一瞬間想到這裏,卻在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

不會,旭旭不是這麽會計較的人,定是自己看錯了。

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那之後不論多少個下課,張文旭不是看着陸有希就躲,不然就是像是沒聽到陸有希說話一般,僅是正常地同其他同學打鬧。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天後,陸有希總算是認清楚了一個事實,大概張文旭是不會再理會他了。

而這件事情,于現在的陸有希而言,無疑是打擊性的,是雪上加霜。

仍然坐在身邊的同桌每天和自己雖然同進同出卻形同陌路,而自初中起最好的朋友,卻在這個時間點,突然對自己不理不睬。

陸有希的生活近乎被投進了冰窟窿。

可到底和對顧誠安的愧疚不同,在張文旭的這件事上,陸有希還有着問清楚的勇氣。

只是張文旭實在是靈活的不行,在幾次課間怎麽都找不到人後,陸有希只能用着守株待兔的方法,終于是在食堂的一角拉住了張文旭的胳膊。

卻不想張文旭一見他靠過來,就驚恐地厲害的一直想拽開拉着的手。他的動作引來了食堂其他人的注意,在那之後表情也變得愈發的難堪。

陸有希最後沒了辦法,只好開口道:“旭旭,你出來,我就只把事情問清楚就走,你要跟我絕交也好,和好也罷,都讓我問清楚。”

聽了這話張文旭才擰着眉,迅速地把陸有希帶到了食堂不起眼的一個角落。

他眼神中帶着慌張地四處望了幾望,才又皺着眉,微微低着頭說:“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可盡管是心裏已經有了預想,可到底是親耳聽到的更讓人不可置信,他眼裏滿是難過地看着張文旭問道:“為什麽?”

張文旭卻顯得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不知道你惹了什麽人,牽連到我沒關系,但是我不想你的事牽連到球球好嗎?”

他推了一把陸有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好嗎?我不想真的跟你做朋友了。”

而下一秒,他便飛快地跑回了食堂的餐桌上拿起打包盒就出了去,留下陸有希一個人,呆愣的看着這發生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那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有希才微微緩過來,他盯着地面,用力的擰了下手背,直到感到一陣青疼,才低聲地自言自語道:“原來都不是夢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