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催化
一切事物在不意間迅速發酵着。
翌日醒來時,顧誠安已經提早做好了去上學的準備,這樣的景象使得陸有希不覺忙不疊地趕緊起床跟了上去。之前都是顧誠安會刻意等他吃完早餐再出發,可這段時日以來,不吃早飯匆匆出門也變成了常事。
一路上,顧誠安也只是徑自地走在前面。而陸有希則是靠着心底的一絲堅持,快步參雜着小跑也要力求跟上前面的人。
原本陸有希以為這樣的日常,只需繼續堅持下去,直到他找到機會和司缙說清楚,就會結束掉。
可到底是有了意外。昨天張文旭所說的那番話,無疑是一記催化劑。盡管陸有希躺在床上反複着想了一整夜,卻已經沒了心思去考慮到底是誰在針對他,反而心中更明确知道的是,自己現在一個人了。
這種孤獨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沉重。無形中就加速了,他要證明給顧誠安‘真的喜歡他,且只有他一個’的這個想法。
而如何證明呢?
陸有希的腦中一直轉着這個問題。他看着顧誠安快步流星的背影,甚至沒了去學校上學的念頭,而是抓了下書包的背帶就去了程潮店裏。
程潮自然是不會這麽早開門,陸有希卻也沒了回到學校的心思。他一個人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看着街上來往上班的人直發呆。
程潮是上午快十點的時候來的。
只是陸有希擡頭見到人時,不光見到了正要來上班的程老板,後面還跟着從車裏懶洋洋走出來的謝伊。
他和謝伊看到對方均是一愣,卻又見謝伊不知為何地揚上了一抹笑,對他再次說了句:“好久不見。”
程潮什麽也沒說,開了門後,便讓兩人進了裏來。
謝伊看着陸有希眼下的青黑,故作得一臉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嗎?”
聽到這話陸有希微微一怔,連續的睡眠不足使他的大腦變得遲鈍了些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微地點了點頭。
而謝伊則又熱心地問道:“你好像看上去不太好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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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陸有希無法開口,畢竟他實在是對謝伊沒什麽好感,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幹嘛。
換了身衣服又下樓來的程潮見到兩人這麽一問一沉默,便也坐了下來開導陸有希。他倒也沒有把謝伊支開,而是就這麽直接問道:“還是那件事兒沒有解決麽?”
“嗯。”陸有希微微嘆氣,點頭道。
謝伊饒有興致地好奇道:“什麽事兒啊?”
程潮也沒直接說,就只道:“嗯……你們小孩子的事兒或許他能幫你出出主意?”
陸有希擡頭看看謝伊,猶豫了幾秒,然後還是朝着程潮說到道:“我還是想不到要怎麽證明。”
“這還不簡單,”謝伊也不知是敏感還是怎的,一聽這話便開了口:“聽你這話不就是要證明你愛他麽,這種事情床上談不就好了,行動強硬點,誰還能拒絕了不成?”
說這話的時候謝伊雖是一臉開玩笑的表情,說出來的每個字卻聽在了陸有希的耳朵裏。盡管不可信,可還是像是在腦中微微長出了的一根芽,慢慢地向四周不易察覺地伸展着枝葉。
倒是程潮聽了這話,直接就敲了敲桌子,說:“你腦子裏怎麽成天這麽多亂七八糟的,都是誰教你的?”
謝伊撇了撇嘴,看着程潮倒是心情極好地說:“這還能是誰教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能不懂麽?”
“厲害厲害。”程潮立即回道,順手點了支煙,才又跟陸有希說:“別聽他瞎說。”
陸有希沉默着看了看,沒作表示。
上午到了開店時間,人要往裏進,陸有希也不方便再呆在這裏打擾程潮的生意,便跟着程潮道了別。
卻不想臨走時,他不意瞥見程潮不意間袖口露出來的印記,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似的,立馬下了決定。
而這個決定的實施,陸有希絲毫沒有猶豫。
只是雖說他是土生土長在這裏的孩子,可沒了手機導航,單按照程潮提供的地址,着實還是有些難找。他圍着程潮提過的地标整整三圈,才找到了這家隐藏在地下的店鋪。
進店前是長長的樓梯走道,到了門口聽到店內機器的嗡鳴聲,才隐約覺得有了些實感。
突然便明白程潮聽他說完之後,那淺笑的意思。
好在他并沒有猶豫多久,便推門進了內裏。
進門時,店內老板此時正在給一位客人上圖,聽到門響僅僅只是擡眼撇看了門口的陸有希一下,便又專注回了工作。
陸有希找了旁邊的沙發坐下,靜靜地聽着機器的聲音,不知道為何就覺得這樣的聲音讓他略帶緊張的心思就這麽鎮靜下來。
約莫一刻鐘過後,原本在工作臺前的老板拉了個凳子這樣倒座在了他面前,表情略帶嚴肅地沖着他說:“要是情侶吵架,就回去吧。別瞎來這裏折騰。你這種情況,我可不紋,免得你們三天兩頭的又要洗,我們店沒這業務。”
陸有希看着對方,語氣不強卻肯定說:“我不會洗的。”
老板這才又笑了起來,問了他:“紋哪?”
陸有希想了想,指了下鎖骨。
老板看了眼便站了起來,說:“那疼。”
陸有希卻垂着眼眸頓了兩秒便說:“疼也好,記得清。”
老板聽聞這話,實在是不太贊同,但都接下來了。也沒有理由再拒掉,只是問道:“确定嗎?紋什麽圖?”
坐在那翻着冊子,看來看去最終選擇了一種字形,指着圖片對老板說道:“紋兩個字母吧,an。”
就像老板說的,鎖骨這裏紋起來确實有些疼,像是被某種昆蟲持續不斷啃噬的感覺,順着骨頭一直傳遞到身體的其他角落。
大致是因為只是字母圖形也過于簡單,沒多久,陸有希便能清楚的看到橫在鎖骨下方的一條細線牽連着的字母。他想上手觸碰,卻被老板直接制止了來。
他看着鏡子裏微微泛紅的刺青文字,不禁垂下眼睫,想,這也算是一種證明了吧,他會接受嗎?
不過,謝伊今天說的那也不失是一種方式。
老板走了過來,做了簡單的處理,又告誡他最近不要動這裏便算是結束了。
陸有希拿出錢來想付賬,老板卻揮揮手說:“走吧,你程哥給過了。”
站在那的陸有希頓了頓,最終還是說道:“謝謝。”
放學時,餘郴少見的來了三班門口,以至于顧誠安一出門就碰了個正着。
兩人極為默契地沒在門口說什麽,而是一路直接走到了車棚後面,餘郴才開了口:“時間雖然有點長了,不過陸有希的那事兒,還是問到了。”
聽到這話顧誠安不由得愣了下,他突然想起今天一天都空蕩蕩的座位,不自覺地就從兜裏摸了根煙出來了點了上,一邊抽一邊回道:“怎麽了?”
他見餘郴臉色略帶着無奈地撇撇嘴說:“是有點意外,因為那幾個人在那事兒之後沒幾天就被處理了。”
“什麽意思?”顧誠安眉頭微蹙。
餘郴也沒隐瞞,直接說道:“聽梁惠說,司缙連證據什麽的都沒找,說是聽說的當天就找人處理了,還給姜娜娜教訓了一頓。所以那天之後,姜娜娜也沒來學校了。”
“那天?”顧誠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看了眼對方問道“有日期嗎?”
而餘郴想了想,回答道:“上個月16號吧。”
這個日期顧誠安不是不記得,他記得,那天是他陪着陸有希去找司缙的日子。
顧誠安突然就将煙熄了,然後沖着餘郴拍了拍肩,便道:“謝了。有點事,先走一下。”
從學校到家裏,一路上顧誠安都帶着一絲不安。
這一絲不安一直到進門後,瞥看到油條的糧食和水都被換過後,才算是被放了下來。
他放輕了腳步走進卧室,只見床上躺着的人四肢绻在一起縮成了一小團,雙手攥着被子捂得十分緊實地睡在了他常睡的那邊。
他默默地走近坐了下來打量着眼前的人,才發現這些天自己的行為,似乎做的多少有些過了。他原本确實是生氣,加之想懲罰一下陸有希,順便也希望他看清楚自己想要的,可眼見着他眼下的烏青,說完全不心疼,便也不是。
可那人似是睡的并不安穩,顧誠安僅僅是坐了下來,他便瞬間像是感應到了似的,将眼睛睜了開來。從窗子透進來的光昏暗柔弱,一時間陸有希沒能看清眼前的景物,等看清了,又立即驚慌地坐了起來。
陸有希張口便道:“對,對不起。”
顧誠安聽到便感覺心裏就這麽被刺了一下,心裏嘆道自己竟然是把兩人關系處到了這種境地。他擡眼看着陸有希,卻見他領口跨在一邊,鎖骨下有着微微泛紅的印記,上面貼着一層薄薄的保鮮膜。
他伸手将對方的衣領扯開了些,這才将其看了個清楚。
指尖觸到薄膜邊,又停了下來,他問:“什麽時候弄的?”
陸有希聽到後微怔了兩秒,才答道:“今天。”
顧誠安止住了觸碰的沖動,僅僅只是摩挲着邊際,過了好一會兒才有開口道:“疼嗎?”
只見對方搖了搖頭。
這段時間以來的不安像是得到了安撫,突然就沉靜了下來。
顧誠安終是低聲道:“對不起,這段時間不該這麽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