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古村
曹叔經營這家小餐館有好多年了。他是從隔壁省來的人，做的也都是辣菜，在這小區裏，也算是有名氣。
這會兒正值午飯前，隔壁的張嬸手牽着一十歲來多的孩子正走到這兒準備來吃飯，她正要擡頭同老板打招呼，可這一見陸有希，瞬間臉上就揚起了笑容地招呼道：“哎喲，我還說這站門口的俊小夥是誰呢，這不是小陸嗎？有好幾年沒看見了吧，這是回來看你曹叔來啦？”
原本臉色還不太好的陸有希，聽見這喊聲立即就調整了過來，連忙同張嬸說道：“是啊，正好元旦放假。”
“哎，不愧是小陸啊。”張嬸轉頭沖着那孩子說：“你呀，就要像這個哥哥學習知道嗎？你小陸哥哥原來成績可好了，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玩，書都不肯碰一下。”
原本還想着吃飯興高采烈的孩子倏地表情就垮了下來，一臉不情願地就想拉着自家奶奶往店裏走。
陸有希看着也陪着笑了笑，然後說：“學習這東西慢慢來吧。”
說完，站在一邊的曹叔也跟着應和了兩句。
張嬸被拉進了店內，曹叔自然也就跟着招呼去了。店門口就只剩下了提着一堆東西愣在那裏的顧誠安，和沒什麽表情的陸有希。
顧誠安看着他，微微動了動唇有點想解釋，但一想着總不能跟他說收到條短信就來了這事兒，又只好垂眸抿着嘴沉默了下來。
陸有希站着臺階上看着這人的一舉一動，然後又看了看肩頭的星星點點和呼吸間帶起的白霧，突然就嘆了口氣，聲音帶着點冷淡地說：“先進來再說吧。”
挂式空調在房間一角的牆上嗡嗡地響着，可說是室內，比室外也沒有暖多少。
肩上的雪變成了暗沉的印子，兩人落了座，曹叔就給端了兩杯溫開水來。陸有希将其中一杯推給對面人，正想将剛剛的問題再問一遍，曹叔就這麽站在那呵呵笑着，直接開口道：“你是小陸的同事吧，怎麽沒跟他一起來啊，難得來一趟，讓小陸帶你去轉轉哈。”
陸有希到了嘴邊的話，就這麽被塞了回去，他聽見顧誠安微微笑着，整張臉很是好看地說：“我是他同學。”
曹叔也不知為何，聽了這話眼睛立即就彎地像個月牙，他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止不住地說道：“同學也好啊，你還是第一個能找到這兒來的同學呢。”
他沖着小陸一昂頭地嘆道：“小陸呀，啥都好，就是性子太沉了，之前也不怎麽喜歡說話，好像現在好點了？”
欣慰的笑容露在臉上，将曹叔這幾年的忙碌的皺紋都凸顯了出來，陸有希微微擡頭看着曹叔，一反剛才的模樣，只見他溫柔地開口：“曹叔，你不是還找我有事兒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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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曹叔也是到了年紀，怎麽會看不出心裏想的陸有希心想的，他手朝下一拍，就說：“能多大事兒，你晚上轉回來了跟珊珊聊聊就行了，其他的時間珊珊也不在，你呆這兒也沒事兒做。”
“我記得你回來兩天來着？你就安心陪着你同學轉轉去吧啊，我們滿市啊可有歷史了咧。”他朝着兩人說完，就笑眯眯地進了後廚。
顧誠安心裏也知道陸有希不想讓他找來，只是難得有了這麽個機會再見到，讓他就這麽放棄，又怎麽可能。他垂着頭，腦子裏盤算着怎麽說服對方，卻沒想聽到一聲嘆息後，又聽見了陸有希語氣緩和地說：“你想去哪轉？”
他有點喜出望外，嘴角都止不住上揚了幾個度，可擡眼看見對面人的時候，又連忙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才說道：“随便轉轉吧，哪都好。”
陸有希想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可看着眼前的情況，心下又念着不如早點帶着轉轉給人送走也好。
這會兒時間才近中午，曹叔熱情的留了他倆吃飯，一來一回端了四五個菜上桌，還全是辣菜。
顧誠安看着眼前的人一筷子不停地掃着桌上的菜，頓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抿了笑慢慢吃起來。這些菜對他而言多少還是有些辣，可到底不是原來了，至少脫離一筷子碰不得的狀态。只是可惜了桌上的水不夠，被咕嘟咕嘟幾口喝完後，他就只能幹巴巴地坐在那靠飯壓，也不好意思去問曹叔水在哪。
盡管吃飯前發生的事情于陸有希而言，算不上什麽特別好的事情，可一頓曹叔的川菜，卻讓陸有希吃了個心滿意足，整個人狀态都好上了許多。以至于曹叔送他倆出店門的時候，他整體上來看都沒有那麽抗拒了。
陸有希帶着顧誠安一邊往外走，一邊想着要去哪，他拿手機随便查了查，然後又同人商量道：“這邊到是有個古村子，你去嗎？就是有點遠。”
腦子裏正琢磨着怎麽開口說話的顧誠安一聽這話，先是愣了下，才答道：“行，行啊，遠沒事兒，我開車來的。”
說着，他按了下車鑰匙，陸有希便聽到一下開鎖的聲音。
陸有希擡頭看了一眼就發現正是那輛沒多久前被司機感嘆過的黑色SUV時，止不住地自嘲般低笑了聲，是啊，誰還都跟他似的，工作三年全靠兩條腿上下班。
沿途都是鄉村風景，陸有希雖說是看了不少，卻也不多見這樣下雪的小路。雪花打在車窗上，同着窗內的霧氣隔着一層玻璃。他伸手在車窗玻璃上像個孩子似的寫了幾個字，待到水沿着痕跡開始往下拉長時又一氣全部擦掉。
旁邊握着方向盤的顧誠安，偷偷看着他這些舉動，嘴角止不住地就彎了起來。
車裏放着暫緩的音樂，偶爾參雜着導航的語音提示。陸有希抱着手機也不知道在幹嘛，一直啪啪啪地按個不停。
顧誠安有點好奇，卻忍到眼看着目的地快到時，才開了口：“你這麽在車上一直看手機，頭不暈麽？”
“嗯？”陸有希反應了下，而後擡起頭說道：“還好吧，只要不是看下小說，就不暈。怎麽了？突然問起這個？”
顧誠安聽到這話頓了頓沒好答，只是說了句“沒什麽。”就将車停靠在了一邊，說道：“到了，下車吧。”
陸有希原本以為，說是古村子可能都還是跟着平時見的那種新建仿古鎮一樣，只是沒想到，這地方還真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進村口的時候，有棵巨大的樹，因為葉子都已經掉光了，陸有希也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麽。但若單看這粗壯而彎曲着的軀幹，就已經像是見到了風雨累積下的年月。
往裏走，則是幾棟民房，雖是用棟這個字形容，卻完全不是現代的那種村民自蓋的那種磚房，民國時期的特色在這裏保留了下來，青磚帶着木架，連同尖頂的二層，都是需要長木梯才能爬上去的。
跨過門檻，進了還留着對聯的大門，裏面先要過一個前廳，中間經露天的小院，往後才是他們住的地方。
幾個老人家圍着個火盆坐在竹椅上，椅面墊着厚厚的棉墊子。一見人走了進來，就連忙招呼人往暖和的地方來。
一個老人家緩慢地伸手拖了旁邊的一個竹椅來示意他倆坐下，兩人也就沒跟人客氣。環看一周，四面的牆都已經有些熏黑了，牆上還挂着過去的革命照片。他盯着看的起勁，顧誠安就湊過來跟他說，“看出來了麽，這是照片還是畫的？”
聽聞這話，陸有希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打量了許久，如果說是畫的，到也覺得過于寫實了，可要說是照片，有感覺色彩有些怪怪的。
顧誠安見他不說話，便笑着一邊的奶奶問道：“奶奶，這副畫上半面的人像是照片，下半面是畫的沙灘吧。”
奶奶一時也沒聽清，又問了句：“什麽？”
顧誠安便又把剛剛說出來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奶奶還是沒聽清。到是一旁的大嬸走了過來，手上拿了幾個橘子往火盆上一烤，才又誇他道：“小夥子知道的不少啊。”
被誇的人有些得意，陸有希也算聽了個稀奇。
旁邊的奶奶見他倆這麽坐着也不聊天，便擡起手來挑了個烤暖了的橘子遞了過去。顧誠安順勢接過後，就将橘子皮一瓣瓣地剝開，便想也沒想地就塞給了陸有希。
陸有希一愣，本是不打算接，可看見奶奶又拿了一個遞給顧誠安後，無奈地拿了下來。
橘子入口，汁水到是不少，就是烤過的橘子，帶了點焦味，有點苦。
古村子不收門票，村民們便靠着做一些拌飯醬或者編些竹籃竹筐賺錢。顧陸二人出來時，顧誠安直接就遞了四五百塊過去，卻只要了四瓶菜醬。他拿着一瓶遞給了陸有希，便兩個人一起往外走。
醬料瓶是塑料的，人工封口并不嚴實，連着這大冬天，都能聞到裏面的絲絲香氣。
這氣味帶着點麻椒的味道，陸有希先是拎着瓶子聞了好一陣，卻還是止不住地想打開瓶子現在就嘗嘗看。可這裏的路到底是石土路，凸凹不平地，就正當他先顧誠安半步地在前面邊走邊試圖打開瓶蓋時，不意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朝着前面就摔了過去。
站在後面的顧誠安眼疾手快的就想拉了他一把，卻不料到人穿得太厚實确實不靈活，加之腳下又都是坑窪，這用力一拉扯，兩人就這麽齊齊往牆壁上傾靠了過去。
顧誠安的背脊是先着力的，陸有希也順勢摔進了人的懷裏。
只聽醬料‘咚’地一下摔在地上，往前滾了兩滾，才停了下來。
這麽一個危險的動作，顧誠安是真急了。他想像不到，像這樣的石土璐，如果照着腦袋摔下去，人摔成個什麽樣，一時慌張就竄上了心頭，下意識地就人用力按在了自己胸前，頭靠在對方肩上直直不肯起來。
自己曾經腦子裏想過無數遍的那些，如果陸有希出了什麽事自己該怎麽辦的假設，一股腦的都蹦了出來。
他感到自己這突然的情緒像是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卻沒想到懷中的人借着肘關節的力量，就這麽将人撐了開來，而後聲音帶着絲嚴厲與不耐地說道：“可以了，顧誠安，你給我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