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說

顧誠安瞬間就被這聲‘我們’和那滑過臉頰的眼淚給刺到了。

他看着眼前人的樣子,心裏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麽感覺。他止不住地質問着自己這些天來的膽小懦弱,質問着自己那些錯以為對方已經不需要他的想法,質問着自己甚至想要放棄的念頭。

他輕攬着對方的肩背,一下一下的拍着,聽着對方的抽泣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懷裏的人抽抽噎噎地好一陣,才又像是微微鎮定下來,也又像是回到了之前不清醒的狀态一般的,嘴裏呢喃着‘要去找油條’,一邊站直了起來。

看着對方的樣子,顧誠安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放輕了力道地抓住了陸有希的手腕,勸說道:“天黑了,明天天亮再找吧。”

可陸有希卻絲毫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副一定要去找的架勢。顧誠安無法,也只能這麽容着他,陪着他一起拿着手機一條條街的看過去。

慢慢入了夜,居民樓的燈光也随之熄滅了下來,陸有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幾個小時了,可連油條的一點影子都沒有看見。

夜風吹着有點涼,本來跑着來的時候,顧誠安就出了一身汗,這會兒全化成涼意滲在了身體裏,他看着眼前仍舊不停翻找着的人,實在是擔心得不行。他湊過去同他說道:“要不先回去吧,這樣找下去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呢?”

陸有希卻搖着頭,絲毫不肯聽他說什麽。

他就這麽一次次固執地堅持,顧誠安也就一次次地妥協,陪着。直到顧誠安看着他看着手機電量發出懊惱的表情的時候,才覺得這麽下去真的是沒辦法,不能再這麽繼續了。

顧誠安往前跨了兩步,就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往他家的方向去。陸有希自是沒有他的力氣大,可人就是不聽,掙紮着掙紮着還是想去繼續去找,他擰着眉的瞪着他,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樣子。

見對方這樣,顧誠安輕嘆了口氣,聲音略帶嚴肅地再次同他商量道:“先聽我的,回去行不行?”

可回複他的,依然是抗拒。

他微蹙着眉直盯着對方眼睛,腦中掙紮了數秒後,突然就下定了心将人打橫抱了起來,往回走。

懷裏人自然不願意,可誰知自己一不老實,對方就收緊手臂,将人箍實了些。陸有希到底也是累了,精神消耗遠超過了體力消耗,他掙紮了幾次沒成功,便卸了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眼眸就這麽垂了下來。

這棟樓的電梯也不知道是這周的哪一天壞的,甚至連通知也沒有一個。陸有希見顧誠安試了試按鈕沒動靜,便就小聲地同人說道:“電梯好像壞了,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能走上去。”

可顧誠安絲毫不顧及他說什麽,就這麽抱着人就走着樓梯一口氣上了五樓,到了家門口才又給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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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有希開了門,兩人進了房間。

這是顧誠安第一次來陸有希家,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嘆了口氣,也顧不着多想,只是帶着點命令的口氣,讓他坐在沙發上。

對方說話的語氣中帶着點狠勁,像是很久以前聽過的那樣,陸有希随即就覺得心裏一顫。眼前這同從前沒太大變化的人徑自在房間裏找着什麽,過了小會兒又從廁所裏拿着一條毛巾出來問他,“這能用嗎?”

他反應不及地盯着看了兩秒,而後不甚明白地就點了點頭。

而他沒想到,顧誠安再轉出來的時候,毛巾就已經用熱水打濕,被攥在了手裏。他見顧誠安在自己的面前坐了下來,擡手将自己的腳裸擡起,而後輕輕地擦着。

沾了熱水的傷口傳來細碎的疼痛,陸有希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被樓下的那些碎石子早已磨破了許多口子。

顧誠安他細細地一點點處理着,直到看到腳裸後有一塊磕傷,才稍稍擡眼,問了句:“感覺疼麽?”

陸有希輕微地搖了搖頭,可過了兩秒又點了點頭,他小聲地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注意到的?”

“上樓前,”顧誠安說,他手上的動作沒停,只是繼續道:“你就不能對你自己上點心麽?”

聽了這話的陸有希垂下了頭,又恢複回了一言不發的狀态。

傷口處理好後,已經三點都要過了。陸有希的腳上貼了很多創可貼,顧誠安就又像之前那樣,直接給人抱進了卧室。

他沖着床上的人交代道:“你先睡一覺吧,明天起來再一起找。我先借你客廳呆一晚,行嗎?”

床上的人聽着也沒反對,還是像之前那樣點了點頭。畢竟他知道,至少在這個時間點,他确實不想一個人呆着。

燈被關上後,房間裏就恢複了靜谧。貓用自動喂水器的潺潺水聲,就顯得格外明顯起來。

躺在床上的陸有希也睡不着,聽着這聲音瞬間就想起了油條的樣子。他朝着床上油條常睡的地方摸了摸,什麽也沒有,瞬時間心裏就又難受到不行。

他還記得那年他要離開江城時,自己也沒什麽錢,他帶着還不大的油條,一連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每次換了新的地方,油條都要一驚一乍的藏在角落裏不肯出來,可到了晚上熄了燈,油條又像是沒了安全感一樣,一定要貼着他的脖子睡,才肯罷休。

獨自度過的這八年間,不論是自己最痛苦的時候,還是一步步從噩夢裏走出來的那些日子,油條從來沒有哪一天缺席過。可就在今天,僅僅是因為自己的一個不注意,就這麽讓他走丢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怪不了別人。可怎麽辦,油條還會回來嗎?他一遍遍的問自己。

門外的顧誠安,在客廳裏開着窗子抽着煙,水流聲和門內傳來的那細碎的抽噎聲,攪得他心裏像是一團亂麻。

他清楚的記得八年前,即便是他倆冷戰的那段時日裏,他也沒有見過陸有希掉過一滴眼淚。那時的他,甚至曾以為陸有希就是這麽個硬性格,可沒想到時隔這麽久,會在這樣的一天見到他哭泣的樣子。

到底這八年,他經歷了些什麽?顧誠安想不到。

陸有希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早上醒來時,客廳的人還是這麽坐着。

兩人的臉上都有着說不出的疲憊,顧誠安見他起來了,就徑自地去拿了挂在門口的備用鑰匙說:“鑰匙先借我用一下,我去給你買點早飯來。你先洗簌,打好精神了我們再出門。”

陸有希見人開門下去了,才緩緩走了出來。他看見茶幾邊的垃圾桶裏有不少煙頭,不由微怔了一下。房間裏絲毫煙味也沒有,也不知道顧誠安是什麽時候抽了這麽多。

早上醒來後,他的狀态就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甚至會想起昨夜的自己,止不住的都有些懊惱。雖然現在也仍是擔心油條擔心得緊,可到底是像昨天那樣盲找實在是太不理智了。

稍燙的熱水沖打在身上,洗過澡後,整個人稍微舒服了些,可他随意走了沒幾步,就感覺拖鞋上像是粘了什麽東西,他這才想起來低頭去看了一眼,只見昨天貼的創可貼全部都打濕了,還有半頭脫開在外面。陸有希拿手摸了摸,發現貼不回去了,才一手全部拽了下來,然後又去找了昨天用過的那個毛巾,放在洗手池裏搓洗了一遍挂上。

顧誠安帶着早餐回來時,正好看見陸有希正在沙發上別着腦袋給腳上的傷口貼創可貼。他換了鞋,随手将袋子放在餐桌上,就從對方手裏扯了過來,一個個貼上。

飯桌上的帶回來的早餐花樣不少,陸有希開了袋子就發現裏面八成的都是原來他喜歡吃的,他随手拿了個包子就咬了一口就發現,居然海帶餡兒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買來的。

下午的時候,兩人在顧誠安的提議下去了派出所。民警同志聽說了情況後,很是熱情。但由于顧陸二人都不知道貓具體的丢失時間,便只能按照從上午的時間段一點點查。

查監控是件非常枯燥的事,雖然油條體型夠胖,可放在這麽多個監控畫面裏,到底是個小物件。何況貓向來很少規矩地在路上走,繞開監控跑走了也完全不稀奇。

民警陪着他們看了兩三個小時也沒什麽收獲,兩人也只好道了謝,又拿着照片在居民樓下見人就問。

來往的居民确實不少,可橘貓這種品種家養的多,野生的也多。有人提了幾句,陸有希都發現不是,剩下的便就全是看完直接搖了頭,表示完全不知道的。

找到晚上飯點的時候,陸有希已經有點近乎失去希望了。他看着餐盤裏的菜,也沒什麽胃口,随便夾了兩筷子,就幹脆放下看着窗外的天。

最近的天都是灰蒙蒙地,不見半點雲彩,甚至連夕陽餘晖都顯得隔了層紗一樣。陸有希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突然就沖着顧誠安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這樣一直陪着我找,也不是事兒。”

聽了這話,顧誠安既沒回答,也沒看他,全當沒聽見似的。

過了一會兒,陸有希見他沒說話,就又補充道:“你先回去吧,我沒事,我昨天就是情緒上頭了,今天……”

他頓了頓繼續說:“今天找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還要上班不是?”

只見顧誠安,就這麽擡起頭來,深深地嘆了口氣,才說道:“等貓找到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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