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退學
因為班委第二天恰好有空,反正顧誠安堆積的任務也忙不完,就幹脆定在了次日下班後。
班委的工作在一家國企的內勤上,平時不到月末,事情也不算多,這天還沒到下午6點就基本可以走人了。顧誠安踩着點,提前就開車去接了班委,而後才又找了一家相對來講比較安靜适合談話的西餐廳坐了下來。
一坐下,班委就莞爾一笑,說:“你怎麽看上去還是原來那個樣子?”
“什麽樣子?”顧誠安笑笑,說起來也這麽多年了,他也倒是挺好奇之前自己是什麽樣子。
“嗯,怎麽說,對陸有希的事情都比較上心?”班委歪着頭,一邊看着菜單一邊說:“感覺那時候你們倆關系就特別好,兩個人坐得又近,整天也形影不離的。後來兩個人都轉學了,我還一度以為你們是一起轉走的呢。”
說到這兒,班委像是想到什麽,手突然就一頓,倒是顧誠安見狀也沒問怎麽了,而是招手将服務員喊了過來,問過對方意見點了兩份套餐後,才說道:“先吃吧,等吃完了再說今天要說的事。”
班委聽他這麽說,便心裏了然,微微揚了揚嘴角,沒說什麽。
顧誠安問起他們走後的那幾年的事兒,才知道,班上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聚過了,直到今年也是這麽巧,聽說幾個在國外的都回來發展了,才給遇上了建群這件事。
而班委也跟其他留下的人差不多,從大學畢業之後,就直接進了現在的單位,一直工作到現在,都已經第四年了。
兩人一頓飯吃的不緩不慢,待吃完服務員将餐盤收了去,兩人才坐在這裏點了小壺茶,聊起了這次見面的主要目的。
顧誠安見班委從包裏拿出來了一個牛皮紙的信封。信封的邊緣已經被磨的起毛邊了,還有些破爛的小口子。
班委看着就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句:“之前保存的時候,壓在書堆裏了,信封有點爛了。”
說完就遞了過來又補充道:“可這到底是當時拿到的原信封,想着要給你,我就沒換新的。”
“沒事。”顧誠安一邊答道,一邊将信封在手裏捏了捏。
信封的厚度有些厚,不像是信紙在裏面夾着。他小心的扯開了邊緣,才發現裏面還有一個信封,再拆開才是實物。
而這些實物,當顧誠安的手指摸到邊角時,他就已經明白過來是什麽了。可他還是沒有猶豫地全部都拿了出來。
Advertisement
一堆照片就這麽散落在了他眼前,而照片的主角無疑全都是他和陸有希。
班委看着那些照片,又看着緘默不語的顧誠安,過了好一陣,才用了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我當時也是意外聽到的。”
她頓了頓,見顧誠安稍稍擡起頭來,又繼續道說:“我一開始也以為,陸有希是跟你一樣,直接轉學去了國外。可就是有一次,我去幫忙班主任拿卷子,正巧聽到了他在同年級主任說話,才知道陸有希好像既不是轉學,也不是自願走的。因為當時,班主任問出口的內容,就是關于這些照片怎麽處理。”
“什麽意思?”顧誠安聲音顯得很是低沉。
班委嘆了口氣:“聽他倆交談的意思,這些照片是直接寄給校方的,也正好是因為寄給校方所以當時沒有在學校被傳播開來,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也聽說,當時他們想聯系陸有希的父母,但沒聯系着,所以在陸有希來學校的那天,就直接勸退了。”
“只不過,”班委沒等顧誠安說話,就又開了口:“只不過,我後來聽別班正好眼見了這事兒的人說,當時陸有希還問過為什麽,像是不太接受學校的做法,可照片一被拿出來整個人的樣子就像是崩潰了。”
“具體當時是怎麽形容的我記不得了,只是記得當時他們說了‘崩潰’這兩個字。”班委如是地告訴了顧誠安。
可顧誠安聽完,是真的沉默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班主任當時聯系不到陸有希父母是正常的,那時候陸有希的繼父已經賣了房子跑了,母親又在鄉下養病。最後能來辦理這件事的只有陸有希本人,也就是說什麽,從被勸退到退學手續什麽的,都是陸有希一手親辦的。
顧誠安想到這兒不由冷笑了下,那還有呢,當時回家看到自己不在了,陸有希在想什麽,見到這些照片,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後。算了,有關系麽,不論這照片實際是謝伊寄的還是誰寄的,不論結果如何他起初答應謝伊去報複陸有希是事實,在那個時間點離開了他也是事實。說是他騙也好,被人陷害也好,實質上對于陸有希來講都沒有差別。
陸有希當時在想什麽?崩潰嗎?是絕望嗎?顧誠安不敢想。
班委見着他面色帶着些許痛苦,連忙出聲:“顧誠安,你沒事兒吧?”
只見顧誠安臂肘抵在桌子上,雙手扶額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啞聲道:“沒事兒。”
他知道自己還該送對方回去,可他現在的狀态實在是不好,他甚至不敢擡頭,只是就這麽保持着這個姿勢,努力地平複着自己的情緒。可即便是大人,到底不是能随意控制情緒的冰冷機器。
班委也看出了他的情況,等了會兒,最終也只是小聲道:“你真的沒事兒嗎?要不你別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顧誠安這才擡了頭,班委瞬間就清楚地看見他的眼裏都微微泛紅,嗓音也完全沒了剛開始的那種平穩,整個人都帶着緊繃住的狀态同她道歉說:“不好意思,可能送不了你了。”
聽了這話班委也只是理解,笑着說了句:“我打車回去就是,也不麻煩。”然後才離開。
成了一個人的顧誠安,也實在沒辦法耐着性子在這裏坐下去。他急着簽了單,就直接下樓走到了附近的酒吧。
酒吧倒是恰好是個清吧,不算吵也不算太安靜。他坐在吧臺上,想也沒想地就随口點了幾杯高度數的酒,又毫不顧忌地舉杯一口吞下。
冰涼的酒精滑過喉嚨又滲進胃裏,一時刺得他像是心都痛了。
那些在餐桌上未能來得及一一查看的相片,被他又拿了出來。
這些照片簡直就像是記憶回放的片段,能同顧誠安腦裏的畫面完全重合。而照片裏陸有希的那些表情,顧誠安也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些表情都還記憶猶新,如昨日剛在面前一晃而過般,可陌生的又是現在他明确地知道,再站在這個人面前後,已經見不到他這樣單純毫無顧忌地沖着自己笑,和自己打鬧的樣子了。
是誰害的?他嗤笑了下,又舉杯仰頭。
他一杯又一杯不間斷地要着酒。
吧臺上的人本就不多,看着他這樣一杯杯往下喉嚨裏灌的架勢,旁邊的人都忍不住想過來勸了。
酒保那裏見慣了這架勢,自是放緩了速度上酒,以免出事。可一上慢了,顧誠安也就不耐煩了,最後幹脆點了一整瓶,自己想也不想地就往杯子裏半杯半杯地倒了起來。
顧誠安不是酒量不好,可饒是酒量再好,也不是這種喝法。他眼神恍惚,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臉,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
身體也不知是受了這酒精的影響,還是心情所致。
他感到自己也仿佛像是回到了那年冬天,兩人牽着手慢慢踩着雪從外面往兩人家裏走的樣子。那時候陸有希的頭發還很長,窩在厚厚的圍巾裏,只能露出顯小的上半臉。
那時候的他還不像現在,少年人的皮膚白淨,襯得臉看上去水嫩嫩的,微微仰頭看向自己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又會伴着眼睛扇動那麽幾下。
他還記得那天在回家的路上,陸有希牽着他的手,問了他關于謝伊的事情,如果那天他将那所有的一切都坦白給了陸有希,不知道他是不是就不會再在後來的那些事情裏受傷害。
那時候說出來,陸有希會相信自己嗎?顧誠安突然有些不确定起來,畢竟連起點都是錯誤的感情,要怎麽解釋,才能讓人完全相信呢?
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愚蠢造成的,現在這個樣子,也真的只是活該而已。
自己是什麽時候倒下的,顧誠安記不得了。
只記得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耳邊似乎都還能聽到陸有希笑着喊他的名字。
酒吧裏喝醉到完全失去意識這種事,并不少見,可像這種一個人抱着一大瓶洋酒,坐在吧臺最偏遠的一角一聲不吭地将自己喝倒下去的也并不多。
酒吧打烊是在四點,因為第二天是工作日,晚上過了十二點沒多會兒,店裏的人就漸漸散了開來,只留下了隔壁幾桌三兩像是談這事兒的人還坐在那裏。
酒保一邊打掃着吧臺,一邊檢查着酒單,這才瞥見了在角落裏已經完全不省人事的顧誠安。
見他也喊不醒,酒保就止不住發愁,倒是旁邊人好心,還過來幫忙将照片一并收了起來,放進了他的包裏。
酒保沒了法子,只好詢問店老板要怎麽處理,可就正當他要轉身,趴着的這人手邊的手機就突然震動了起來,而酒保看了眼來電提示,便立馬接了起來,沖着對面就直接詢問道:“不好意思,請問您是這個手機的主人的朋友嗎?他喝醉了,能麻煩您來接一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