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難平
“什麽?”司缙在電話對面聽得瞬間就皺了眉,他就是打電話來問他公司上的事兒,誰知道這人居然喝到這地步。不過司缙到底是熟悉他的作風,毫不留情地就直接同酒保拒絕了接他這件事,還最後好心地報了另外一串數字,讓酒保去賭一賭。
酒保當了這麽多年,遇到這種事也真是少,第一個人明顯很熟不來接就算了,還不幫忙打電話找來接的,反而是給他個電話號碼讓他打。
可不論怎麽說,趴在這裏不省人事的人,終歸是店裏的客人,既然在店裏喝醉了,他就有責任想辦法讓人給領回去。不然就這麽給扔在沙發上,鎖門到下午,指不定最後會出什麽事兒呢?
陸有希接到電話時,剛從沙發上站起來準備去睡覺。他看着來電提示上一個絲毫沒見過的號碼,遲疑了好一陣才接起來,誰知道接起來對方就說麻煩他來接人,起初還以為是詐騙電話,直到酒保将人大致的外觀形容了一通,又好好解釋了一番,他才認定了,電話裏說的這個醉倒的人,應該是顧誠安。
可接不接呢,他一時有些猶豫。電話裏的酒保得不到他的應答,一連“喂”了好幾聲。直到油條曾到腳邊來,像是催他睡覺一樣的,張着嘴“喵”了一下,陸有希才輕嘆了口氣,對着電話裏應了下來。
不管怎麽樣,幫忙找回油條的是他,這麽放着不管,總歸不會太好。
領人回家這件事,陸有希到底是沒經驗。他的确是成功地從酒吧裏把人帶了出來,又在酒保的幫助下送上了出租,可到了樓下,他才想起來,家裏樓下的電梯壞了,這人他可沒辦法給這麽撈上五樓去。所幸這一來回地折騰也有一兩個小時了,饒是睡的死,這會兒吹着風也稍微清醒了些。
顧誠安眼神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感覺自己應該是在做夢,不然對方怎麽會在這麽主動地靠近他,帶着他往前走。
可醉酒的人哪能控制自己,說是上個樓,途中好幾次顧誠安都差點歪倒,而且力道之大,連着扶着他的陸有希都幾乎被帶摔着了。
到了最後,還剩一層樓的時候,陸有希都被惹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加之自己也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了,幹脆就把人先放在在了一半的地方,打算徑自上去開了門,再回來扶他。
卻不想跟在步子都難走穩的人,在感受到人離開後,瞬間跟緊張起來了似的,往前跨了好幾步地想辦法跟了上去,闖進門就将人一把摁在了懷裏。
陸有希感到了懷抱着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線拉扯一般的緊繃着,懷抱的力道也像是深怕他逃掉一般,重到他骨頭都有些疼。這種感覺他很是熟悉,那點煩躁的心情終究化成了心疼,最後皺着眉嘆了口氣,用手輕輕地拍着對方的背,似是安撫。等過了片刻,對手身上那股勁稍稍緩下來後,才帶着進了卧室。
床本就是個稍寬一點的單人床,他将顧誠安扔在上面後,就打算離開。卻不料人他正準備起身,床上的人就像是醒了一般,突然拉住了他,用力往自己方向扯了一下。他瞬間便跌坐在了床上,腳也不知撞到了哪裏,只聽到放在床頭櫃上的包似乎掉在了地上,清脆地一聲,什麽東西散落了一地。
對方的手死死地抓着他,嘴裏也一直小聲呢喃着“別走”、“你在哪”、“找不到你了”。陸有希心下聽得有些觸動,隐約猜到了他話裏說的事情。
無奈下,他便像這之前那樣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背,直到對方眉頭松了下來,才微微起身。
可誰知就這麽借着月光,瞥見了地上那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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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畫面對他而言像是什麽刺眼的東西,瞬間心就被紮疼了,他毫不猶豫地就将人拉着他的手甩了開來,急急忙忙地把地上的照片一攏扣在桌邊,然後出了卧室。
那些回憶明明都已經封存了,為什麽不論是夢境還是現實都還是逃不掉。
黑暗中,陸有希緊抱着雙臂,埋着頭盯着一角靜靜地思考着,直到油條靠近了他,将被子踩了踩,然後前爪在他身上來回踩了踩,才又回過神來,像是下了決心一樣。順了順油條的毛,側躺了下來。
次日,顧誠安醒來的時候,頭疼的厲害。整個人酒氣熏天的,自己都聞得到,頓時不禁有些嫌棄自己。
他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又環顧四周,一瞬間有點不可置信自己是真的在陸有希的床上躺着,可沒過兩分鐘,陸有希端着一杯蜂蜜水進來的時候,他才愣了一下,反應到,好像不是在做夢。
陸有希見他傻乎乎地在床上傻盯着天花板,伸手就将杯子遞給了他說:“起來吧,都快中午了。你先喝點水,酒勁估計還沒過去吧。”
聞言,顧誠安慌忙地坐了起來,接過對方手裏的杯子,卻無意間瞥見了放在桌邊的的那疊照片,不由得一愣。
陸有希看着他的反應,也下意識地順着視線看了過去。
一時氣氛便有些尴尬。
顧誠安低着頭喝了幾口,感覺胃裏舒服些了,才起了話頭:“那些照片……”
他沒說完,只見陸有希将話接了過來:“你去問了當年的事情了?”
“嗯。”顧誠安對此不否認,“我沒想到會這樣,我不知道謝伊在我走後還做了這些事情。”
“而且那年……”他想将真想說出口,卻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解釋。
只是沒想到,陸有希什麽都知道似的,将話直接說了出來:“那年,你回家之後,就被你父母強迫送出國了對嗎?”
“你知道?”顧誠安猛地擡起頭來,眼裏滿是不敢相信,這是什麽意思?陸有希他難道一直都知道這些事嗎?
陸有希很是淡定,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這麽動作緩慢地坐了下來說:“是,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會知道當年你父親就已經是林城的領導了,不是嗎?”
“是,可……”他是怎麽知道的?顧誠安止不住想。
眼前的人卻輕松的讀出了他的想法,“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你不用擔心是誰找過我。”
“顧誠安,”陸有希說話的聲音很輕,卻十分坦然地看着對方:“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或者說,你這樣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我們談談吧。”
這個問題,他說不出來,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他在回來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想過會再次遇到陸有希,尋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有找到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于他而言,完全像是上天抛給他的禮物。
可重逢之後呢,他完全沒有想複合嗎?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曾經設想過的所有可能裏,都沒有設想過陸有希會那麽明确地告訴了他,不需要他來管自己的事,一個人也過得好。而那之後,本以為所有的事情,就該他一個人像從前那樣斬斷開來了,卻又看到了陸有希那隐藏在表面下的脆弱。
顧誠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了口:“有希,當年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那個能力留在你的身邊,所以我被迫走了,是我不對。我不知道謝伊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麽,當年我愚蠢至極答應他的那些事,我也都承認,可感情……”
他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低笑了下:“感情這些東西怎麽做假。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遭受了那麽多,現在懲罰來了,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我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你哪怕是不需要我了,給我個機會重新追你,可以嗎?”
“追我?”陸有希聽到微微笑了笑,卻沒說話。
顧誠安急着解釋道:“有希,既然我們都沒有忘掉對方,就說明還有試一試的可能不是嗎?”
“你要試試的,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陸有希看着他反問了過去。
顧誠安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個問題怎麽回答,确實,他對陸有希的印象,大多都還是将其重疊在了過去,這是不可争的事實。可這個問題真的存在意義嗎,不論是哪個,重要的都是他不是嗎?
陸有希卻不等他回答,直接開口道:
“顧誠安,我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憑着一腔喜歡,就可以随意在一起,随意談戀愛,不顧父母的想法也不顧世俗之見。哪怕是我可以,你呢?你的父母真的容得下你這麽多嗎?”
“你說的對,我是非常不想承認我心裏還有你這件事,但是這都過去了,傷口好了還會有傷疤在,盡管看不見了,可他們都是在的。你真的覺得我們能夠跨越這些再在一起嗎?”
“何況八年了,我們都變了不是嗎?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不好嗎?”
“或許于你而言,哪怕是在一起,再次分開也沒什麽,可是于我而言,我已經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你不能拉着我一起,為你的意難平買單。”